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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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江澄火急火燎地,帶着一群江氏門生趕到戰場時,他被原地的情狀驚的,差點都把紫電甩到了金子軒的身上。

藍忘機正一手執忘機琴,不斷對外使出弦殺術,另一手攬着魏無羨,兩人站在避塵上,魏無羨雖在安靜吹笛,但他的身邊卻浮着一只,指針正飛速旋轉的白色羅盤。

羅盤旁邊正開着一個一人高的黑色洞窟,從洞內源源不斷的向外湧出鬼怪兇屍,它們順着魏無羨笛音的指引沖向戰場,也不傷害自己人,對着炎陽烈焰炮的修士就是一頓啃咬。

江澄見着這群鬼,也不由得心裏一顫,腦中不免想起他剛同魏無羨重逢的時候,魏無羨就是這副開鬼門縱鬼殺人的模樣,十分駭人。江澄望着這群宛若脫缰野馬,沖出來殺人的惡鬼們,剛想使出紫電,卻發現,這群鬼怪雖然看着吓人,可它們卻對路過的江藍金三大家族修士們視而不見,只對着穿着烈日炎陽袍的溫氏修士們展開攻擊。

有幾位跟在江澄身邊的江氏門生,看着年歲不小,數月前因不在蓮花塢而逃過一劫,見此道:“诶你們看,這是不是宗主之前提到過的大師兄...啊不,師伯的最新法術?”

魏無羨站在前面,但他聽力極好,在聽到師伯這個詞後,微微愣了愣神。

一時之間,他好像還沒能習慣這個稱呼。

這群江氏門生裏,已經有不少魏無羨從未見過的新面孔了。當年雲夢江氏只有他們三姐弟逃出來,才過了短短幾個月,江澄居然就能招來如此多的門生,除卻之前的幾個老人,想必藍氏也可能是看在藍忘機和魏無羨有婚約的情況下,提供了不少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支持。

在藍家人的幫助下,又有江澄本身的能力在,招攬門生、複興江氏不是難事。

只是在這群人裏,魏無羨再也見不到,之前那十幾張熟悉的笑臉,哪怕是他們之中還有幾個自己面熟的、看着還能叫他一聲大師兄的人,如今的魏無羨,也失去了再和他們一起玩笑打鬧的資格了。

藍忘機瞧見魏無羨的神色有些不對,以為是魏無羨鬼門和怨氣使用太久,他急忙邊用琴音擊退想要禦劍上來,攻擊魏無羨的溫氏修士,邊微微低頭,貼着魏無羨的耳朵輕聲道:“魏嬰?魏嬰?如若累了,無需勉強。”

在說這話的同時,藍忘機稍稍向魏無羨斜過身,讓自己同懷裏的人貼的更緊一些。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因為方才藍忘機使琴的時候,消耗了太多靈力,亦或是當下乃是魏無羨周身怨氣最為濃烈的時候,藍忘機恍惚覺得,即使他和魏無羨貼在了一起,竟然都感受不到魏無羨的心跳。

藍忘機被這可怕的想法驚了一瞬,忘機琴彈錯了一個音符,弦殺術的威力不僅大大減弱,藍忘機的手指也倏地被琴弦割出了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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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到幾絲血腥味的魏無羨忽然回過頭,眸光焦急的看着藍忘機,就見藍忘機輕輕對他搖了搖頭,道:“我無事,你專心。”

許是藍忘機多心了,如若魏無羨真的應和了藍忘機方才的某種猜想,那藍忘機為何一直都能碰得到魏無羨呢。

有了藍忘機的安慰,魏無羨再度轉過頭吹笛,笛音凄厲,白色羅盤上的指針旋轉更快,空中傳來若心跳頻率般的響聲,大的震人。

這聲響忽然就讓藍忘機反應過來,這,不是魏無羨那日在夷陵監察寮裏,所使用的這個羅盤上,傳來的滴答聲響?且這回的頻率也之前那次更加激烈。

滴答聲同心跳重合,宛若一道道催命符,正在啃食溫氏修士軀體內髒的鬼怪怨靈們,像是被賦予了極大的力量,一只手撕扯着溫氏修士的身體,另一只手把撕下來的肉塊加快吞噬着。

藍忘機和江澄早在夷陵監察寮的時候,就見過這種場面,此時即便他們再厭惡這股血腥味,也只能勉強忍着,可金子軒從沒見過,更是沒想到還有這種殺人術法,他望着離自己不足五步遠,正從一個溫氏修士的丹府裏掏來掏去的紫衣伥鬼,不由得仰頭看向上面的魏無羨,神色複雜。

魏無羨與藍忘機貼的極近,又因為藍忘機的身量比魏無羨高,身形也比魏無羨略大,從外人的角度看,倒頗有幾分愛侶間甜蜜調情的氛圍。

金子軒怎麽看都覺得有哪一點違和,是的了,魏無羨這次,可是縱使怨氣和惡鬼在戰場上殺人,以姑蘇藍氏的處事風格,又極度君子雅正的态度,藍忘機,居然會放任魏無羨去做這種事情?還在一旁小心看護着?要知道,這可是鬼道啊?

雖說現在不是八卦的時間,可藍忘機和魏無羨這倆人,單獨拎出來一個就夠顯眼了,更別說是倆人将來要成為一家人。金子軒邊揮舞歲華,擊退溫氏的修士,邊思索着,這些天他也不是沒聽說過藍忘機和魏無羨的事情,起初他還覺得這些都是傳言,可今日一見,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啊?

見肉搏硬拼是拼不過了,有幾個溫氏修士見此,從懷裏掏出一個火雷彈,對着為首的幾個人扔了過去。

正在吹笛操控鬼門的魏無羨瞥了一眼,心裏暗暗罵了句髒話,但還是挑起左手的小指,在空中迅速畫出幾道符,就見這些符篆四散開來,同忘機琴和紫電并出的靈力一起,陸陸續續的把火雷彈們打偏。

炸起來的一些煙灰,還順便澆了金子軒一頭一臉。

金子軒抹了把臉,氣的差點罵出來,藍忘機這個人是不會輕易與人結怨的,就算現在和魏無羨訂了婚約,可也不像會是因親徇私的類型,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金子軒大叫道:“魏無羨,江澄!你倆是故意的吧,這一定是故意的吧!能不能看準了再打啊!”

魏無羨和江澄同時在心裏罵道:上次因為師姐/阿姐的事情沒揍你,那你就連着這次的份兒一起受着吧!

反正又不會讓你受傷,給我們出口氣又怎麽了?

藍忘機低頭看向魏無羨,就見魏無羨的眉眼忽然染上幾分笑意,就如同當年在姑蘇聽學,魏無羨不知道下河摸魚摸了多久,見自己從一旁的偏路走過,就躲在灌木裏,伸出一只冰涼的手貼在藍忘機的頸上,不為別的,就是想逗他好玩。

當時的藍忘機,氣的差點就拿起避塵和魏無羨打一架,卻見魏無羨抱着手臂,笑的肆意開懷。而如今的藍忘機,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魏無羨這樣開心的笑呢?大抵是在他二人重逢之後,魏嬰不得不背負重振家族的重任了吧。

藍忘機這麽想着,就見魏無羨的身形忽然向一旁歪過去,想也不想直接道:“魏嬰?!!”

有溫氏修士以為魏無羨終于支持不住,要從避塵上摔下來,連忙集中靈力,迅速解決到面前的青面女鬼,對着魏無羨就扔出一個火焰彈。

那邊江澄也看到了,大喊道:“魏無羨!”

要不是他這邊要忙的一手三毒一手紫電,他還想補充一句:“含光君,你到底會不會照顧人啊?!”

藍忘機強勢的把人攬進懷裏,下意識的将頭抵在魏無羨的肩上。

魏無羨抖了一下,雙目忽然變得空洞無神,連笛子都忘了吹。

魏無羨一動不敢動,即使目前他的心髒已不在自己身上,他也能明白,這種緊張到極致,再熬下去他怕是要撐不住了的煎熬感。

如果藍忘機,再貼近一點點,就一點點,恐怕他就會發現......

自己的頸間冰涼,沒有任何脈象跳動的跡象。

所幸這是戰場,不會給藍忘機太多懷疑的時間,倆人也只是貼了一小會兒,藍忘機見魏無羨無事,便起身繼續撫琴。

不遠處一人禦劍而來,簫聲貫耳,跟随着那人身後的,還有數百名前來支援的——

按照魏無羨的話說,不就是白衣小古板們嘛。

見姑蘇藍氏的增援到了,魏無羨自覺這裏應該不太需要自己,畢竟,一群醜态各異、滿面猙獰的伥鬼屍鬼各種鬼,正在啃食活人,這種場面怎麽看,都匹配不上藍家人骨子裏的溫潤和雅正。

魏無羨見此,剛想發揮點自身的長處,抽身離開此地,就被藍忘機攔腰一帶抱在懷裏。

哦,失策失策,魏無羨差點忘了,身邊這位未婚道侶,能摸到自己。

他還是需要些時日,才能習慣這一點,畢竟大多數時候,魏無羨都能夠輕而易舉地穿過任何物體與任何東西。

要說魏無羨與真正的‘鬼’完全不同的地方,恐怕就是現在的他,還能夠凝成為陽間生物,看得到的實體罷了。

藍忘機環抱着魏無羨,沉默不語,懷裏的人有些冷,他剛想替魏無羨輸送靈力,就被魏無羨反抓過手按了下來。

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按在魏無羨腹部那處傷疤的位置。

所幸魏無羨現如今雖然是個鬼魂,但好歹也是只有頭有臉穿着衣服的鬼魂,就算身上傷疤再多,只要藍忘機不讓他脫衣服,那想必是可以隐瞞很久的。

但是這個姿勢,難免會讓藍忘機起疑。

畢竟魏無羨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

魏無羨見此,目光又凝結在那只通體雪白的羅盤上,那指針依舊飛快倒轉着,頻率倒是因為有了援手的加入,而逐漸放緩。藍忘機見他把目光屢屢停在羅盤上,忽然開口道:“魏嬰,此靈器,可有名字。”

魏無羨有些得意,道:“名字我當然起了,本來是想第一時間告訴你的,可是我瞧見含光君,不像是會喜歡這類陰邪法寶的樣子,自然就沒和你說。”

藍忘機有些不解:“我何時對你說過不喜。”

魏無羨在藍忘機的懷裏偏過頭,感受着背後傳來的溫熱心跳和呼吸,道:“你是沒說啊,可你這表情都寫在臉上了,以為我看不出來啊?”

藍忘機見魏無羨提起這事,不由得出言提醒道:“魏嬰,現如今各世家仍舊以正統劍道為上,鬼道術法,究其根本是與非人之物為伍,利用其自身怨氣為己所用,你還是....”

沒等藍忘機說完,魏無羨就打斷道:“我知道,你說的都對,但你們用的那些劍道靈氣,到了關鍵時刻,哪個能比它管用?剛才一戰,不就是最好的證明?藍湛,不是我吹牛,沒有了它,戰線什麽時候才能向着岐山推進,不是嗎?”

說着他再度執笛,吹起一段悠長但卻哀傷的調子,自黑笛上流淌出絲絲絲怨氣,澆灌至一旁的白色羅盤上,只見方才還在啃食撕扯着溫氏修士的伥鬼惡靈們,紛紛受了這怨氣和笛音的指引,依次回到鬼門裏。

這場景頓時讓三家的修士呆愣在地,惡鬼怨靈們,也對其他人報以的好奇驚恐的眼光視而不見,只是順着一個方向,表情空洞呆滞的飄回到鬼門深處,最終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見鬼魂們都已被收回,魏無羨小心仔細的,讓白色羅盤落回自己的手裏,随後就像是護東西一樣,見它往懷裏收好,也不看向藍忘機,道:“藍湛,無論你習不習慣,是否認同,可這就是我的作戰方式,而它的确起了很大用,這你也看到了。若你實在無法接受,那以後我們幹脆就別硬湊在一起了,你用你的劍道,我使我的怨氣,我們各走各的。”

說完魏無羨便跳下避塵,轉身就走。

橫豎魏無羨已經也沒有多少時間,倒不如做些開心的事情,在徹底墜入永世不可輪回之地之前,多殺幾個溫家人,多拖點墊背的才是正經事。

玄武洞裏同藍湛許下的那個未來,終歸是一個觸不可及的美夢。

藍忘機見此,也禦劍跟了上去,在外人看來,倒很像是一對鬧別扭的情侶,一個逃,一個追,絲毫沒人意識到這其中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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