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你叫什麽?”小丫頭一邊打量着丫姑一邊問。

“丫姑。”

“丫姑?!”

小丫頭重複了一遍,“你來多久了?”

“你來多久了?”

“呃,半年了。”

丫姑覺得這個小丫頭很機靈,多少有點怕她。“張大娘說了,讓我到廚房找個人幫忙,你行嗎?”小丫頭說話很快,丫姑聽了連忙點了點頭。

丫姑跟着那個小丫頭往後面走,這裏她之前從未來過,穿過一道道院門,進了一個四周被樓房包圍的小院,院子裏打掃得幹幹淨淨,廊檐下擺放着了一盆盆萬年青,丫姑進了院子,擡頭看了一眼,看見北樓的兩扇木雕花窗開着,深褐色的窗格子與那蒼白的天空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一陣風吹過,窗戶裏飄起了一段白色窗紗,很輕很柔,如晴朗天空中的那一抹微雲,它随風飄舞,丫姑覺得它仿佛向自己招手。

“嗨,丫姑過來!”小丫頭向她招手,丫姑愣了一下,回身向小丫頭走去,“丫姑,把這些拿到張大娘那兒去。”“這些?”丫姑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東西,是些個香燭五供及一些舊衣物。“丫姑,去告訴張大娘,我們姑娘不用這些東西了,叫她好生收着。”

“我一下子拿不了這些東西,你能不能幫我一起送去……”

“那可不行,我們姑娘讓我陪着她呢!”

說完,小丫頭一轉身,“噔噔噔”地一路上樓去了。

丫姑看了看那樓梯,再也沒有了動靜,她站了一會兒,就試着想拿起地上的所有東西,可是不行,這些東西不來回個兩三趟是拿不完的,丫姑想不想,就先拿起香燭走了回來,丫姑到了張大娘的屋外,門口挂着簾子,看不到裏面。

“張大娘……”丫姑朝裏頭喊了一聲,好半天,才有了懶懶地回了一聲。“誰啊?”“我是丫姑。”“有事嗎?”“後院讓我把東西拿到您這兒來。”

裏面沒有回答,丫姑等着了一會兒,便挑簾進去了,“張大娘”依舊坐在炕上,穿着依舊花紅柳綠,她側着臉對着丫姑正嗑着瓜子,張大娘眼睛瞟了一眼丫姑,頭都沒動一下,丫姑把東西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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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些?”

“呃,還有……”

“怎麽不拿來?”

“呃,我一回拿不了那麽多。”

上面沒吱聲了。

“呃。”丫姑偷偷擡眼看了一下,只看見張大娘的腮膀子上的肉在一動一動的,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動了。

“您去吧……”張大娘見丫姑站着沒動,頭微微側着說,“怎麽還有事?”

“您是讓我回廚房幹活還是……”

“死丫頭,難道讓老娘親自去搬那些個破東西嗎。”“張大娘”瞪起了那兩只牛眼。丫姑連忙退了出來。

那堆東西第二趟還沒有搬完,在第三趟,丫姑捧起了那些舊衣物時,忽然從衣服裏掉出一塊銅的小鎖,是小孩帶的那種陳舊的卻很精致的小鎖,丫姑覺得很好玩,就把它放在自己口袋裏了。

以後的半個月裏,那個小丫頭隔三差五地來找丫姑玩,丫姑知道了她叫“小鸠頭”,聽說她是被撿來的孩子,姚家收養她,讓她當了個小丫頭,專門幫忙打掃庭院、傳個話什麽的。

小鸠頭的确很機靈,姚家的傭人們多半都怕那個張大娘,,唯獨小鸠頭不怕,她經常在背地裏說張大娘的壞話,她很喜歡找丫姑玩,因為丫姑會講好多有趣的故事,什麽小貓的故事、小狗的故事……

每次丫姑有空,她就拉着丫姑到牆角裏讓丫姑講故事給她聽,她們似乎成了最好的朋友。

但沒過五月,丫姑就被人叫到了“張大娘”面前,“張大娘”滿臉怒氣,丫姑一進門,就被命令跪下,見丫姑不肯跪,她毫不客氣地下炕,狠狠的扇了她兩巴掌。接着“張大娘”從懷裏掏出個東西“嘡”地一聲扔在她面前,丫姑低頭一看,是自己撿的那個小銅鎖。

“說,這是怎麽回事,原來你還是個賊呢。”“張大娘”一臉的蠻橫,丫姑心裏一驚,漸漸地眼淚湧了出來,她知道是小鸠頭告的狀,這事只有她們倆知道。

“張大娘”顯然不需要丫姑回答什麽,她已經是人贓俱獲了,“張大娘”興致勃勃地喝叱着,說要把丫姑送到牢裏去。

丫姑害怕極了,她懇求着不要把她送進衙門,并說這東西不是偷的,是她撿來的。

“撿也是偷,”張大娘振振有辭,“這院子裏的一花一草,一針一線,都是姚家的,誰敢動老娘,就叫他小命兒難保。”

忽然,門口有人說話:“張大娘——”

“是你啊,什麽事?”

丫姑一聽,是小鸠頭,“姑娘說了,要見見那個小偷。”

“你胡說——”

“你不信,自己問去。”

張大娘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沒有親自去問,她把小銅鎖交給了小鸠頭,就讓丫姑跟着小鸠頭走了。

出了房門,走出了一道院牆,丫姑一把拉住小鸠頭,“你說,你為什麽那樣做?”小鸠頭舉着小銅鎖搖了搖,“喏,誰讓你偷的。”

“我沒偷。”

“偷的,就是你偷的。”小鸠頭一面說,一面往後院跑。

丫姑這才明白過來,根本就沒有什麽姑娘要見她這個小偷,這是小鸠頭瞎編的,她真想追上去打她,但她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

以後,一連十幾天,小鸠頭再也沒有來找丫姑玩,丫姑心裏的怒氣漸漸地消了,她也漸漸挂念起小鸠頭來了,是啊,在這個姚家大院裏,只有小鸠頭能和她說說悄悄話,只有小鸠頭能和她一起相互撫慰內心的孤寂,只有小鸠頭啊……

忽然有一天,丫姑看見小鸠頭躲在牆角裏哭,丫姑去拉她,小鸠頭轉過身來,丫姑一看她的臉心裏就大吃一驚,只見巴掌大的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眼睛四周也紅腫着,好像是有人拽着小鸠頭的辮子打的,膝蓋上黑黑的,嘴角上淌着血。

“小鸠頭,誰打的你?”丫姑拉着小鸠頭受傷的手問道,小鸠頭擡頭看了丫姑一眼,又看了看四周,拉着丫姑向後走。

她們在一個大牆角裏蹲下,四周很破舊,這是個被廢棄的小院子,支撐着的房檐下堆着幹草。

“他們為什麽要打你。”丫姑輕輕的問,“是你做錯了什麽事嗎?”

小鸠頭擦着紅腫的眼睛說:“丫姑,我真怕,要是我們姑娘不在了,他們把我打死的。”小鸠頭抽泣着說。

丫姑大驚,她當然知道“不在了”的意思,“小鸠頭,你別說胡話了,別人聽見了又會打你的。”小鸠頭眨了眨眼睛,說:“你不知道,我們姑娘從小就病的,聽看病的大夫說,這們姑娘的病很難好,前幾年訂下的婚事,這次老爺不得不親自去退,今年姑娘就下不了床了。”小鸠頭說着又哭了。

丫姑愣愣的聽着,小鸠頭接着說:“他們都說我是撿來的,其實我知道,我是老爺和當傭人的我媽生的,我媽把我生在那個草堆裏。”小鸠頭指了指房檐下的草堆。“我剛滿兩個月,我媽就不在了。”小鸠頭埋頭哭了起來,丫姑一把把小鸠頭抱在自己懷裏。

又過了半個月,丫姑被趕出了姚家,臨走的那天,小鸠頭偷偷地把那個小銅鎖塞進了丫姑的口袋裏,以後,丫姑再也沒有見過小鸠頭。

不到三個月,姚家傳出了喪事,姚家小姐病死了。

丫姑一直記着那個小鸠頭領她進去的庭院,那天看到的如雲一般飄動的窗紗,丫姑時常會掏出那塊小小的銅鎖片,在那背面,錾刻着兩個字“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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