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夫人
第27章 27夫人
寧知非從懷中掏出燕雙交給自己的那封信。
他想自己或許不該看,這是少爺寫給他的生父的,不該跟自己扯上關系。
但忍不住。
就像即便無數次告訴自己,少爺同自己毫無關系,但寧知非依舊忍不住會去在意少爺一樣。
反正這裏是墨京,沒有汴梁的天羅地網。
或許在墨京,自己可以偷偷破一次例,偷偷把少爺當做自己的骨血,光明正大地去愛他。
「爹,你還好嗎?你現在在哪,生活得開心嗎?有想過我嗎?算了,我一股腦問太多,你不必一一都答。」
寧知非把信對着燭火,腦海中浮現出燕雙握筆苦苦思考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
他低聲對着無人處的暗色回應:“我都好,只是現在有些擔心你和侯爺,我很想你。”想立刻回到你身邊,在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抱一抱你。
「我很想念你,有時候晚上很難過,睡着了會夢見你。夢裏我看不清你的臉,只知道我在你懷裏。在你懷裏我很安心,好像什麽都不怕了。」
……
「父親總說你很好,讓我不要擔心,但如果你真的很好,為什麽沒有來看過我?是父親做錯過事情,讓你傷心了嗎?還是我做錯了什麽,讓你不願意見到我?」
「我沒有責怪你,只是很想你,想問問你,什麽時候有時間,能來見見我?我或許并不是個讨人喜歡的小孩,但如果你來,我會變得很乖,一定不會讓你覺得厭煩。」
「能來見見我嗎?我也想下次做夢的時候,看得清你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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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寧知非身體蜷縮起來,靠在床頭,心裏覺得很難過。
一股自責的情緒湧上心頭,自責卻無能為力。
他看向燭火,覺得燭火的邊緣變得氤氲,流出的淚水讓火焰都沾染了水汽。
燕雙想見他,可是他能有什麽辦法呢?
他這一生,注定要孤孤單單一個人,不能成家立業,不能把自己愛的人同樣拉向深淵。
只有自己離他的阿雙遠一些,阿雙才能永遠平安快樂。
十四歲的燕雙或許需要爹爹,但只要等等,二十歲的燕雙就不會再需要了。
寧知非彎身摸向隆起的腰腹,淚珠從眼睫滑落,砸在遮擋住肚腹的腰帶上,留下一點濃重的痕跡。
“你以後會怨恨我嗎?會和哥哥一樣因為沒有爹爹而難過嗎?”
腹中的胎兒沒有回應。
我好自私,寧知非想。
不僅給自己的長子帶去了痛苦,還要再生下另一個孩子,讓它也把兄長的苦痛再經歷一遍。
可他舍不得不要它。
因為是侯爺的骨血。
寧知非擡頭,去看窗外的月亮。
今夜的月,是墨京的月。
他忽然想家了,想娘,想長姐,也想父親……
可家又在哪兒呢?或許在百裏之外的汴梁,也或許就在腳下,他形影相吊一個人,走到哪裏都算是家。
其實說到底,他哪還有家,他哪配有家?
月上中天,僻靜的院裏來了不速之客。
是個女人,長得很漂亮,但看起來也不是很年輕的歲數了。
她利落地翻窗進來,除非習武多年足夠機敏,否則根本聽不清她進來時發出的動靜。
寧知非想,她應該就是韋逸的夫人,那位唯一在朝廷手裏的南平皇族,南心霖。
南心霖進來,只是擔心韋逸又惹出來簍子。
韋逸或許偷了什麽貴重寶物,或許是在汴梁得到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在他從京都帶來的那個歌伎院中派了重兵把守。
她沒有想到,白日裏重重守衛的廂房,竟藏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看見蜷縮在床榻上的寧知非,見對方臉上還有殘餘的眼淚,又低頭看見鎖在他腳腕上的鐵鏈,竟一時怔在原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嫁給韋逸是為了讓南平遺民安心,也為了給自己一個安身之所,南心霖對韋逸沒有感情,甚至打心底裏瞧不上他。
她平日裏對韋逸的荒唐行徑基本不怎麽理會,只要你情我願,她都不想去管。
但沒想到韋逸越發荒唐,從京都綁來了一個人藏在院裏。
寧知非見到南心霖,拿衣袖擦掉了眼淚,朝她扯了個笑容:“外面層層把守,你不該進來的。”
南心霖并不在意:“他們都睡着了,況且他們就算醒來,也不能拿我怎麽樣。倒是你,是什麽人?”
“我是成安侯的侍衛,跟着少爺去世子餞別宴的時候,被世子綁住,一路帶了過來。你又是誰呢?”
寧知非直言不諱,同時又朝着南心霖明知故問。
“我是誰不重要。”南心霖不想跟韋逸扯上關系,敷衍了一句,随後蹙眉走向寧知非,伸手拽了下垂在地上的鐵鏈。
鏈子太粗,砸是砸不斷的,必須要用鑰匙才能解開。
“韋逸他是越來越胡鬧了。只是王爺如今不在府裏,我也沒辦法放你出來。”
“你能幫我?”寧知非睜大了眼睛,故作驚訝。理論上他現在還不能知道南心霖的身份。
南心霖點頭:“我盡力吧。我自己是出不去這王府了,你既想出去,我必然想辦法幫你。”
随後南心霖又蹙眉道:“不過王爺常年在軍營,即便回府我也很難見得到,府裏只有王爺制得住他,你或許要等許久了。”
“無妨,我并不怕等。”寧知非見南心霖的态度友善,估摸着或許真能讓她相幫。
落梅來王府有自己的任務,寧知非不能再勞煩她替自己做引人注目的事情,萬一她引起不必要的懷疑,陛下那裏不好交代。
南心霖的身份卻正合适。
寧知非觀察了南心霖,估摸着她武藝不錯,但同自己打起來估計還是費力的,就算她臨時反水,也不能把自己怎樣。
寧知非手掌抵住肚腹,決定賭上一把,主動示弱:“只是世子容不下我腹中胎兒,我或許沒命等到王爺回府了。”
韋逸現在是被瑞王絆住了手腳才沒顧得上自己,待他回府,第一件事便是解決掉腹中的小主子。
“什麽?”南心霖又是一驚,身形抖了一下,看起來很惱怒,但又怕把自己打暈的護衛吵醒,于是強行壓低聲音說道,“他怎麽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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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再說一遍!”韋焱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我又要當父親了。”燕淮咳嗽了幾聲,把剛剛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又重複了一遍。
韋焱讓他趕緊坐下,反應了許久才理解了燕淮到底說了什麽,但又覺得不對勁。
緊接着他聽燕淮說:“我也是剛知道,知非失蹤前就有了身孕。”
“什麽!”韋焱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盯着燕淮,覺得他似乎沒在跟自己開玩笑。
燕淮說:“我夫人大着肚子,但是為了陛下的吩咐,還是孤身涉險。”
韋焱迅速認錯:“是我不好,當時也沒想到呀。”
燕淮又咳嗽了幾聲,費力喘了幾口氣繼續說:“太醫給與眼梧我診治的結果,陛下應該也知道的。”
“你好好養身體,不會有事的。”韋焱安撫道。
“我怎麽樣都無所謂,生死由命罷了。”燕淮說,“但我夫人,如果不能平安回來,我死不瞑目。”
韋焱起身,拉住燕淮的手:“燕澈然,你別亂說話。你的毒我會想辦法治,你夫人,我也會想辦法找到。”
燕淮見時機差不多,開口道:“其實我多少知道知非的下落了,只是……”
燕淮都把慘賣到這個地步了,韋焱也沒別的辦法,朝他保證:“沒有什麽只是,我會全力支持你,就算人在新羅,我也會想辦法給你帶回來。”
“倒是不在新羅,但也差不多……知非現在應該在墨城。”
“你是說韋逸?不能吧?瑞王府跟南平公主現身的事情,應該沒有牽扯。”
韋焱傾覺得寧知非是查到了關于南平密信的關鍵東西,被幕後某方勢力帶走的。
“見色起意。”燕淮簡潔概括道。
“韋逸那小子有這麽混蛋?”
燕淮說:“還好,也不算太混蛋,暫時還給我夫人留了條性命。當然也不能确定我夫人是不是真在他手上,但有一分可能性,我都得追究到底。”
到底是自家堂弟惹出來的禍事,韋焱也不好說什麽:“我立刻讓人去墨城,把人好端端地帶回來。”
“陛下讓我去吧。”
燕淮起身,韋焱把人按了下去:“你這幅樣子,我怎麽能讓你去。”
燕淮笑了笑:“正是因為我這幅樣子,所以才得去。萬一我有什麽事,還能見知非最後一面。”
韋焱趕緊捂了他的嘴,答應想辦法光明正大派燕淮去趟墨城。
“對了,儀鸾司在墨城安排了卧底,你有事可以找她。你去都去了,替我跟王叔那邊通個氣吧,說不定能有什麽之前沒意識到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