第2章 中餐
中餐
今天是弟弟召宏十二歲的生日宴，中午家裏來了很多客人。
“召南，快去洗菜啊！這麽忙你怎麽就不知道動動手呢？一點眼色都沒有！”賴男說完便向大姑子召爾吐槽自己命苦，在家裏像老黃牛一樣，沒有任何一個人幫她。就這麽說着，眼淚流了下來。
“唉，你看你，孩子過生日呢，你哭啥？” 召爾說，“吃苦只是暫時的，誰家不是這麽過來的呀？等孩子長大你就享福了！”
“也不知道孩子以後長大了有沒有良心，別到時候嫌棄我們老了！”賴男眼睛瞟了正在洗菜的召南，故意說道。
“呵呵，怎麽會呢？女孩兒更孝順！老王家的上次住院半個月，都是女兒去照顧的，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召爾完全不擔心女兒不養老，畢竟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誰家女兒不養老啊？更何況她有三個女兒呢！為了生兒子，她可是遭了大罪了！這以後女兒要是不孝順她，那可真是狼心狗肺，生她們不如生塊叉燒！
“孩子的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二姑子召地附和道，“我們辛辛苦苦把她們生下來，一天三頓讓她們吃飽，她們敢不孝順，有的是人讨伐她們！”
“噗！讓你們這麽一開導，我心裏舒坦多了！”賴男破涕而笑，“要不怎麽說還是有姑子好，遇上啥事兒啊，還得靠你們支持！”
“應該的，我弟過得好，我就開心了，不然我這心裏老是惦記！”召爾一副關心兒子的表情，說起來召強就是她一手拉扯大的，當初娘生了六個孩子，死了三個，就剩她們姐弟仨了。娘的身體不好，虧損得厲害，家裏沒錢，只能熬。
“是啊，強子是我們家的獨子，他開心我們全家都開心！”召地笑容燦爛。
賴男感動得上前握住兩個姑子的手，眼淚嘩嘩流，“你們，召強有你們這樣的親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三人六目相對，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
召南聽着頭皮發麻，媽媽明明說大姑強勢，總是喜歡插手自己家裏的事情，還說二姑跟着大姑一起欺負她，花言巧語騙爺爺奶奶的錢，外嫁的女兒分不清自己的地位，搞得家裏烏煙瘴氣的！她感覺自己多了兩個婆婆，恨不得大姑小姑消失。
如今怎麽又……
召南突然打了個激靈，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飯好了沒？”召強的聲音傳來，他進廚房就看到三個女人抱在一起，不由皺起眉頭罵道，“你們在幹什麽？還不趕緊炒菜，親戚們都在屋裏餓着呢，你們仨倒是清閑。”
“诶呀，你看你，我們姐妹仨說會兒話，讓你給打攪了。”賴男嗔怪道。
“說話！現在是說話的時候？你們仨老大不小了，分不清狀況嗎？只知道頂嘴，還不趕緊炒菜！”召強咆哮得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好了，好了，我們馬上做，你別罵賴男了。”召爾打圓場。
“難道我只罵她了嗎？你們兩個歲數更大，你們兩個也由着她？”召強覺得女人就是這樣，啥也弄不成，要不是他來看着，今天中午誰也別想吃飯了。
召地看大姐被罵，不敢再去說話。
召南本來将菜洗好了，但是聽到父親發脾氣，她不敢動，又不敢傻待着，只好把洗過的菜又洗一遍。
她期望母親能夠奮起反駁父親，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畢竟這不是第一次，母親每次都在忍氣吞聲。
不，她根本不願意反抗父親，也許她覺得父親罵她是天經地義。就像姑姑們應該舉全力支持父親一樣，這就是女人應該承受的。在母親眼裏，未來，她的女兒也應該變成這樣的女人，這才是“好女人”。
召南的內心是排斥的，但是她不敢說，她不能說，她現在沒有能力養育自己，她只能寄人籬下。所以她必須做出寄人籬下的樣子。
大姑父聽到廚房發生了争論，嘻嘻哈哈地把父親哄走了，“她們女人就這樣，所以才需要我們男人的安排，不然光憑她們這種眼皮子淺的，能做成什麽事？”
“咱們男人命苦，在外邊受累受氣，像個老黃牛一樣掙錢，回到家裏也不得安生。唉——”
召強的話傳進廚房。
“我真是心疼我家強子，都怪我沒有管好家！”賴男自責道。
“可不，我也心疼我男人，男人真不容易！”召地贊同地說。
“召南！半天就洗了這點菜？你小小年紀怎麽這麽會偷懶？”賴男一轉身就氣不往一處來，這麽大一會兒，就做了這麽點事？！
“我要去洗其它的菜了。”
“那還不快點！磨磨蹭蹭的！”賴男氣沖沖地說，接着又對着姑子們吐槽，“這女兒啊，就是不如兒子，總是添麻煩！”
“對了，進來這麽久，怎麽沒看到召宏？他出去玩了？”召爾問道，自從她十點來到召家，只看到了召強，召南和賴男，自己的大侄子到現在還沒出現！
“小壽星難道在準備驚喜？”召地激動地笑起來。
“他啊，他還沒起呢！”賴男解釋道，“昨晚幫我們布置家裏，給孩子累的，我尋思今天早上讓他多睡一會兒，你也知道，小孩子睡不好不長個。”
“應該的，吃飽睡好才能長高，到時候長個一米八或者一米九，高高帥帥的，好找老婆！”
“大姐說的對！現在的小姑娘不喜歡老一套，人家看上喜歡的男生就不要彩禮，人家自己願意嫁，這一下子不就省錢了？”
“還早呢！說得我馬上就要當喜婆婆似的！”賴男笑不攏嘴，一個勁兒地拍打二姑子。
正在洗菜的召南撇撇嘴，昨天召宏哪裏幫忙了？他明明是幫倒忙！把擺好的東西弄的亂七八糟的，自己說他一句還被母親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而且二姑說的話讓她覺得很不舒服，為什麽自願嫁人的女人經過她們這麽一說，反而像個傻子？
“你看，又愣住了。這閨女不知道哪裏有毛病，總是發呆。”賴男上下掃視召南，眼神冷漠。
召南被驚了一下，原來是她不知不覺想得太多，手裏的活兒停了。
她擡頭看到母親和姑姑三人都看着自己，“我沒毛病！”
“真是沒眼色！真不如我兒子，他安安靜靜睡覺也比她在這兒搗亂強！”
“女孩嘛，就需要多用點心教導的，總有一天她們會和咱們一樣。”大姑語重心長地說，“我家那三個，我時不時打她們一頓，不打不成器！”
“還好我家只有三個兒子，本來想着生一個女兒，老了有人養，結果生了三個臭小子，這下壓力大的不敢再生了，一人一套房呢！”二姑半是炫耀，半是憂愁，“還是大姐你輕松，三個女兒的彩禮能給兒子娶三個老婆了！真羨慕你，我的命沒你好。”
“看你說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能幫多少幫多少，他們還能怨咱們？”大姑開解道。
“唉，男孩不一樣！”二姑不認同地搖頭，她覺得大姐自己吃飽了就以為天下的人都不餓了。
“你要像我一樣想開點！”召爾笑眯眯地說。
“哼！我可不敢，我得卯着勁給兒子賺錢呢！”二姑把炒好的一盤菜盛到盤子裏，“召南，先來把菜端過去，再給他們爺兒幾個拿上筷子和碗。”
“來了。”召南放下菜，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你看你看，你看她多邋遢！”賴男連忙示意姑子們看，召南的衣服上還有水印。
召南很惱火，“我！”
“快去送菜，一會兒你爸爸又該罵人了。”二姑催促道。
召南滿臉怒氣地走進客廳。
“筷子呢？”召強問，“讓我們手抓着吃啊？你看，我這閨女和傻子一樣，做事兒丢三落四的。說人家兩句，人家就生氣。快去拿筷子啊，我還得看你臉色？滾！”
召南委屈的哭了，她不想再去拿筷子，但是她不敢不拿，沒有人會護着她的，她會挨打的，甚至有可能會不讓她上學。
“女的就是這樣，動不動哭哭啼啼的，情緒一點也不穩定！”召強和姐夫們說。
“都這樣，大家都懂，不然怎麽說是小女人呢？”
“快去叫你弟起床啊！你只顧着自己吃？”召強沖召南喊，“她總是這樣自私，真不知道她是随了誰，我們家可沒有這個傳統。”
“嘿嘿嘿。”三個男人心照不宣地舉杯走了一個。
飯菜上齊的時候，召宏姍姍來遲。
“快坐下來吃，都是你喜歡的。”賴男把盛好飯的碗放在召宏座位上，幫他拉開椅子。
“知道了，催催催，一直催，煩死了！”召宏當着大家的面給賴男下臉子。
“你這孩子！”賴男吧唧了一下嘴，有些尴尬。
“她總是這麽煩，我們全家人都煩她，管事婆。”召強笑着對大家說。
大姑二姑偷偷抿嘴笑，兩個姑父依然是那種大家都懂的表情。
賴男更無措了，她拍了一下召南，“你笑什麽笑？”
召南明明沒有笑，她沒緩過神，“啊？我沒笑啊。”
“啊？啊？啊？你是鵝？老是跟大人頂嘴，你怎麽不像你弟那樣聽話！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你總是不承認，撒謊精！”賴男出了氣，覺得自己的面子又回來了，頓時感覺渾身舒暢，“大家快吃，這是我和大姐二姐三個人做的！”
召南心裏憋屈，即便是再好吃的飯菜，她現在也覺得味如嚼蠟。
這一天好漫長啊，怎麽還沒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