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不得
第64章 64不得
燕淮和寧知非趕到禦書房的時候,陸紀名已經進去。兩人來晚了一步,就只能在廊下候着。
“我一個人在廊下等着傳召就行,知非你跟着陳公公,找個地方歇會兒。”燕淮說。
“我陪着侯爺,不累的。”寧知非回應道,“或者侯爺去歇歇,陛下若是通傳了,我再去叫侯爺也是一樣。”夜裏北風起來,燕淮講了幾句話就又有些咳嗽,寧知非也擔心他。
燕淮笑了聲,伸手想摸寧知非的碎發,但想起來這是皇宮大內,便又收了手,只說:“這是哪兒的話,這樣做了我還能算是個人?況且我也挂心你。”
緊接着他又說:“你知道輕重,我也不強求,如果覺得累了就去歇着,有我在陛下不會怪你。這個月份,累着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寧知非口頭應下,但又跟燕淮說:“真不累,阿薇這會應該睡着了,也很安靜,一點不鬧人。”
燕淮便不再多說什麽,翹着嘴角時不時看看夜色,再偷看幾眼寧知非。
寧知非發現了他的目光,不太好意思地別過頭,推了推燕淮,讓他別東張西望。燕淮順勢抓住寧知非的手,藏在身後,确保不會被陳公公和侍衛們看見。
韋焱和陸相說了許久的話,兩人在外站了快一個時辰,夜已經深了,宮苑裏靜悄悄的,偶爾出現夜枭的聲音。
燕淮等不下去,到陳公公面前,說:“知非懷着孩子,月份大了,站久了腰疼,勞煩公公給他找個地方,能坐下歇着就行。”
寧知非拉了拉燕淮的衣袖,搖頭說:“侯爺,我能行,不要勞煩公公了。”
陳公公滿面堆笑:“這殿後就有能歇着的偏院,寧大人若是不嫌棄,跟着我來就是,哪有什麽勞煩不勞煩的。”
話音剛落,只聽見從禦書房內傳來一聲嘶吼。
那聲音聲嘶力竭,沒有內容,像林間遇到危險的野獸發出吼叫,雜亂又無序。
寧知非立刻看向燕淮,燕淮跟他對視了片刻,随後立刻死死盯着房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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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了。
陳公公立刻變了臉色,門外的侍衛也慌了神,但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貿然闖進去。
陳公公二話沒說,直接推門走了進去,但很快又回來,将屋內的門關得嚴嚴實實,朝侍衛說了句去叫當值的禦醫,之後走到燕淮面前,用極低地聲音說了句:“陸相殁了。”
“怎……怎麽會?”因為過于驚訝,燕淮一時沒有控制住音量,生硬地停頓了瞬間才又立刻壓低了聲音問道。
陸紀名作為陸家的掌權人、當朝宰輔,天下不知多少讀書人的老師,即便是陛下想要動他也得多方考量,任誰也想不到他會突然暴斃在宮中。
陳公公搖搖頭,而後說:“侯爺今夜怕是見不着陛下了,如今宮門已經落了鎖,侯爺怕是出不去,這後頭偏殿有能住外臣的地方,老奴之前就已經讓宮人收拾出來了,侯爺今晚先歇息,有事明日再說吧。”
也只能如此。
因韋焱偶爾會留臣子到禦書房商讨事宜,若是過了出宮的時辰,就會讓對方宿在宮裏,因而單有一間宮室常年空着。
燕淮和寧知非到的時候,宮人們已燒好炭火,被褥也準備妥當。
“陸相怎麽會……”待宮人出去後,寧知非開口問道。因為到底是在宮裏,怕隔牆有耳,寧知非聲音壓得很低,也并沒有把話問全。
燕淮搖頭,拔了寧知非頭上玉簪:“今天趕了這麽久的路,早些歇息,有些事,明日問了陛下也就清楚了。”
還有一些想問的話,但不能在宮裏說,寧知非就不再談正事,坐在床榻邊,沖燕淮笑道:“今兒在車上睡了這麽久,入夜反倒不想睡了。”
燕淮邊替他解開腰封和外袍邊說:“睡不着就躺着眯一會,這是在宮裏,別勾我。”
寧知非抱着肚子,使壞地朝燕淮眨了眨眼睛:“侯爺好不講理,我就說了句睡不着,侯爺就把持不住。”
燕淮伸手握住寧知非雪白的腳腕,欺身而上,顧着他的肚子沒敢壓過來,只虛虛地湊近,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随後立刻直起身子,揉了揉寧知非因為懷孕變得腫脹的腳踝。
“不困就先不睡,你躺着,我替你揉揉腿和腰。”
寧知非側身躺下,背對着燕淮。
“你确實跟以前不一樣了。”燕淮說。
“侯爺不喜歡?”寧知非問。他決定了要做站在燕淮身邊的愛人,人前跟從前一樣,人後就開始不再把自己放在低處,因此不再謹小慎微,自然跟以前不一樣。
“喜歡。”燕淮笑起來,眉眼彎着,“但我貪心,總想着若是早十幾年你就這樣,該有多好。”
寧知非沒做聲,因為他知道,即便重來一次,這十幾年該怎麽過還是得怎麽過。如果不是這大半年來,發生了太多變故,又偶然得到了薩滿的保證,他到死也不會改變和燕淮的相處模式。
他怎麽能把自己愛的人拽入荊棘,讓對方被迫承受他身上的重擔?
“侯爺!”寧知非翻過身面對着燕淮,佯裝生氣地說道,“你把阿薇吵醒了。”
燕淮摸向寧知非的肚子,果然感受到了阿薇的拳打腳踢。燕淮戳了戳寧知非肚子上被頂起的凸起,彎着眉眼說:“我替你教訓過它了。”
寧知非起身,一手環住肚子,一手攬住燕淮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侯爺,困了,咱們睡下吧。”
“剛不願意睡的也是你,現在要睡的也是你。”燕淮捏了下寧知非的鼻尖,起身去更衣。
“我剛故意逗侯爺的。”燕淮解袍子的時候,寧知非順手把帳子解開,靠近燕淮,壓低了聲音說道,“假公主就是蕭寧嘉,陸相身死,你一定想辦法勸她配合朝廷。若陛下動了殺心,也請侯爺勸住,為我阿姊留條生路。”
燕淮一愣,下意識攥住寧知非的手,說:“放心,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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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焱看着陸紀名在自己懷裏斷的氣。
毒酒發作起來很快,但也着實痛苦,陸紀名的血吐了韋焱一身,韋焱像浴血殺敵的将士,身上沾的卻是愛人的血。
“啊———”在陸紀名斷氣的瞬間,韋焱近乎咆哮地叫了出來。
不甘,憤恨,不解。
他對陸紀名的怨與恨,瞬間如暴風驟雨一般撲面而來。
他沒想到陸紀名會寧願去死,也不願意屈身于自己。如果知道……如果知道,韋焱想了想,算了,沒有如果。
這杯毒酒,暗藏了他心底深處某種不想宣洩的恨意。他以為陸紀名不會喝,所以讓人準備了無解的鸩毒。它就像自己對陸紀名的恨一樣,貨真價實,擺在那裏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但沒想到陸紀名喝了。
可韋焱沒想讓陸紀名死。
愛也好,恨也好,仍舊想讓他活着,他不在了,愛恨都沒有了放置的地方。
陸紀名臨死前,靠在在自己懷裏,細細地跟他講關于陸栾的一切,好像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多愛陸栾一點點,不至于等他一死,陸栾就徹底無依無靠。
他還求自己放過他的義女,那個被他放出來當魚餌的假公主。
陸紀名說那孩子是個可憐人,無依無靠的,全心全意信愛重自己,盲目地順從自己的話,所以被利用,并不是自願的。
聽了這些話,韋焱想的卻是,他始終不願意相信我。
從前不願意相信自己愛他,現在不願意相信自己會愛他們的孩子、會放過他的人。
“緒平,你放心……”這種時候,韋焱說不出來埋怨的話,只順從地應着他。
陸紀名吐得滿地猩紅,死死攥着韋焱地手,他已經不太說得出話,一開口便又是一灘血。
“這輩子……還是我欠你更多。”陸紀名斷斷續續,“下輩子……下輩子,就別見了。”
他不是沒愛過韋焱,但陸家全族的擔子壓在他身上,他不能愛韋焱。
族人不會問他的想法,只會戳着他的骨頭罵他以色侍主,說他辱沒了陸家滿門清譽。
他要陸家,就不能要韋焱,于是他選了陸家。
當年選了陸家,就走到底,他不後悔,只是偶爾覺得遺憾。
看着韋焱三宮六院,有那麽多孩子,他也早不做幻想。韋焱沒辜負過他,甚至正相反,韋焱給了能給的一切,他甚至沒辦法怨他。
求仁得仁……永遠也不怨他。
陸相急病,在家中去世,停靈七日,因臨近年關,只草草下葬。
當今聖上感念多年師生情誼,罷朝七日,并親至喪禮扶棺。朝野內外,無不稱贊今上至仁至孝,乃古今典範。
君臣二十年,好像什麽都得到了,可細數,卻沒有一件是韋焱真正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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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焱的這杯酒,從大綱寫出來開始,就設定了是真的毒酒。站在韋焱的角度,陸紀名“背叛”了他三次,第一次在陸家和自己之間,抛棄了自己,第二次和別人生了孩子,第三次和勾結遼人,他是真恨他,韋焱自己不願意承認,但他心底有個瞬間(至少是在讓人備毒酒的瞬間),是真想讓陸紀名死的。但他又覺得陸紀名不會那麽死腦筋,寧願死也不選自己。
他倆前面的故事之後會有番外。還會有個if線的所有人he的平行世界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