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趙靈運招賊人擄走的消息傳到趙靈霄那裏時,她還在休息。杏梨一臉惶恐地關門進來,沒了輕重,跪在地上仍打着哆嗦。
“我叫你去打聽,這倒是怎麽了?”趙靈運皺了下眉。
杏梨話音裏帶了顫音:“姑……姑娘,世子派人把大姑那邊圍上了,方圓五裏不得近人。進去的,進去的……都橫着出了,全沒了!”
趙靈霄一怔,叫杏梨把話說詳細了,直到聽完大概,心裏也不禁駭然。
容桓果真大膽,佛門清淨之地也敢大開殺戒,不多不少整二十號人,一個活口不留,全丢亂葬崗去了。
杏梨惴惴哭喪道:“姑娘,如今……如今這該怎麽辦啊?”
腦中閃過今日發生總總,趙靈霄一下握緊了手心。
再見到容瑗也不過二次,這姑娘小她一兩歲,是個尖酸跋扈的。想是在國公府裏頗受寵愛,說上一兩句也不打緊,上次到府上吃飯,雖有華榮夫人刻意放縱,到底一句哈哈揭過。今到陽鼎山祭祀,容桓哪個侄女不帶,偏偏帶了她過來,可見一斑。
容瑗對趙靈運惡語相向,還和平江侯家的小姐一唱一和,皆被趙靈運一個撒嬌賣乖給四兩撥千斤了。趙靈霄是知道趙靈運手段的,當時那兩人的臉色,不可謂之難看。想着有這幾回,容瑗該是恨上趙靈運了。
晌午打完小人,各姑娘爺們都回了自己禪院修整,趙靈霄也被服侍着用完頓齋飯後睡了一會。本來倒也清淨無事,然而附近住的多是勳貴世家的女眷,有些風吹草動就鬧的人盡皆知,外邊傳英國公府和平江侯府的小姐去了順安縣主府姑娘的院裏,還跟着幾個看熱鬧的,再後邊又聽到英國公世子和平江侯小侯爺也過去了。
趙靈霄覺着事頭不對,便打發了杏梨去問,後面的杏梨只說,“奴婢不敢靠近,那些侍衛拿着刀槍,早先被打發過去的,靠得近的都被扭送了進去,有幾個膽大的小厮就跑回來跟奴婢們說,全死了。”
恐怕是趙靈運出了什麽要緊事,還與英國公府和平江侯府有關,如此楚襄才不顧人多口雜的境地。
“住持那邊可有動靜?”趙靈霄問。
“還不曾,”杏梨搖頭,“奴婢得了消息就趕回來了,其他那些的人也散了。”
佛門之地發生殺人滅口之事,是按不下去的,住持應該很快就得到消息在前面主持大局了,何況這附近的勳貴們都是消息靈通之人,只怕上京那邊也要驚動了。
趙靈霄思忖片刻,随後吩咐下去,“你快去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回府。”
杏梨忙不疊應着去收拾了,趙靈霄在桌邊繞了幾圈,想了想,推門而去。
兩柄長槍閃着冷光橫檔胸前,兩個侍衛模樣的人兇神惡煞地瞪着銅鈴大眼,口氣嫌惡怒喝:“站住!”
趙靈霄凜了凜神色,驕矜道:“大膽,爾等可知我是何人?”
“無論您是哪家的貴人,上頭有命,不得出去半步!”侍衛毫不相讓,反而咄咄逼人。
“你就不怕我叫人摘了你們腦袋?”趙靈霄一個眼刀過去,面色冷了三分。
另一侍衛語氣稍忌,卻仍無退讓半步之勢,“多有得罪,還請小姐恕罪。”
話落,再不肯多言一步,但那明晃晃的槍頭,勢必她敢邁出一步便追過去一寸。
趙靈霄知道這是肯定出不去了,也不再堅持,退回屋內。
杏梨跟上來有些慌了神,“姑娘,姑娘,他們都圍上這了,奴婢,奴婢怕……”
“稍安勿躁,”趙靈霄瞥了她眼,冷冷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把。把東西都先放回去吧。”
杏梨還想說什麽,一看自家姑娘這表情,只能忐忑不安地把東西卸回原位,盯着門外那兩個煞星,整個心七上八下來回反轉。
趙靈霄給自己添了杯茶。
容桓動作快,瞞不住,就派人把這些女眷圍着,暫且拖的一時是一時。眼下這時節,住持那邊可能通過氣,他們這些人是回不去了。若是換成了上京城其他勳貴她還能想個辦法應付一二,只是容桓,趙靈霄篤定在必要時候,他們這些人也許會一個不留,他敢且能,再算上一個小侯爺,這裏面可能也有他的意思。
趙靈霄吹了兩下熱氣,知道此時不能急,急不得。倘若換了趙靈運,這時候該是躺在炕上睡覺,或者食飯,或者看書念經,不會多一絲憂疑。
是了,容桓暫且還會顧念一些親情,不會動她。
趙靈霄想通這些,便安心留在此處。
再說容桓,命無用把容瑗送回府裏,自己卻腳程稍快地趕回了英國公府。
英國公和容大爺已等候在書房內。
容桓一進去,就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容大爺面多有難堪,自知容瑗闖下大禍,嘆氣道:“父親,小弟,菩若寺住持會報官京兆尹,大理寺亦會派人查實,縣主府那邊追究下來,容瑗年幼無知,到底是她母親寵壞了……”
容桓打斷容大爺,“兄長,容瑗敗壞的是英國公府。膽敢挑撥平江侯家,她還有什麽不敢的?”
“此事尚且不明真相,不要輕易斷言,”英國公掃眼過來,多有不豫,“倒是你,佛門之地殺人,你可知上頭若怪罪下來,你該如何?”
英國公年逾五十,一雙虎目不怒而威,精明強幹,铿锵有力。容桓多有相像于他,父子二人對視片刻,容桓退後半步,跪于下首。
“子猛自當去誠王殿下那請罪。”
“你知道就好。”英國公這才松動些許面皮,颔首滿意,便又看向容大爺,“你今日教導無方,就聽子猛的吧。”
容大爺知道英國公這話出來就是再無轉圜之地,除了感慨慈母多敗兒,心下倒無不滿。世人皆知英國公寵愛幼子,還請封了襲爵,這家裏的事多半也是容桓安排。
于是跪下磕頭,“子謙(容大爺字)省得了,回頭到祠堂那面壁一日。”
英國公不再說話,擺了擺手,叫二人下去。
院門下,容大爺對容桓多有無奈,“瑗姐兒……你是個有分寸的,這些暫且不提。只是今日到底得罪了平江侯家,你去誠王那請罪還要謹慎才是。至于順安縣主府那邊,你作何想?”
容桓身軀挺直,神色是一貫的盛氣淩人,“一應随大理寺和京兆尹查案就是。”
容大爺點頭,“誠王殿下肯露面,京城內和菩若寺應該不會再有什麽風聲,不過你近日行為舉止還是小心為上,不要被那些言官借機參你一本。”
容桓稱是,便不再說,轉身離去。
無用和幾個近身侍衛檢查的仔細,在那賊人身上沒發現什麽可疑之處,只說了幾點:“這人是城東的王二,流氓癞頭一個。瑗姑娘是叫大丫鬟找的府裏陳三家的去找的,陳三一家業已關押起來,暫時沒問出什麽有用的來。其他的,小的在王二身上看到一個掌印,想是震碎心肺而死。”
容桓摩了摩玉扳指,交代下去,“繼續問陳三家的,把王二的屍體交給京兆尹和大理寺,其他的都不要說。”
“擄走大姑那邊……”
“……先把王二屍體留下,”容桓改變主意,“等我回來再看。”
無用領命下去。
容桓思忖半刻。
容瑗的丫鬟過來傳信說一個男人進趙靈運的禪房時他是不信的,那丫鬟誠惶誠恐的跪下請安,伏在地上,“奴婢過去先行通報,還沒進去,就見一個男人進趙大姑的禪房了。”
容桓輕笑出聲,“想好了再說話。”
“奴婢不敢,”丫鬟趕緊磕了一頭,“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容桓看了看天色,天碧成青,好爽朗,只是這心緒就不如這般好了。容瑗算計了這麽一個日子,讓個丫鬟報到自己和韓七跟前,形容冷肅,泛着煞氣。
直到趙靈運被擄走,又親眼所見賊人身死多時。容桓勃然大怒,所有丫鬟婆子,看見的沒看見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全滅了個幹淨,剩下的那兩個因是趙靈運的大丫鬟,暫且捆着留後再問。
什麽佛門之地,誠王平江侯,他容桓做事斷沒有什麽瞻前顧後,何況是他看上的人。
容桓緊蹙著眉,一臉深沉難看透的神色。他可以不懼,卻大抵還要打算。趙靈運被擄走疑點重重,現今朝廷內亂,黨派相争,個中勢力皆有理由。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自來不少,是以他從未表現出對趙靈運如何,兄長前來試探也只說交由大理寺和京兆尹。
容桓打定主意,摩了兩下玉扳指,罷了邁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