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拍賣

拍賣

靜和郡主與張世子張懷安獨處了大半個時辰,待分開時,卻見二位的同伴一個歸家去了,一個失了魂。

“你與謝姑娘……誤會了?”張懷安試探着問道。

靜和郡主也有些緊張,人是她叫來的,昭昭平日雲淡風輕,脾氣極好,如今卻不發一言地離開,總該有個緣由。

平日總坦蕩直言的王修堯,此時卻一反常态,問了半晌,堅決閉口不言發生了何事。

靜和郡主與張懷安對視一眼,皆是一頭霧水。

無法,二人只好暫且放下,道別過後,各自打道回府,待日後再問清楚。

張懷安從未見過王修堯如此模樣。

他這表弟早失怙恃,自幼同他一起長大,一直是直白坦蕩,舉止有度的,今日卻如此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張懷安緩緩踱在後面,見身前幾步,王修堯一身白衣,單看一個背影便清隽出塵地很,想到他自小便長得好,桃花更是數也數不盡,卻對感情之事愚鈍的很,無意間傷了不知道多少姑娘的心,以至于如今都已及冠了,親事卻連個影都沒有……

張懷安回神,一時福至心靈:

他這表弟,該不會是情窦初開了罷?

想到此處,張懷安只覺豁然開朗,他疾步上前,問王修堯道:“斯邈*,你不會是心悅人家姑娘,一時言行不當……”

因着王修堯醫癡的本性,不顧世俗,言行不當的事時有發生,張世子能如此想,也算事出有因。

王修堯皺了眉頭,腳步微頓,詫異地看了随從一眼,又轉向張懷安,問道:“難道是王行跟大哥說的?”

王行在一旁直呼“冤枉”。

張懷安略略搖頭,如此看來,并不只有他瞧出端倪來。

他開口道:“我從未見你如此模樣,想來定是發生了些平常未曾發生過的事。”

“不曾。”王修堯搖搖頭,不等他再問,徑自走去。

見他這般,張懷安心中有了七八分的肯定,卻也不急于叫他承認,只尋了個機會,叫他同去宮中義賣,又跟靜和郡主傳遞消息,帶上謝家姑娘。

而後張世子便拂衣而去,深藏功與名。

宮中義賣的流程,是由各路三品以上官員及宮中後妃捐贈物件,登記造冊,于義拍前十五日張貼告示,昭告天下,義賣當日,價高者得。賣出的所有銀子,均用以充盈國庫,昭告厲行節儉之風。

因捐贈者都是朝廷大員或者世家大族,又沾染了點皇家的細枝末節,所捐之物便也絕非俗物,古玩字畫,玉石珍寶應有盡有,因而每年的義賣會中,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商賈走卒,都于那拍賣的酒樓齊聚一堂。

謝靈昭穿了一件淺青色衣裙,臨窗而坐,纖細袅娜,氣質出塵,若一枚春日的柳葉,吹進這喧嚣的酒樓。

二樓雅座皆是世家子弟,看臺前三五公子小姐聚在一塊,臺前一件件推上來的東西,擡價音不絕于耳。

謝家捐的是一對前朝的薄胎瓷瓶,色澤潤白似玉,甫一上來,便有樓下商賈喊出高價。

下一刻,坐在二樓看臺最前面的太子叫出了雙倍。

前朝物件保存完好的有許多,那商賈出的自然有擡高的空間,可卻遠遠擡不到雙倍,一時再無擡價之聲。

義賣錘落下三次過後,那瓷瓶便随着太子姓了趙。

見太子如此舉止,國子監忌酒家的小姐林秀淑與太子太師家的小姐關敏蘭瞧見這場面,彼此對視一眼。

林秀淑心中心中憤懑,幾欲站起來,倒是一旁的關敏蘭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

謝靈昭自是注意到這幾位的存在。

将她叫來的郡主還沒個影,謝靈昭興致缺缺地憑欄遠眺,覺得城中景致倒比這一室的勾心鬥角有趣多了。

那對薄胎白瓷瓶不過半刻,便有專人送到太子面前。

他打開那乘着對瓶的匣子,手指觸上瓶身的釉,想起謝靈昭前些日子在公主府門前頂撞他的模樣。

他當時只覺得氣惱,見慣了對她千依百順的女子,就算靜和一貫驕縱,他說的話也是無有不聽的,卻從未見過這樣的……

然而到頭來夢中,卻都是那張若風若雪的臉。

太子将匣子珍惜地合上,又去看那抹倚靠在窗前的纖細身影。

“昭昭!”

一聲女子清脆的呼喊,伴随衆人的感嘆,有三人上了樓。

呼喊的是靜和郡主,為人所感嘆的是王修堯。張懷安握着一把折扇,走在二人中間。

王修堯不喜交集,又常年在外游歷,因而在場的許多小姐只嘆這人相貌驚豔,卻并不識得他。

一時言語竊竊,只見那谪仙般的白衣公子去給太子見了禮,三人便到謝靈昭窗前的那桌一同坐了。

“這便是忠義侯府的王小侯爺。”

關敏蘭見林秀淑看直了眼,說道:“自幼父母雙亡,早早承襲了爵位,養在張國公家裏,旁邊那張世子便是他舅家表哥。”

“原來是他!”林秀淑恍然大悟,“早就聽聞王小侯爺貌若谪仙,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聽聞他風度翩翩,脾氣極好,又擅藥理,是個難得的君子。”關敏蘭不經意地說道。

林秀淑聽她如此說,已然對王修堯傾心,又見他去了謝靈昭那席,又見靜和郡主,想到日前被她當衆下面子,心中不悅,說道:“這王小侯爺長得好,人也好,挑朋友的眼光卻不大好。”

關敏蘭将其中關系理清,語氣中帶有淡淡的遺憾:“那張世子日前同靜和郡主定了親,郡主又同謝家長女自幼的情分,自是關系近些。”

林秀淑冷哼一聲,轉過頭來喝了一口茶。

同樣不愉的還有太子。

他見謝靈昭又同那容貌端麗的王小侯爺坐在了一起,而今日本就是男女同席,又因這幾人間的關系,叫人指不出半點錯來,只嘆自己孤家寡人獨坐一席。

若是娶妻,便能同席而坐。

太子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續看那臺上的拍品。

“郡主可來晚了許多。”

謝靈昭瞧着同來的二位公子,并不意外,只當郡主想見未婚夫婿,又拉她做幌子。

“早起遲了些,這不是來了。”

靜和郡主坐到謝靈昭身側,見她茶點一口未動,只飲了些茶,便知她對這義賣并無興趣,一時有些愧疚。

她看了張懷安一眼,并不知道這人讓她叫上謝靈昭所為何事,而後同謝靈昭說道:

“昭昭若是有瞧上的,我便拍下來贈與你。“

“無妨,”謝靈昭微微笑着,“不過是這裏的果子不好,你改日送我些你府上做的雪梨酥便罷了。”

靜和公主嘗了那茶點,果然味道一般,她笑道:“自然。”

王修堯在謝靈昭對面落座,見謝靈昭掀蓋飲茶,見她淡淡地笑,見她朱口輕起,講出一句句話來。

明明不是個情緒波動多大的人,王修堯卻覺得她表情生動。

他略有些不自在,低頭喝茶。

樓下的拍品又換了新的,紅綢臺上,展出的是一幅畫。

畫中近處是牆頭與屋檐,牆外是高山青日白雲,畫法不過白描,寥寥數筆,就将悠遠的意境潑灑的淋漓盡致。

謝靈昭一時興致,專心聽了這畫的來歷介紹。

這畫并不畫尋常之物,又不是名家手筆,出價着寥寥,謝靈昭本以為勝券在握,卻不想臺下有人也跟她眼光一致,同她競價了幾個回合。

價位已經高到了一個并不值得的數目,謝靈昭本只是略感興趣,見如此高價,興致過了,便不再繼續。

拍賣錘響了兩聲,卻聽太子殿下又加了一百兩。

一時間衆人表情微妙,誰都瞧得出太子殿下此時橫插一腳,是為着那放棄競價的謝姑娘。

更有那敏銳者,察覺到之前謝家捐贈的那對薄胎白瓷瓶,也被太子殿下收入囊中。

三番五次這般作為,便是中意謝家姑娘為太子妃了罷?

那邊,一貫雲淡風輕的關敏蘭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欺人太甚,怕是日前博了這些名聲,只為得太子青眼罷,實在是心機深沉。”林秀淑憤憤地說完這些,又憂心問關敏蘭:“若瑜,你還好嗎?”

關敏蘭垂眸,沒有言語。

父親官居太子太師,她同太子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情意深重。

日前太子的種種作為,她只當太子忌憚謝家勢大,謝靈昭身子不好,欲要她進門,做個側妃罷了。

不曾下死手,叫謝靈昭當衆昏倒,只是想讓她丢個醜。

她從來都以為太子妃之位遲早是她的。

臨窗席上,謝靈昭垂眸喝茶,不去在意那許多的打量。

靜和郡主足足吃了一驚,她早該料到,太子表哥幾次三番舉止異常,原是喜歡了昭昭。

張懷安則是意味深長地看向王修堯,後者茫茫然,心中卻莫名不太高興。

二樓一時氣氛怪異,那罪魁禍首的畫久久不送上來,過了半晌,負責的內官匆匆忙忙上來,卻是跪在臺子面前,叩頭請罪。

說是那副引起軒然大波的畫,竟就這樣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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