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什麽意思?”

寧鏡面色陰而冷,他擡起手,将衣袖拉起,白皙而纖細的手腕便露了出來。寧鏡将手腕舉到蕭玥面前:“你聞一聞。”

蕭玥不明所以,但還是湊近了手腕,卻沒有聞到任何味道,他不由湊了更近,鼻尖都輕輕地碰上了寧鏡的皮膚,這才聞到一點極淡的幽香。

“聞到了嗎?”寧鏡問。

蕭玥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

寧鏡收回手,衣袖放下遮住了他的手腕,他看着蕭玥,平靜的說:“我就是傾世之花,你聞不到,是因為我還未破身。”

破身?

受傷嗎?

蕭玥腦子裏還在想着小張相之事,沒有概念也未深想:“你的意思是說,張家有桓王的人?”

寧鏡說道:“沒錯,張家家風嚴謹,未有好男風一說,所以這個人應當是個女子,還是在張詩的後院中,否則張詩不可能會配戴她的香囊,傾世之花破身後,身上的香氣會變得濃郁,那個荷包應該是縫制不久,所以香氣還未散,常人是聞不到的,但我聞得到。”

蕭玥皺起眉:“你是說此事和這女子有關?”

他回來之後便立刻讓黃金去查,若是其它還好,但內院之事實在讓他有些無從下手,只查到那女子是良家子,乃是張詩正經擡進去的良妾,其它的還未等他們查清楚,張相已經出事了。

寧鏡只說道:“我不确定,但此事其中必定有內情,大張相已致仕,小張相是張家除了太子之外最大的倚靠,出了這麽大的事,張家竟是查也未查,便已經十分蹊跷,更何況……”

寧鏡話雖未說完,但後面的話已不用說。

大張相年已八十,受如此打擊,怕是命不久矣了。

蕭玥一掌拍在桌子上,卻是隐忍的,否則那張桌子怕是立刻就要被他拍碎。他緊鎖着雙眉,眼中怒火似要噴湧而出:“若真是桓王,我……”

他能怎樣呢?現在局面之下,他既無法對桓王出手,也不能親自入張府查明真像,只能在這裏暗自窩火。

“你想見張相?”寧鏡問。

蕭玥看向他。

寧鏡說道:“那就去見,既然張家将此事瞞得如此深重,想必其中定有一些不能為人所知的隐情,明裏見不到,那裏暗裏見。”

蕭玥沉重地說道:“我曾在張家私學讀過三年書,大張相予我有大恩。”

寧鏡毫不猶豫地說:“那今晚就去,不管小張相是否真是因病而亡,所見之人必定非張詩一人,随侍仆從,管家婢女,他們總不能封了所有人的口,除非……”

兩人的目光交彙到一處,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将所有人滅口。

這時,外面傳來黃金的聲音:“爺,國公爺傳話來,要見你。”

蕭玥此時情緒已穩定許多,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寧鏡:“你就在這裏等我。”

寧鏡聞言輕輕一笑,點頭:“我本就無處可去,等你回來。”

蕭玥走出白露院時,突然想到一事,問黃金:“破身是什麽意思?是哪裏受傷嗎?”

黃金不知他突然問起這個,他一直在查秦杜鵑,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只是他雖長蕭玥一歲,到底還未經人事,不免有些臉紅:“爺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蕭玥見他神色突然別扭起來,有些疑惑,上次這種樣子還是因為在錢府醫那裏聽到傾世之花時。

傾世之花?

青樓裏的秘藥。

蕭玥一下子便明白過來,臉也和黃金一樣地燒了起來。

蕭國公的後院清靜,他未有納過一個妾室,便沒那麽多莺莺燕燕的煩擾。而蕭玥在漠北時他尚且是個孩子,沒人會對他說這個,到了永安後蕭國公又一直要求他潔身自好,免惹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此一道他尚未有過了解,無非也就是好奇之餘與黃金白銀偷看過幾本春.宮。

剛才他一直在想着小張相之事,加之寧鏡說起時那麽自然,沒有半分旖旎,他自然也沒往這上面想,這一下子突然說穿了,腦海裏就不由地想起了之前偷看過的那些春.宮圖。

“嗯,父親說什麽了?”蕭玥連忙岔開話題,将腦子裏的畫面甩開。

黃金面色也嚴肅起來:“大張相亡故了。”

“你說什麽?!”蕭玥定住了腳,抓住黃金:“什麽時候的事?”

黃金看着他,眼中亦有沉痛之色:“剛才接到的消息。”

小張相是昨晚出的事,今晨上達天聽,他也才知道,這才不過一日的工夫,大張相便也亡故。

大小張相之死,令本來三足鼎立之勢轟然坍塌一角,大張相六十七歲致仕,後雖不在朝中,但門生無數,影響力非常人所能及,一直是東宮背後的護身之主,小張相如今六十,哪怕也在六十七歲致仕,未來七年,也足替宣煊掃清障礙,甚至順利登基,如今兩相一死,太子身後的兩座大山在瞬間湮滅。

張家在朝堂上屹立六十餘年的兩棵大樹兩天之內以猝不及防的方式轟然倒塌,攀附其上的絲蘿藤蔓皆惶惶然而不知所措。

不少人開始揣測此事是否與雍王有關,畢竟此一事後,太子受重創,最大受益的就是雍王。

這邊寧鏡坐在屋內,心緒飛轉,自他重生以來,許多事情都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前世他在四月才見到阿夢,這一次,他将此事提前了一個月,也随之遇見蕭玥,逃離宣離,他一步步走出前世既定的那條路,那變化的就必定不止是他。

他在獵場才認出了張詩腰間的荷包,圍獵結束才三天,便已出事。

寧鏡猛地看向門外。

被人認出身份的傾世之花。

只希望蕭玥來得急,便還能撬出些東西,若是去的晚了,怕是……

蕭玥換上夜行衣,黃金跟在他的身後:“爺,張家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此時親自前去,一旦被人發現,肯定會被人當成兇手,到時候整個護國公府都要被牽扯進去的。”

蕭玥裹在一片漆黑之中,神色卻無半分動搖:“你對我的身手沒有信心。”

黃金着急道:“爺,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張家乃是相府,按規格府中是可養八百護衛隊,現在兩相于兩日內皆亡故,此時府中戒備肯定是更加森嚴,此時前去,風險自不能同日而語……”

“就是因為死訊剛到,才會有更多來不急銷毀的證據,等他們把所有的東西都抹得一幹二淨了,再去有什麽用?”蕭玥将頭上的黑色布巾綁好,打開了門。

黃金伸手拉住了蕭玥:“那我和爺同去。”

“人多更容易被人發覺,你和白銀在府中等。”蕭玥的目光掃向四周,确定無誤後對黃金說道:“留意白露院。”

身姿一展,躍上了屋頂,随後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黃金無奈,站在院中看着蕭玥消失的身影眼底隐隐有怒氣浮現。

此時張府正亂着,衆女眷在堂中嗚嗚地哭,兩相一去,張家最有話語權的,便只有張詩,他此時坐在堂中正位,以手支額,深眉緊鎖,看着下面愁眉苦臉的一衆人,被那哭聲吵的心煩,沒好氣地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都給我滾回去哭去!”

下面衆張家子弟斥責了自家婦人幾句,将婦人們都趕出了廳堂。

張詩這一輩的子弟,受家族蔭庇多年,不說才學能有大小張相之一二,連文人風骨都被養尊處優,溜須拍馬的生活磨得只剩一二,張詩是小張相的嫡長子,自小受小張相親傳,親妹又是中宮皇後,各方庇佑之下才能得如今官位,小張相在他這個年紀,早已收到過皇帝入閣拜相的旨意,被他以父尚在朝,子之位不可高于父為由拒絕了,而他在這個從三品的太仆寺卿的位置也已八年了,皇帝也未有任何升遷之意。

如今父親和祖父驟然仙逝,再朝中便無人再能護在他上方,他只能指着太子登基,他能如父親一般立下扶立新君之功,再做發跡。

“大哥,父親真的是突發疾病嗎?父親身體一向很好的啊。”

“大侄子,這屋中可就只有你能做主了,這這這後面怎麽是好?”

“遠之,你要拿個主意啊。”

張詩閉眼忍下了心裏的煩亂,才睜眼說道:“祖父和父親年紀大了,我們本也應該早做準備,此事已經很清楚了,你們也不必慌亂,先準備祖父和父親的後事吧。”

衆人都眼看着張詩,見他還是鎮定的,也稍稍定下來一點,又擁着張詩說了半天,才離開張家的正堂。

眼見衆人離開了,張詩這才從正堂出來,身邊貼身的侍衛立刻便跟了上來。張詩走到了庭院中,确定四下無人,才問:“确定沒有了?”

侍衛低聲道:“老爺放心,确定沒有漏網之魚。”

隐于假山後暗處的蕭玥聞言,身子微微朝着一探,卻見兩人沒有再說話,只朝着後院走去。

侍衛帶着張侍穿過後院,來到一片柴房,柴房中不時傳出掙紮之聲,聽聲音應該是人縛了口綁在此處。

蕭玥腳尖一點,無聲地躍上屋頂,将瓦片掀開一片,随着張詩進來,看門的兩個侍衛立刻替他點了燭火,蕭玥借着燭火看清了裏面的情形。

就見裏面綁着近二十人,身上都有鞭打的痕跡,老少皆有之,但大多數竟都是女使婆子,還有幾個侍衛在其中,蕭玥打量了一番,這些人都身着侍女衣裳,裏面應該是沒有張詩的那個妾室。

張詩走了進來,衆人一見張詩,連忙開始磕頭求饒,因手腳都被捆了,嘴裏塞着東西,只能發出嗚嗚之聲,涕淚橫流地蜷縮在地上朝着張詩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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