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亞斯塔祿腳步輕快地回到了住宅。
輪回谷發生的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整個地獄，菲尼克斯早就擔憂不已，卻見他一身輕松地回來，不由得震驚：“不是一場鏖戰嗎？你怎麽跟就逛了逛街似的？你突然變得這麽厲害了？”
亞斯塔祿沒好氣道：“怎麽，在你心裏我一直很弱嗎？”
“就比別西蔔好一點吧。”
亞斯塔祿翻了個白眼，想起方才的事，還是忍不住感慨：“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父神離開九重天，在別的地方現身。”而且甚至還當衆直接表示是來接路西菲爾的。
父神，當真非常寵愛路西菲爾殿下。
菲尼克斯好奇道：“然後呢？”
“然後，父神帶走了路西菲爾殿下和別西蔔，那個觀光廣場，一瞬間就變回了原樣！”亞斯塔祿說起神跡仍然為之驚嘆，“所有幫助路西菲爾殿下的，傷勢都在眨眼之間恢複如初不說，甚至感覺比起從前還實力大增！”他舉起胳膊展示了一下肌肉，菲尼克斯嫌棄地拍了拍。
“對了，瑪門回來了。”菲尼克斯突然想了起來。
“這多正常，他再不回來，第五層都快被攪弄得翻了天了。”亞斯塔祿放下胳膊。
“他去找了弗加洛。”菲尼克斯若有所思。
“找就找呗。”亞斯塔祿大大咧咧道，“我現在精力充沛！我要去演武場練練手！”
菲尼克斯望着他跑出去的背影，恨其不争地翻了個白眼。
路西菲爾只覺得渾身酸軟，完全使不上力氣。
“不要急着動，放松身體，你消耗太大，一時還不能緩過來，這是靈體固有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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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菲爾勉強轉頭，待看清情況，随即雙頰緋紅——他竟然只穿着松散的單衣靠在耶和華懷裏，看周圍陳設，耶和華竟然帶他回了水晶天神殿，此處正是他以往居住的後殿。
“怎麽又害羞了？”耶和華攬着他的肩膀，将他整個攏在懷中，聲音溫柔含笑，“剛才在魔王們面前的威風呢？”
“哪有威風？我都暈過去了。”路西菲爾小聲道，過去他同耶和華之間比這更親密的行為也不是沒有，只是如今他發覺了自己的私情，便格外敏感。
若是魔王們聽到他這話，估計僥幸未死的都要直接氣死，你是暈過去，其他魔王可都是主場作戰一起圍攻還長眠不起了，還不夠威風？
耶和華輕笑一聲，摸了摸他的臉：“那再去一次？”
“……不用了。”路西菲爾理虧氣短，創世神冰涼的手指撫過他的肌膚，卻叫他只覺得耳尖都滾燙起來，“父神，要不，您還是送我回恒星天的寝宮吧，路西在這裏恐怕會打擾您……”
他也很舍不得耶和華，但是他只覺自己的情感幾乎要不可控制，他擔心自己會情不自禁以致失态。
“你确定？”耶和華收緊手臂，笑意更甚，“薩麥爾聽說你回來，可是早就在你的寝宮外等着了。”
差點忘了！
路西菲爾一凜，用盡恢複了的力氣貼近耶和華：“……我相信父神肯定不會覺得路西打擾到您的。”
身為天堂最鐵面無私的審判長，薩麥爾一向以《天使守則》嚴格要求每個天使，無差別審判所有不遵守天規的天使，就連全天堂公認人緣最好的米迦勒在違反規定之後試圖攀交情蒙混過關都被他無情加重懲罰。
路西菲爾自認同他的關系還不如米迦勒與他，再想想這次從抓着別西蔔連夜擅自離開天堂開始所違反的規定，簡直足以讓薩麥爾動用最嚴格的刑罰。
要知道，薩麥爾有時候面對耶和華也會板着臉據理力争，更不必說他這個熾天使長了。
“薩麥爾的手中，抱着《天使守則》和一摞紙，路西，猜猜紙上寫的是什麽？”
“……我的罪狀。”路西菲爾聲音微弱，“父神，您吓唬我。”
“現在才知道害怕，之前怎麽不多想想？”
“我現在也不怕，難道父神會不護着我？”路西菲爾徹底打消了回寝宮的念頭，趁着恢複了一些輕輕回摟住耶和華，“父神，地獄的事……”
“已經處理完了。”耶和華撫摸着他的長發，“路西，你難道沒有別的問題？”
“比如，未名之焰。”
“路西不想知道。”路西菲爾摟緊他，“秘密只有在有人想知道它的時候才有價值，而路西對它沒有興趣，它對路西沒有意義。”
“路西的選擇是父神，永遠都是。”
“這就夠了。”
“路西只有一個請求……父神，路西想擁有心髒。”
天使為靈體，至純至淨，無心無情無欲無求，堕天使變為實體，因情而生出心，熾天使長路西菲爾卻說，他想擁有一顆心。
耶和華握緊他的肩頭，深藍色眼瞳落在路西菲爾蒼白卻無損美麗的臉上：“路西，心髒會使你變為半實體，也會是你最大的弱點。”
“路西知道。”路西菲爾沒有半分猶疑，堅定地看着神明深藍如海的眼瞳，“路西甘願承受所有代價。”
“好。”耶和華冰涼的指尖溫柔地點了點他的眉心，“閉眼。”
“無需緊張，我在。”
路西菲爾聽話地閉上雙眼，他漸漸失去意識，朦胧之間，仿佛有一冰涼柔軟之物輕輕觸碰他不自覺咬緊的嘴唇。
是錯覺嗎？還是……
“好像沒什麽特殊的感覺。”路西菲爾靠在耶和華懷裏，好奇地端詳自己的身體，甚至拉開了衣襟查看胸口，還上手摸了摸，他的胸前仍是一片瑩潤白皙有如無瑕美玉的皮膚，恰到好處的肌肉覆蓋在上面，每一寸都像精心雕琢。
耶和華伸手覆住他亂摸的手，十指交叉，帶領着他壓在心口，那清晰的跳動便傳了上來。
路西菲爾面色緋紅，心跳越發快速，他擔憂地反握住耶和華的手按在心口：“父神，怎麽會跳得這麽快？”
“因為你很激動，高興、緊張、憤怒，這些波動起伏大的情緒，你的心都會如實反應。”
路西菲爾臉色更紅，他感覺到自己的體溫似乎也因為這顆心髒有所升高，越發襯出神明的寒涼，他握住神明的手，悄悄想用自己的體溫為他染上幾分溫度。
這樣，神明就如沾上他的氣息了一般。
耶和華默許了他小小的動作，或者說，他一直默許縱容着路西菲爾一切在懵懂中緩慢滋長的情愫，直到它蔓延生長到不可拔除。
耶和華深藍色眼瞳落在路西菲爾不經意裸露在外的肌膚之上。
路西什麽都很好，可惜身上還是欠缺一些東西，比如……獨屬于他的印記，叫所見者皆不敢再生妄念的印記。
不過沒關系，神明最不缺的就是時間，而時間會帶來機會。
“路西，适應它，掌控它。”
然後，用它愛我。
耶和華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長發。
米迦勒的穩重嚴肅只持續到進入後殿前一刻，下一秒他便放飛自我，跑到路西菲爾旁邊：“殿下！您好些了嗎？”
加百列、拉斐爾、梅塔特隆魚貫而入，雖然沒有像他一樣失态，不過也放松了不少。他們被允許進入水晶天探望路西菲爾，但奈何對這裏慎重已久，一路上始終保持緘默虔誠。
路西菲爾觀望了一下，薩麥爾的确沒來，這才放心，微笑道：“我已經無礙了，只是父神關懷，讓我多休息幾日。”
“我也覺得應該多休息。”米迦勒煞有介事地點頭，“畢竟，那可是二十多個地獄魔王！”他眼神明亮崇拜，看着路西菲爾時相當熾熱。
“沒那麽誇張，有些魔王本也并不擅長武鬥。”路西菲爾謙虛道。
“地獄魔王可不是那麽好當的，除了最基本的魔力到達一定水準，還要有極強的天賦能力，殿下，您就別謙虛了。”梅塔特隆也笑道。
“下次這樣的事一定要叫上我！”加百列只恨自己沒有跟緊路西菲爾，地獄魔王向來不愛大規模聚首，這樣能一次挑戰二十多個魔王的機會簡直空前絕後！
米迦勒和加百列圍着路西菲爾詢問了不少關于魔王們的訊息和地獄的風土人情，拉斐爾在一旁沉默地觀察他的神色，有些猶豫，他竟然一時看不出來路西菲爾的身體狀态，好像，同天使不太一樣了？
“說起來，我這次路過浮浪海嶼還聽聞一樁事。”米迦勒神神秘秘道。
“你又去打聽那些，不怕父神知道了責怪你？”加百列拍了他一下，但是好奇的表情出賣了她，“快點講。”
“父神才不會關心我的小小愛好。”米迦勒得意道，“我聽說，海皇的妹妹出嫁前夕和一個惡魔跑了，海皇追捕他們幾萬裏，向下界地獄都發了懸賞告示，仍無所獲，如今已經氣得病倒在床，不見外人了。”
加百列摸了摸下巴：“沒有上次人魚族族長的妻子瞞着他養情人被發現，人魚族長帶人鬧上門發現那情人竟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姑姑在外與人生的孩子，也就是他的親表弟來得精彩。”
米迦勒一擊掌：“這事兒還有後續，也和海皇有關。那個人魚族長的表弟其實和人魚族族長的妻子沒有實際上的關系，她只是看他身世凄楚可憐想照顧一下，她的情人另有其人，呃，這個先不說了，這個表弟，他為什麽可憐？因為他曾經是一位名滿海域的舞伶，而且竟然做過幾十年海皇的情人！海皇從前對他非常寵愛，有求必應，甚至想正式娶他，但是自從生病以後喜怒無常，竟然不顧多年情意直接将他趕走，所以他才流落到了人魚族的不息海嶼。”
這故事之曲折，連路西菲爾也覺得離奇。
“看來海皇的确氣得不輕，都性情大變了。不過，海族公主為什麽會逃婚？”加百列把玩着頭發，不解道，“那個惡魔很好看嗎？”
“他的化形之術很強，但他在她面前相貌平平。”路西菲爾道。
“殿下！您見過他們？”加百列驚道。
路西菲爾點了點頭：“此次魔王聚集，正是為了海皇懸賞之事。”
他講述完整個經過，只輕描淡寫略去弗加洛認定他為撒旦的事，在場的熾天使們各有感悟。
“他們下界生靈的事，當真複雜。”加百列感慨，“愛，還是不愛，還是不夠愛，還是太愛，真難分辨。”
其他幾人認同地點了點頭。
不等繼續聊多久，耶和華便傳音讓他們離開，不得打擾路西菲爾休息。
“我哪有這麽脆弱。”路西菲爾雖然如此說，還是“柔弱”地靠進耶和華懷裏。
“的确不脆弱，拔一大把自己的正羽都不覺得痛。”
又來了！
路西菲爾心虛地抱住他：“路西只是一時情急，下次，下次路西一定……”
“上次你也是這樣說的。”
“這一次肯定是真的！”
“所以上次你對我說的是假的。”
“父神！”
耶和華抱緊他，無奈道：“怎麽不會心疼自己？”
“有您心疼我就夠了。”路西菲爾眨了眨眼。
“既知如此，為何不直接向我祈禱？”耶和華捏緊他的下颌，深藍色眼瞳注視着他有些慌亂的神情，他的手指有意無意擦過路西菲爾柔軟的唇瓣，“只要你開口，我會幫你處理所有事。”
路西菲爾鬼使神差地輕輕咬了咬他的手指，軟嫩的舌尖試探着一觸即分，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得臉色通紅，心如擂鼓，移開目光不敢看他。
因此他錯過了耶和華深藍如海的眼瞳裏一瞬的風起浪湧。
不行，還不到時候。
先記着，待到那一日以後，可以讓他一并償還。
一無所知的美貌天使還靠在最信賴的父神懷中，溫聲軟語道：“父神，路西的正羽可保她平安離開地獄，海皇的追捕也不能捉到她。”
“我早已下令，使海皇撤回懸賞，且世間生靈不得害她。”耶和華敲了敲他的額頭，“我以你的名義，給予她一塊海魂心，比你的正羽有效。”而且還不會很痛。
路西菲爾抱緊他蹭了蹭，讨好道：“路西就知道，父神仁慈寬宏，算無遺策。”
耶和華無奈地搖了搖頭。
別西蔔不是第一次受召進入神殿，卻是第一次進入神殿的後殿，路西菲爾殿下曾經的起居之處，當然，現在也是。
路西菲爾神采奕奕地坐在案幾之後書寫什麽，不時停筆思量，看他模樣便知應該是在同神明傳音交流。
“坐吧。”路西菲爾笑道，他心情頗好，最繁盛的春日芳菲也不及熾天使長明豔灼灼。
別西蔔愣了愣：“殿下，您怎麽……”看上去，似乎很不一樣，但具體是哪裏不一樣，別西蔔又不太能說出來。
“秘密。”路西菲爾豎起手指立在止不住上翹的唇前。
別西蔔按下猜想，識時務地不再多問。
“你怎麽如此憔悴？”路西菲爾好奇道，“受傷了？”
“不是。”別西蔔嘆氣，眉目憂愁，“切茜娅堕天了。”
路西菲爾想了想，皺眉道：“我記得她是任職于伊甸園的，發生了什麽事？”
“她放了一條蛇進來，那條蛇……引誘亞當和夏娃吃了禁果，父神震怒，已削去蛇的四足，将亞當與夏娃貶入下界。”別西蔔苦澀道，“切茜娅在衛兵到達之前便堕天了。”
路西菲爾放下筆，捏了捏眉心，他已想得到現在外面會有多麽忙亂，他在水晶天的清閑日子應當也是到頭了。
“殿下，我現在是擔心，亞當在伊甸園中倒無妨，但他與夏娃現在身處下界，莉莉絲會不會對他們動手？”別西蔔憂心不已，若是如此，切茜娅的罪過只怕更大，父神要是降罪于她，只怕她會承擔不起。
路西菲爾一愣，迷茫道：“莉莉絲同亞當之間有什麽關系？她為何要殺他？”
別西蔔擡頭，驚愕地看着他，腦中立刻湧上無數猜測，指向最震顫他的方向。随即，他渾身上下一片寒涼——神明，在注視他。
“……沒，沒什麽關系，我好像記錯了。”他聽見自己結結巴巴地說。
路西菲爾不明所以，一臉疑惑。
“別西蔔，退下。”神明冷淡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別西蔔低着頭，僵硬地離開，他最後大着膽子回頭，只見路西菲爾親密地撲進耶和華懷裏，耶和華迎着他藏不住傾慕喜悅的目光，愛憐地摸了摸他絕色無雙的面容，擁緊鐘愛的光耀晨星。
別西蔔只覺得半身浸在冰水裏，滿懷揣測驚疑不定地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