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了結

第62章 62了結

受罰後的次日,寧知非依舊正常當差,燕淮注意到他手上纏了紗布,詢問情況。

寧知非只說昨日不小心受了傷,因為還不是很熟悉,燕淮也并沒有多問,只是随口囑咐他說做事要小心一些。

幾天過後,寧知非漸漸熟悉了燕淮的脾性,知道了他其實是個挺好相處的人,脾氣也好,雖然跟自己同歲,但性情沉穩,給他一種兄長的感覺。

于是在燕淮身邊當差也逐漸得心應手起來。

但沒有想到,不過僅僅過了半月,寧知非就再次挨了馮清越的鞭子。

那是寧知非第二次跟着燕淮進宮随侍。

皇宮大內,對寧知非而言并不是什麽陌生的地方,雖然齊國的皇城同墨京千差萬別,但走在東宮,寧知非還是難以避免地生出幾分親近感。

幾個皇子裏,即便是年齡最大的太子也未滿十歲,所以課業并不繁重,午膳後會有專門的午休,上書房幾個伴讀也準備了休息的廂房。

用過午膳後,燕淮睡不着覺,就獨自在廂房外的院子裏坐着,寧知非站在一邊,聽見了幾聲從角落裏傳來的貓叫。寧知非循聲看過去,只見角落裏,有一只白色的長毛小貓在探頭探腦。

這貓長得跟墨京的不一樣,但一樣可愛,寧知非忍不住看過去,然後喚了幾聲。

小貓不是個怕人的性格,聽見有人叫自己,好奇地湊了過來。

“貓?”燕淮也看到了小貓,畢竟是個孩子,對動物幼崽天生有一股好奇心,“抱過來瞧瞧。”

寧知非聞言,往前走了幾步,蹲下身,朝着小貓伸出手,小貓并不怕生,還往前跑了幾步,毛茸茸的腦袋往寧知非的手心裏蹭了又蹭。

寧知非懷抱起小貓,把它放在了燕淮面前的石桌上,燕淮伸出手,小貓湊上來,拿舌頭舔了舔。

舌頭上有小刺,舔起來微微有些疼,燕淮縮了下手,随後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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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怎麽一個人跑這裏來?”

小貓歪歪頭,聽不懂。

“少爺要是喜歡,不如帶回府裏?”寧知非問。他也喜歡這小貓,如果能養在府上,肯定能日日見到。

燕淮把小貓抱在懷裏,一邊逗弄着一邊搖頭:“父親不喜歡,算了吧。況且不知道是哪個宮人養的,不能奪人所愛。”

興許兩個人講話聲音大了些,吵到了屋裏的人,很快韋逸就拉着永寧伯公子的袖子從房裏鑽了出來,扯着嗓子問道:“是不是有貓?我聽見貓叫了!”

韋逸興沖沖地跑過來,永寧伯公子懷裏抱着個橘子慢悠悠地邊吃邊走。

突然出現這麽多人,而且韋逸叫着跑來,把小貓吓了一跳,爪子伸出來,噌的一下從燕淮懷裏跳下來,根本來不及反應。

見小貓跑了,韋逸跑出去追,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永寧伯公子學着大人的模樣嘆了口氣,拿着個橘子氣喘籲籲地也追了出去。

院子再次消停下來,寧知非反應過來,去看燕淮,卻發現燕淮的手背上出現了三條猙獰的血痕。

“少爺流血了!”寧知非吓了一跳,趕緊去叫當班的宮人。宮人們也吓了一跳,又急匆匆去傳太醫。

燕淮沒什麽感覺,怕吓着寧知非,就開口安慰他:“沒事,回去以後就說是我在園子裏不小心,被樹枝刮到了,不幹你的事。”

“少爺疼嗎?”之前聽別人說,貓的爪子帶毒,被抓傷可能會死掉,寧知非害怕起來,後悔把貓抱來給燕淮。

燕淮伸手彈了下寧知非的額頭:“跟你現在的感覺差不多。”

“那确實不怎麽疼。”寧知非捂着腦門說道。

晚上回到侯府,馮清越就動了鞭子。

這次寧知非也終于明白,為什麽馮清越上次抽手心算是“輕罰”了。

因為這次他直接讓自己脫了外袍,手指粗的鞭子直接往背上抽。

鞭子每落下一次,寧知非就難以抑制地渾身顫抖。

馮清越邊打邊問:“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嗎?自己說!”

“徒,徒兒不該讓少爺受傷……”鞭子還在不斷下落,寧知非疼得講不出話,只能斷斷續續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他這次沒流眼淚,強忍着,因為意識到後續受罰會成為家常便飯,總不能來一次哭一次,要長大的。

“侯府給你飯吃,就是要你拿命護着少爺,只有你死了,少爺才能受傷。”馮清越說話時,手裏的鞭子似乎打得更重,“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少爺都必須毫發無損,如果少爺受了傷,你身上就得有比少爺多一倍的傷痕,懂了嗎?”

“懂了師父……懂了……”寧知非聞到了血腥氣味,想來自己的後背已經皮開肉綻。

馮清越終于收了手,蹲身用手指撫摸着寧知非後背的傷口。

“你不要有怨氣,師父這也是為了你,你總得獨當一面的。晚上好好想想師父的話,今晚就不罰你紮馬步了。”

馮清越這時候還很英俊,說話的時候有難得的親和力,寧知非看着他,張了張嘴,但也只能說出一句“謝謝師父”。

寧知非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年複一年,馮清越不斷傷害自己,抹殺自己的人格,讓自己完完全全成為燕淮的附屬,但一開口,卻只能對他講出感謝的話。

他也曾将師父的教誨奉為圭臬,認為師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只是自己太不成器,總在犯錯。

直到……直到燕淮給了他真正的愛,寧知非才逐漸發覺似乎哪裏不對。

“我的那些教導,全都不記得了嗎?”

馮清越幾句話,就将寧知非重新帶回了幾十年來的噩夢中,他身上難以抑制地發抖,仿佛後背再次變得鮮血淋漓。

“我……我是侯爺的狗,狗……只能是狗。”

燕淮瞪大雙目,迅速擋在師徒二人之間,說道:“馮叔,知非是人,是人都會有七情六欲,他什麽都沒做錯。”

馮清越冷笑問道:“少爺,你在說什麽胡話?我調教出來的徒弟,難道你用起來不順手嗎?”

燕淮哽住一瞬,而後堅定地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把知非當成工具,或者別的什麽。他從前是我的手足,同伴,家人,後來是我的伴侶,戀人。

“我沒有哪怕一刻,因為他的馴順感到高興,我愛上的,也不是他的小心謹慎。他不是我的狗,從來不是!在我身邊,知非想做什麽,都可以。”

“竟然有人,會把自己的狗當做家人……”馮清越又短促地笑了一聲,這次不同于剛剛那種冷笑,而是多了幾分自嘲。

他是孤兒,襁褓中被師父收養,長在侯府,從記事起就被教導如何成為老侯爺最合格的狗。

他也沒有辜負師父的囑托,成了老侯爺形影不離的侍衛、死士。

二十出頭的年紀,也遇到過能輕易牽動自己情緒的人,但很快了斷,主動與對方割袍斷義。

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也可以是人。

原來他也不是生來,就必須匍匐在主人腳下的。

但他也只是突然恍惚了一瞬,而後又對此嗤之以鼻。狗就是狗,怎麽做人,笑話而已。

馮清越似乎看見了燕淮怒氣沖沖地拽着寧知非離開,似乎還看見寧知非回頭看向自己,動了動嘴唇。

他沒聽清寧知非說了什麽,但不用想也知道,無非是些恩斷義絕的話。

無所謂了,馮清越想,這條路已經堅守了一輩子,臨到頭也沒有回頭的必要。

他走到門口,關上了院門,只是在想,永遠不要再見到寧知非。他是自己教壞的失敗品,地下見了師父,也沒臉說出這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

上了馬車以後,燕淮臉上已看不出表情,冷着一張臉,反反複複揉搓着寧知非的手。

“我不知道他曾對你說過那樣的話、做過許多不好的事,如果我知道,我不會帶你來見他。”

馮清越對寧知非的管束,永遠只在陰暗的角落裏,見不得光,他也不會允許寧知非将那些事帶到光下,燕淮無從知曉。

後來寧知非逐漸長大,他和燕淮的接觸越發親密,馮清越也不再體罰,但兒時的恐懼已經産生,他總有無數手段讓寧知非乖乖聽話。

寧知非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沖燕淮搖頭:“我同侯爺來見他,只是想聽他親口說出是他出爾反爾騙了我,根本沒有好好對待阿姊。但我沒有想到,想聽到一句實話,有那麽難。”

至于馮清越的悔過和歉意,更是不可能的奢求,直到現在他也并不覺得有錯。

回去路上,寧知非有些累,依然靠在燕淮肩膀上,沉沉睡了過去。

燕淮摸了摸寧知非落下的碎發,側着臉略低下頭親吻寧知非的額頭。

有幾個瞬間,燕淮是真想殺了馮清越,可馮清越畢竟救過父親許多次,如果沒有他,或許今日早都沒有成安侯府。而且又将寧知非養大,即便是燕淮,也沒辦法輕易動他。

燕淮能做的,只有永遠不讓寧知非見到他而已。

回到府上時,天色已晚,顧信濘站在門外的巷口,見到馬車停下,就立刻追了過來。

顧信濘專門守在侯府前,必定是出了大事,燕淮讓程鶴遠去扶寧知非小心下車,自己先從車裏出來。

“侯爺。”顧信濘在車前行禮。

燕淮來不及扶起他,只道:“出了什麽事,你先說。”

顧信濘起身說:“兩件事,一件是假公主捉到了,關在儀鸾司,等待陛下接下來的處置。第二件事是,午後遼國郡主那裏送來了恒王調查到的,陸相裏通遼人的證據,陛下看了非常生氣,顧不上宮門下鑰,連夜讓人把陸相帶進了宮。”

本來計劃打算捉到假公主後,将其認成真的,斷了陸相的後路,并借機看看還能不能讓真公主出手,但如今韋焱正在氣頭上,連夜把陸相叫進了宮,恐怕是打算直接跟他攤牌。

燕淮立刻轉身,看向還在車裏的寧知非,說:“知非,趁着宮門還沒落鎖,我得進宮一趟。”如今陛下跟陸相各自為政,互相提防着,想要找到真公主難于登天,但如果陛下念着師徒之情對陸相通敵的事過往不究,兩人達成合作,說不定真能把真公主給找出來。

燕淮幾乎已經确定南心雪如今的身份。這幾個月來,南心雪暗中做了不少事,并不是毫無破綻可言,他答應了知非會護好南心雪,就一定要護好。

顧信濘當然不知道燕淮的想法,他來報信,只是覺得陛下提前和陸相攤牌,會打亂現在的計劃。

“侯爺,我陪你一起,就不下車了,馬車直接去宮門口吧。”寧知非說。

燕淮應下,叫着顧信濘一起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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