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鬧劇
第1章 1鬧劇
夏日晝長,五更一過天便擦亮,成安侯府的畫檐上,傳來莺啼陣陣,無端攪了一場好夢。
寧知非睜開眼,意識方從睡夢中抽離,尚未弄清自己現下身在何處,便感受到從胃底湧出的一股惡心。
他仍未徹底清醒,但下意識想起不能吐在床上,于是在嘴張開前便迅速扶着床沿将半個身子探出了床榻,對着地面幹嘔了幾下,右手往前伸了伸,想要拉出近些天放在床下用來接晨起嘔吐穢物的木桶,結果卻摸了個空。
寧知非這才想起,昨夜根本沒回小院,身下的床榻也并非自己的床榻。
昨天侯爺起興致,要了幾次,論規矩寧知非一個侍衛是不該在主人床榻上過夜的,可夜裏折騰得晚了,侯爺開了口不讓寧知非回去,寧知非不好頂撞,便留了下來……總之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先例,寧知非近日愛犯懶,半推半就地就應了。
于是便在侯爺房裏過了一夜。
算來今日是朝會的日子,侯爺應當天還未亮就上朝去了。想到此處,寧知非晃了晃腦袋,責怪自己睡得太沉,竟來不及侍奉侯爺洗漱。
緊接着,寧知非來不及有更多清醒時間,更猛烈的惡心感便翻湧而出。
近些日子,總是如此。白日間尚能忍耐,但晨起時想吐的沖動卻格外明顯。
寧知非緊緊捂住嘴巴,唯恐口中污穢髒了侯爺的房間,但胃裏仿佛翻江倒海,胸口也悶得厲害,似乎除了将昨夜的晚膳吐個幹淨,再沒有別的辦法。
可一夜過去,晚膳根本絲毫不剩,寧知非吐到手上的,也只有帶着酸腐氣息的黃水而已。
寧知非慌張地摸索了許久,才找到随身帶着的帕子,擦幹了手,細細檢查了地面,确保沒有滴到其他地方,将帕子胡亂塞在了袖子裏,想着回到自己院子裏再洗。
寧知非自知将侯爺的寝間弄出的異味,即便侯爺脾氣好不計較這些,自己這個做下人的,也是壞了規矩,到底也是該主動領罰的。
等侯爺回來,自該朝侯爺坦白認錯……可若侯爺問及自己為何會吐在房內時,自己該如何回答?
想到此處,寧知非手指抓向小腹,還未能思考更多,便聽見院內廊下便傳來了嘈雜的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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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留步,侯爺出門上朝,如今不在屋內。”開口的是陽燧衛統領程鶴遠。
陽燧衛是先帝賜予成安侯府的府衛,汴梁王侯将相不盡其數,但只有成安侯府有此殊遇。
這些人雖聽候侯府派遣,可獎懲月銀皆由大內直接管轄,故而陽燧衛在侯府地位遠超尋常仆役,即便是侯爺,同這些人講話也是和顏悅色。
但如今站在程鶴遠面前的人顯然不是侯府家仆,更不畏懼陽燧衛的威名與背景,程鶴遠的話剛落,便怒氣沖沖地質問道:“我父親不在屋內,那你守着個空院子做什麽?怕不是裏面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程鶴遠道:“侯爺替陛下分憂,房寝內有些緊要東西也是常事,少爺還是好好回去準備去書院才是正事。”
“我不管,今天這間屋我是進定了!你有本事綁了我去見父親,否則今日侯府裏誰也攔不住我。”說罷身後跟着的幾個唯唯諾諾的小厮便突然一股腦沖向程鶴遠,在程鶴遠與自己間建立了厚厚的人牆壁壘。
寧知非聽到動響,立刻知道了來人的身份——成安侯獨子燕雙。
寧知非想起第一次見到這位小少爺的時候,還是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的燕雙剛剛出生,團子似的,軟軟小小,發脾氣哭起來像是貓叫。
當時侯爺剛做了父親,将燕雙抱在手裏,高興得像是從此再沒有了任何煩惱。
寧知非還記得,侯爺當時讓他抱一抱小少爺,寧知非不敢,僵持中直接跪到了地上,到底還是沒有親手接下侯爺懷裏的燕雙。
侯爺為人謙和,幾乎從不生氣,但那天卻因此發了好大的脾氣。
寧知非不覺得自己有錯,小少爺金尊玉貴,而他只是自小伺候侯爺的一個侍衛,如何能将對方抱在懷裏……即便他其實是真的很想抱一抱燕雙,抱一抱這個在他腹中呆了近十個月的小家夥……
燕雙如今長到了十四歲,個子早就筍一般地竄了起來,性格也不複從前那般和軟,反倒棱角越發銳利。
到底是成安侯獨子,程鶴遠也不敢動真格去攔燕雙,在幾個小厮的推搡下,半推半就地放了水,讓燕雙進了裏間。
眼看着燕雙即将闖入,寧知非想起自己還穿着裏衣,身上留着昨夜的斑駁痕跡,立刻慌張起來,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是該先套上外袍,還是先從侯爺的床榻上下來。
燕雙怒氣沖沖地闖進了父親的寝屋,看到的便是衣衫不整從床榻上踉踉跄跄下來的寧知非。
寧知非看到燕雙,慌張地起身,沖着小少爺尴尬一笑:“少爺今日這樣早?”
“寧!知!非!”燕雙一早得了信,專門過來就是為了拿人,可親眼看到寧知非的瞬間,還是氣得渾身發抖,怒火中燒地指着眼前人,“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在我父親房裏過夜?”
寧知非舉起雙手示弱,想朝燕雙解釋,但再一張口,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毫無防備地再次湧出,寧知非猝不及防地彎身幹嘔起來,嘔出的污穢到底還是弄了一地。
燕雙嫌棄地後退了幾步,跟寧知非拉開距離,随後謹慎問道:“寧知非,你是不是懷孕了?”
寧知非從袖子裏扯出已經髒污的帕子,蹲身去擦地,一邊讨好笑起:“怎麽會,少爺想多了,昨夜貪涼,傷了腸胃而已。”
燕雙自出生起,便只有父親,問及生下自己的爹爹時,父親總是三緘其口,只說對方是侯府唯一的夫人。
在最初燕雙的認知裏,父親深愛着爹爹,可随着年齡的增長,燕雙卻發現,父親的眼裏根本只有像狗一樣在他身邊打轉的寧知非,而那個所謂被父親深愛的爹爹,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燕雙埋怨父親薄情,卻不敢表露,于是便只能去恨寧知非。
寧知非搶了原本屬于爹爹的位置……随着這個認知的越發清晰,燕雙對寧知非的恨意便越深。偏寧知非對燕雙很是縱容,罵不還口,惹得燕雙變本加厲。
“當真沒有?”燕雙蹙眉,謹慎地打量着寧知非窄瘦平坦的腰腹。
從父親對寧知非的态度,燕雙能察覺到,若是對方當真懷了孩子,自己恐怕就要跟之前看的市井本子上一樣,成為被弟妹壓上一頭的可憐長子,朝不保夕,被後爹跟弟妹磋磨到死。
而且就算寧知非現在沒懷,只要他有這個念頭,遲早能生出來孩子。
燕雙越想自己昏暗無光的前路越覺得委屈,一時悲從中來,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但怕寧知非發覺令自己輸了氣勢,強忍着偏過了頭。
寧知非攏了攏随意套在身上的袍子,分明心虛卻偏要說笑:“少爺若是不嫌棄,屬下這就把外袍脫了,給少爺好好瞧瞧?”
燕雙心底湧出一股厭惡情緒,色厲內荏地威脅道:“最好沒有。狗生出來的雜種,根本沒有資格做我的弟妹,你也別妄想着憑借一個孩子,就能真在侯府後院當家做主起來!”
寧知非打量着快要比自己高的燕雙,微笑着點了頭:“少爺放心,屬下清楚自己的位置,無論怎樣,屬下都是侯爺的狗,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無恥小人!”燕雙被寧知非的坦率驚到,心想世上怎會還有這般不要臉面的人,竟能坦坦蕩蕩承認自己是狗。
“少爺說得是,時辰不早了,少爺若再不去書院,回頭侯爺回來,是要挨罰的。”
燕雙看了眼日頭,再不走确實要遲到,但這麽幹脆走掉又覺得不甘心,于是回頭瞪了寧知非一眼想要威脅。
寧知非笑嘻嘻地沖着燕雙揮揮手,燕雙越看越氣,低下頭帶着一衆小厮快步離開了院子。
寧知非往外送了幾步,靠在門框上抱住手臂,臉上的笑意依然挂着。
程鶴遠是府裏少數知道燕雙身世的人,意有所指地問道:“三天兩頭的,這到底在鬧哪一出……咱家這少爺,脾氣看着也不像侯爺,你說這到底是随了誰?”
“年少氣盛。”寧知非偏不接他的話茬,“侯爺十三四歲的時候,也天不怕地不怕的,再過幾年就好了。”
“何必呢?”
“什麽?”寧知非眨眨眼,打了個哈欠。
程鶴遠說:“跟他直說了就是,何必弄得一家人不像一家人。”
寧知非彎着眉眼:“程統領這話說得不對了,少爺跟侯爺,自是一家人,我算個什麽東西?”
“這話若被侯爺聽見,這幾天是別想再消停了。”
寧知非沖程鶴遠擺了擺手,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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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指南:
1、狗血生子文,1v1,he。溫柔攻x自卑忠犬受,攻受青梅竹馬無年齡差。
2、受經歷過嚴重PUA,有時的選擇可能一時難以理解,但請相信他們相愛。受不是完全沒有私心天真小狗,是那種有點心眼子有私心但整體看起來正正直直的小狗。
3、開局二胎,老夫老夫模式,小夫夫負責甜,劇情負責狗血。每周二、四晚八點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