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中毒

中毒

“小姐!”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流竹,在謝靈昭将倒未倒的時候扶住了她,沐月見了,立馬跑去叫謝夫人。

一時衆人驚呼,光天化日,無風無雨的,竟憑空暈了一個官眷貴女,是有隐情還是……人群裏疑窦叢生,許多人圍上來,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昭兒!”

謝夫人疾步趕來,将女兒抱在懷裏,見她臉色煞白,唇間發青,又因她自小到大雖身子孱弱,但在日頭裏昏倒卻是頭一遭,更遑論近來已然好了許多,焦急之餘也覺得奇怪。

目光不着痕跡地在人群中環了一圈,餘光中見謝靈晰神色奇怪,雖竭力強裝鎮定,但緊緊掐着的手出賣了她,謝夫人一時心中有了猜測。

這時上頭的人也聽說了這邊的騷動,打聽清楚了昏倒的是謝家的千金,太子親自屈尊到這裏來,以表關懷。

他走近時,看到的正是謝夫人叫謝明誠背起妹妹,往馬車走去的情景。

見太子親來,謝夫人矮身行禮,禀道:“太子殿下,小女身子不好,驚擾了太子,屬實是臣婦的不是,請殿下贖罪。”

“無妨,”太子依舊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樣,關懷地問道:“謝姑娘可有大礙?殿內有太醫侯着,便叫太醫給瞧瞧罷。”

站在太子身後的謝靈晰聽聞此言,微不可聞地一顫,面上血色盡失,心跳地甚快。

這一切都沒能逃過謝夫人的眼。

謝夫人收回視線,說道:“多謝殿下的美意,本是些先天的毛病,府上的醫者用慣了的,應對起來更便宜些,就不勞煩太醫。”

她三兩句退脫掉,算是給謝靈晰留了顏面。

一旁的太子聞言,心中訝然,竟不知這謝家姑娘身子如此差,心中躊躇,也就答應了謝夫人一行人先行告辭的請求。

事既然已經解決了,衆人便都各自散開,謝靈昭身子不好的印象卻是印在了衆人心裏。

謝夫人心中氣急,卻不好當場發作,只叫長子背着妹妹,即刻便準備走了。

謝靈晰跟在後面松了一口氣,卻又聽謝夫人吩咐沐月道:“将大小姐未作完的畫連同筆墨一同帶上,同負責考官的內監說一句,就說你們小姐做事但求圓滿,醒來見作到一半的畫定是要做完的,若是換了其它筆墨,難免心中郁結,求他将這幅筆墨給了你。”

沐月應了“是”,便去了,謝夫人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謝靈晰,看的謝靈晰心驚肉跳,卻聽她這位嫡母只淡淡開口,語氣同平日沒什麽兩樣地說道:“走吧,晰兒,我們回家。”

謝靈晰點了點頭,三魂九魄像是離了身體一般,機械地跟了上去。

回到謝府,謝夫人便再裝不下去,一句話未說,撇了謝靈晰在一旁,叫了府醫,獨去了謝靈昭的房內。

府醫自是熟悉謝靈昭的身體,只其最近身子漸好,也覺得奇怪,又見其症狀實在不似平常,望聞問切後愈加心驚,不敢含糊,回道:“夫人,小姐這倒是像中毒之狀。”

“盡管醫便是,若有什麽忌諱另當別論,其餘的話等昭兒無恙後再禀。”謝夫人沉聲道。

“是。”府醫領命,開了副解毒的藥,叫人煎了給謝靈昭吃下,又紮了幾針,探到謝靈昭脈象穩健下來,這才收手,回話道:“小姐中毒不深,又用藥及時,約摸半個時辰便能醒來。”

“辛苦你了。”謝夫人松了口氣,這才問道:“先生,可知昭兒中的是什麽毒?”

“只是尋常的白金花,致人昏睡,卻并不傷人根基,夫人無需太過擔心。”府醫禀道。

“先生看看,此物裏可有白金花?”

謝夫人示意,沐月聞言将墨汁與那未做完的畫交給府醫。

府醫接過,略嗅了嗅,便了然了,他在謝夫人的注視下,凝重地點了點頭。

見狀,謝夫人揮揮手,遣走了人,叫沐月與留住好好守着謝靈昭,便起身去了前廳。

那旁,回到自己院裏的謝靈晰跟丢了魂似的,張姨娘叫了她好幾聲都沒應,差點将手上的擂茶撒了,這才回神。

“怎的了這是,就去了一趟宮宴,回來魇着了?”張姨娘神色關懷,不放心地問。

“我……”謝靈晰惶然擡頭,她嘴唇顫動,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撲到姨娘懷裏,流下眼淚來:

“我闖了大禍……我闖了大禍啊,娘。”

謝姨娘見她這副模樣,也是惶恐,一時母女二人抱在一起,聽謝靈晰斷斷續續地把整件事說了出來,張姨娘又氣又急,不住地罵着“糊塗啊”,卻也沒有辦法,不多時,便有仆婦來通傳,叫母女二人去前廳一趟。

到了前廳,只見謝夫人正吃着茶,未發一言,座下的人卻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

待謝夫人将茶放下,示意紅兒将白日那畫呈到謝靈晰面前,問道:“晰兒,你長姐這畫畫的如何?”

謝靈晰沒接這畫,卻是“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我不問你緣由,既你做了,自然是對我有怨,我自問并無苛待于你,只想問個始末。”

“夫人……”張姨娘也跟着跪下求情。

卻見謝靈晰磕了個頭,面色蒼白地開口道:“是國子監忌酒林家的小姐林秀淑,她給了我這東西,說是日前因長姐被靜和郡主斥責,在許多人面前丢了臉,便也想讓長姐也丢一回臉。”

“只說這墨汁是次品,能叫姐姐的畫難看些。”

謝靈晰垂着眼,緊緊抿着唇,繼續說道:“我的确并不知這墨裏這樣厲害,竟讓人……立時三刻便昏倒。”

“好的很,好一出內外勾結。”

謝夫人點了點頭,親生女兒尚在昏迷,她沒有什麽心力、也懶得去再管背後隐情,事情即已經問清楚了,她也只覺得心寒,冷笑道:“既如此,你便回你親娘身邊罷,在我身邊養着倒是委屈你了,去祠堂跪上三日,便速速收拾東西搬過去。”

“夫人,晰兒她只是一時糊塗……”

張姨娘還在替謝靈晰申辯,恐自己的骨肉真的為主母不喜,往後的日子難過。

“是。”謝靈晰卻是沒有一句求饒,只應聲磕頭,便告退去了祠堂。

謝靈昭醒來時,覺得身子有些麻木,口渴難耐。

她叫來流竹倒茶,小丫頭不等她問,便一五一十地将發生了何事告訴了她。

謝靈昭嘆了口氣,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自家妹妹雖生性純良,心思卻纖細敏感,怕是被旁人挑撥,便生了幾分怨。

她又問前廳什麽情況,身邊人卻不知,這時她那新嫂嫂正巧來看她,見謝靈昭醒了,囑咐了兩句,便把前廳母親如何盛怒,又是如何懲處的講給謝靈昭聽。

說完這些情景,她又不放心道:“妹妹良善,如今剛醒,受了皮肉之苦,即使不惱不怨,有心同二妹妹把話說開了,也得等母親氣消了,母親可是一片慈愛之心都為着妹妹你。”

謝靈昭聞言覺得有理,略一點頭,說:“我曉得了。”便打算先歇一晚,待明日再去見靈晰。

祠堂徹夜燈火,并不寒冷,謝靈晰跪在祖先面前,自知被騙,卻無計可施,也并不知該如何面對謝靈昭,腦中混亂不堪。

轉眼,便到了第二日。

謝靈昭進祠堂的門時,謝靈晰正坐在蒲團上,抱着手臂,頭埋在臂彎裏,旁邊是送來的飯菜。那飯菜還是溫熱的,跟平日吃的并無不同,頂多花樣少點,她卻并未動一口。

聽到腳步聲也并未擡頭。

“妹妹。”謝靈昭開口喚道。

謝靈晰仍是沒動。

放在平日,謝靈昭該勸她多少吃些東西的,可到了今日,她深知這樣的話多少顯得有些虛僞了。

謝靈昭定定地站了半晌,而後平靜地開口:“你嫉妒我。”

謝靈晰猛地擡頭,見謝靈昭神色如常地注視着她,還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模樣。

到了這個地步了,什麽隐忍,什麽謙和,都被扯了下來。

謝靈晰破罐破摔,仰起頭,看着謝靈昭,冷笑一聲道:“對,我就是嫉妒你,我讨厭你。”

謝靈昭一動不動,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我嫉妒你生來什麽都有,嫉妒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你說不去的地方我都不能去,連挑選夫婿都是你挑剩下了才輪得到我。”

“說什麽一視同仁,我不過是你的影子罷了!”

她流着眼淚說完這一席話,不再看謝靈昭,情緒起伏太大,氣喘着癱坐在那裏。

謝靈昭嘆了口氣,她幹脆坐到謝靈晰面前,說道:“你自由纖細敏感,謙順恭和,父親母親也好,大哥也好,我也好,都是真心喜歡你。”

“我都将你害得昏倒了,你竟不恨我嗎?”謝靈晰敵意未消,饒是如此,仍覺得錯愕。

“恨不至于,怨是有些的,你也在這祠堂跪了一晚了。”

“你将心事都堵在心裏,從不示人。卻不知道有些話是需要說出來,有些事是要問出來。”

謝靈昭看着她,那雙秋水般的眼眸難得起了幾分波瀾,“我今日來,就是想同你把話說開。”

“問出來?我自知是什麽身份,姨娘生的丫頭罷了,還能在你這正兒八經的一品千金說不的時候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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