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訓子
第2章 2訓子
寧知非這幾日犯懶,總是睡不夠,從侯爺院裏出來,便仿佛瞬間被抽空了精氣神,回去路上恍恍惚惚,差點一頭撞上池子邊的柳樹。
好在跌跌撞撞還是順利回到了院子。
寧知非的院子裏住了三個人,除了寧知非自己,還有陽燧衛一隊和二隊的兩個隊長,兩人只有當值的時候才會住在侯府。
寧知非剛進院子,便一頭撞上了要趕去跟程鶴遠換班的陽燧衛一隊隊長羅岱。
“值夜的時候侯爺難道不讓睡覺嗎?”羅岱退了半步,伸手搖了搖昏昏欲睡的寧知非,“怎麽困成這樣?”
“春困秋乏夏打盹,本來就困,昨兒侯爺睡得晚,我陪得也晚。”寧知非打着哈欠含糊道。
侯府的夜不是誰都能值,羅岱新來沒兩年,不知道侯爺夜裏有多磨人。
寧知非最近半個月本來就易困倦,昨晚被侯爺折騰得不輕,一早又跟小少爺鬧了一場,精力已然消耗殆盡。
“說到侯爺,你今兒怎麽沒跟着侯爺上朝去?”羅岱問。
“姚子傾跟去了,我就沒過去。”姚子傾是陽燧衛二隊隊長,寧知非一覺睡得太沉,其實也不知今日是不是他跟着侯爺上朝的,但估摸着差不多,随口跟羅岱說了。
羅岱急着去替換程統領,也沒刨根問底,跟寧知非聊幾句就急慌慌跑去了出去。
侯爺去上朝一時間回不來,寧知非算了下時辰,索性回屋把門一關,倒床上補覺去了。
一覺睡到正午,餓空的腸胃到底還是戰勝了困倦,寧知非百不情願地睜開眼。
寧知非揉了揉饑腸辘辘的肚子,又拿指尖輕戳了幾下小腹,才起身去了院子,在陽光底下伸起懶腰,盤算着過會去後廚弄點吃的。
“寧哥,起了呀?”姚子傾在院子裏晾衣褲,看到寧知非打了個招呼。
Advertisement
寧知非點頭,問道:“侯爺已經回來了?”自家侯爺同陛下素來交好,往日裏朝會少不了被陛下留膳,今日回得倒早。
姚子傾晃了下腦袋:“回倒是回來了,不過現在在少爺院裏……”
“少爺?”寧知非蹙眉,察覺到了點兒不同尋常。
“少爺一大早在侯爺院裏鬧的事被知道了呗,這會兒少不了要挨打。”姚子傾朝着寧知非擠眉弄眼。跟在侯爺身邊這麽久,侯爺對寧知非不一樣,姚子傾不可能不知道。
今天燕雙光天化日折辱寧知非的事,他多少聽了一嘴,想着寧知非知道了侯爺要罰燕雙,多少能解解氣。
可姚子傾入侯府的時間比羅岱還晚,有些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見姚子傾話還沒落,寧知非就抛下了去後廚覓食的念頭,急匆匆趕去了燕雙院裏。
一進院子,晨起時還趾高氣昂的小少爺,如今老老實實地跪在自己的小院裏,但臉上還是帶着倔強,看到寧知非進來時更是怒火中燒。
站在燕雙面前的,是個穿着玄色長衫的男人,面容與燕雙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容貌比小少爺更加成熟,周身氣度也更顯溫潤矜貴。
他此刻站在罰跪的燕雙身前,神情稍顯嚴肅,讓這人精致的容貌多了幾分冷峻,但寧知非出現的剎那,忽似春風化雪,這人一瞬間眉目含笑,抿起的嘴唇也多了幾分弧度,甚至往前走了半步,似是想迎上去。
寧知非面帶憂色,徑直走到這人身邊,單膝跪地行了一禮,口道:“侯爺萬安。”
這人正是成安侯燕淮。
燕淮被寧知非這一跪,原本的喜悅蕩然無存,無奈地嘆氣,彎身将自己這永遠守着規矩的侍衛扶起,指尖握上寧知非手背,柔聲問道:“羅岱說你回院補覺去了,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寧知非沒好意思說自己是餓醒的,笑了笑說:“侯爺回府,我自該趕來伺候。”
“無妨,昨日是我不好,教你勞累了。”
“侍奉侯爺是屬下的本分。”寧知非說着便又要下跪。
燕淮眉頭皺起,将人攔了下來,有些話緊接着到了嘴邊,但想起這十幾年來類似的話自己說過不知多少遍,可眼前這人,全然似聽不見似的,依舊如此,忠心又疏離,燕淮到唇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燕雙适時咳了一聲,心說您兒子還跪在院裏呢,能不能別顧着跟小情郎演什麽舉案齊眉的大戲,多少沾點惡心。
燕淮的注意力終于回到了兒子身上,神色再度冷了下來,但語氣卻依然和緩地問了句:“阿雙,你可知錯?”
“兒子知錯,不該不經允許私闖父親內宅。”燕雙扯着腔調敷衍說道。
燕淮問:“是這個錯嗎?”
燕雙擡頭,瞪了燕淮身側的寧知非一眼,道:“總不能是因為我訓誡了一個不守規矩的下人?”
燕淮神色更寒了幾分,看向滿臉不服氣的兒子,又轉頭看向寧知非,像是想要征詢什麽意見。
寧知非只是微微搖了搖頭,人也向後退了半步。
燕淮再度嘆氣,開口朝燕雙說:“我跟你講過,在侯府裏,見到知非就如同見我。”
燕雙一下火了,将平日裏先生教導的孝義之道全然抛諸腦後,只想着替自己素未謀面的爹爹争下一口氣,擡頭看向燕淮:“能一樣嗎?你是我父親,他算個什麽東西?你眼裏是不是從來沒有過我爹!”
燕雙的話像把利刃,直戳戳往燕淮心上插。
燕淮此刻臉上已經沒有了太多表情,看不出悲喜,寧知非知道他是動了大氣,立刻擋在了兩人之間,将燕雙護在身後,朝燕淮說:“侯爺不要因為我一個下人,跟少爺置氣。”
寧知非不開口倒好,開口後更是惹惱了燕雙:“用不着你來假模假樣地裝好人,你存了什麽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
燕淮冷笑問道:“他存了什麽心思我倒不知道,不如你跟我講講?”
“他想靠着你的寵愛往上爬,想做咱們府上的主子,他藏得好,瞞得過你卻瞞不過我。”
“好,好得很。”燕淮說,“回書房把孝經給我抄十遍,抄不完不許睡覺。”說罷徑直離開了院子。
寧知非彎身想扶起燕雙,卻被燕雙推開。
燕雙踉跄地起身,頭也不回地進了裏屋抄書。
寧知非快步追上燕淮,怕侯爺當真誤會,開口解釋道:“侯爺,我沒有少爺說的那種想法。”
“我知道……”燕淮停下腳步,眼神複雜地看向寧知非,“十幾歲,我們在祖宅,我逼着你跟我對着牌位拜堂那天就說過,只要你願意,成安侯府的一切都是你的。”
“屬下永遠是侯爺的奴才……”寧知非垂下頭,不敢去看燕淮那雙眼,怕看到自己無法回報的深情。
他只是侯府的一個侍衛,最多是碰巧陪着侯爺長大而已,實在不知道憑什麽能得到侯爺的厚愛。
“你看不出阿雙有多在乎他的爹爹?如果他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你讓他如何接受?如何自處?”燕淮剛剛差點就要對燕雙和盤托出,但征詢寧知非意願的時候再次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于是他還是什麽都沒說。
“不會的。”寧知非低着頭,臉上卻帶上了笑意,“少爺不會知道的。”
侯府後院遲早會有真正的主人,若自己不識擡把侯爺的話當了真,等侯爺清醒了、發現了自己的粗陋淺薄,想要跟真正喜歡的人成親時,不僅自己成了多餘的那個,連帶着燕雙也會被厭棄。
不如安穩做好自己的侍衛,永遠不要讓少爺知道身世,來日後院有了主人,對方也能将少爺視如己出。
況且,老侯爺說過……寧知非止住了思考,不願再去想那些已經過去的事,只是沖燕淮笑着。
很快到了燕淮處理公務的書房,羅岱已在廊下候着,待燕淮和寧知非進去後關好了門窗,守在廊下防止有人靠近。
寧知非知道燕淮有正事朝自己說,于是自覺站在桌案旁,候着燕淮開口。
成安侯表面上是閑散勳貴,實際卻在替陛下辦事。陽燧衛明面是先帝賜予侯府的府衛,實際則是專門給予成安侯的助力,能在不方便動用儀鸾司的時候,讓成安侯便宜行事。
燕淮承襲爵位以來,已替陛下暗中找到糧饷貪墨、武舉舞弊等多件大案的證據,陛下用得順手,自然更是器重。
“知非,你可聽說過南平國?”燕淮問。
--------------------
*設定上陽燧衛表面上是護衛,負責守衛侯爺的安全,總共有兩隊,設統領一人,隊長兩人,平日裏是輪值制度。寧知非是侯爺的私人侍衛,除了守衛外還有侍奉的指責,基本上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