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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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近來發現,魏無羨在大婚之後的這些天,是完全不按照以往的作息時間行事。
溫情曾說魏無羨的魂體需要安養,白日多嗜睡,可或許是婚禮禮成,魏無羨沒了心事,亦或是魏無羨這些天有事情要忙,需要集中精力,魏無羨這些天,一直忙着做送給江厭離的新婚賀禮,每日只休息幾個時辰。靜室裏經常傳來穿鑿刻畫的聲音。
除卻在大婚第三天,藍忘機和魏無羨外出去了南方的一處仙島,尋來了賀禮所需的靈石材料,魏無羨再就沒有出過靜室的門。有時候魏無羨做到一半,實在太困就撐不住睡了過去,趴在桌上一睡就是半日,所以到了晚上魏無羨只得不急忙趕工。
但魏無羨深知藍家作息,不好意思打擾藍忘機睡覺,就經常搬着東西去偏殿,再下個隔音符,一忙就是整宿。
這幾日,藍忘機卯時醒來去尋魏無羨,就經常見魏無羨歪在桌邊,呼吸綿長睡得香甜,桌上各種材料擺放的略微淩亂,可手裏的工具倒是攥的嚴實。
每每這時候,藍忘機總是輕嘆口氣,先将魏無羨手裏的刻刀小心的抽出來,再将人抱起送回裏間。無論多困,只要藍忘機抱起魏無羨,魏無羨就好似同藍忘機産生感應一般,閉着眼睛抱緊藍忘機就是胡親亂啄六十多下。
藍忘機好不容易把魏無羨哄睡,可又擔心魏無羨醒來找不到吃食,就在靜室門口留下一張傳送符,安排門生按時将魏無羨的早飯放在傳送符附近,如此,一日三餐,點心瓜果就都能傳進靜室,這樣至少能保證魏無羨能吃點東西。
雖然魂體并不同普通人,需要日日按時進餐,但魂體即便如尋常人吃喝,也不會造成任何困擾,相反,由于魏無羨是依靠藍忘機的靈力,才能使出他身為魂體時的靈力,口腹之欲一日三餐在這種時候。反倒成了穩固魏無羨靈力的絕佳手段。
而藍忘機每次見魏無羨睡着的時候,總會輕輕将人抱到床上,魏無羨又極愛将手腳都貼在藍忘機身上,所以這麽些天,藍忘機明顯感受得到,魏無羨的魂體是比在剛回來那日,微微重了些的。
這說明,還是要好好喂魏無羨吃飯。
之前江厭離來雲深不知處,帶來的魏無羨的嫁妝裏,還有一份江厭離親自寫的手劄,上面詳細的寫了魏無羨從小到大愛吃什麽菜,菜從原料到做法也寫的非常詳細。
藍忘機從取回來靈石的第二日,見魏無羨最近還是無暇顧及吃飯,只好帶着這份手劄,一人獨自去了雲深的廚房。
由于考慮到二人是新婚不久,藍忘機也不必負責姑蘇藍氏近幾個月的講學,是以他平日不是照着江厭離的手劄,待在雲深的廚房,就是在靜室裏為魏無羨打打下手。
今日藍忘機照舊,拎着食盒回了靜室,只見魏無羨坐在桌案前,手裏拿着個刻刀,正對着幾塊将要成形了的璞玉叮叮當當鑿刻,沒有注意到藍忘機起了變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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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走到魏無羨身旁,放下食盒,開始對魏無羨進行投喂,魏無羨也早已習慣,畢竟這幾天,他也不是回回都在藍忘機清醒的時候睡覺,藍忘機睡着的時候幹活。魏無羨吞下嘴裏的美味,擡起頭對着藍忘機嘻嘻一笑。
桌案上擺放着魏無羨已經做好了的、一對特制的清心鈴,其表面刻有複雜的符篆紋路,這銀鈴平時沒有響聲,只有邪祟靠近的時候才會發出聲響,且邪祟越厲害,鈴铛震顫的幅度也越大。
若邪祟被及時擊殺,亦或是金子軒和江厭離及時離開險境,那銀鈴震動的響聲和頻率,都會慢慢下降。可倘若這邪祟是個不識相的,非要上趕着送死,那銀鈴裏将會現出一縷極強的怨氣,将其直接消滅。
魏無羨将刻刀放在一旁,藍忘機都特意為他送飯了,那美食美人當前,賀禮也快做完了,自然沒有把自家夫君再冷着的道理。
魏無羨窩在藍忘機的懷裏,擺弄着那對不會響的銀鈴,道:“嘿,我對金子軒姐夫可真是好,親手給他做賀禮啊!這待遇,一般人可得不來呢。”
藍忘機笑了笑,沒有說話,又給魏無羨喂了一口辣子雞,目光轉向靜室屏風後的一個金色的大擺件。
魏無羨咽下嘴裏的雞,總覺得它這味道跟山下彩衣鎮裏的口味不太一樣,那家什麽時候開始多放辣椒粉了?
以往魏無羨吃完早飯會打幾個哈欠,然後昏昏沉沉的睡上一小會,可今日也不知道是這辣子雞太香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總覺得白日裏犯困的時間都變短了。
魏無羨把玩着自己的抹額,又伸手将藍忘機的抹額尾巴撈過來,把它倆系成一個蝴蝶結,然後道:“藍湛,山下的彩衣鎮是換廚師了嗎,這辣子雞好像比之前更辣了。”
然後他就感覺背後的藍忘機身形顫了一下。
藍忘機慣不會撒謊,如果被戳中事實,則會以沉默不語的态度面對,魏無羨又怎麽不知道他這點小心思,手向後摸着藍忘機的背,道;“咦,藍湛,自我回來,無論我和你說什麽,你都會回應我,即使沒話說,也會回個嗯,怎麽今天一句話都沒有了呢?”
藍忘機仍沒有說話,魏無羨心裏憋笑,已經猜到了七八分,道:“這雞肉吧,肉質稍微軟了些,辣椒放的倒是很好,如果外皮能再脆一些,那就更不錯了。”
出乎意料的是,藍忘機突然就嗯了一聲,可他在說話的時候,目光仍緊鎖着那擺件上,以往他都是看着魏無羨說話的,今日如此反常,肯定哪裏不太對勁。
魏無羨心裏已經猜到八九分,忍笑道:“嗨,我是怎麽了,歲月靜好的日子過的太舒服,居然開始和藍湛你讨論起雞應該怎麽做?”
藍忘機繼續保持沉默:“....”
魏無羨道:“說起來藍湛,我最近還挺想去彩衣鎮那家川菜館,之前求學的時候,我溜出去玩,就經常去這家店,把他家的所有辣菜都吃了個遍。不知道射日之征的時候,這家店有沒有受到影響,總覺得他家好像換了廚師,口味都不一樣了。”
藍忘機終于開口道;“你不必特意去見了。”
魏無羨故作不知:“哦?你怎麽知道啊?難道藍湛你去過了,發現他家換人了?诶不對啊,你怎麽知道我當年下了山後都去哪裏?莫非你從那時候就開始盯着我了。嗯?”
藍忘機手指蜷了蜷,道:“我當年并沒有這麽做。”
魏無羨道:“嗯?那是怎麽回事?”
藍忘機實在不好意思把話說出口,別開眼睛,盯着桌案上的那對黑白兔子木雕,沒有說話。
魏無羨知道這對黑白兔子木雕,是藍忘機親手所做,黑兔的耳朵上面綁着一段紅發帶,而白兔的額頭上,則是纏着歪歪扭扭的抹額條紋。
當時藍忘機有些奇怪,為何當初他已經将木雕做好,但卻在魏無羨離去的那日,被兔子木雕上的毛邊割傷了自己的手指,後來魏無羨知道了這件事,道:“或許,這也能算是一種心有靈犀?因為那個時候的小白兔,知道小黑兔不再回來,傷心的炸了毛,所以這才把你割傷了呀。”說完,魏無羨牽起藍忘機的手,仔細地将他的十根手指看了個遍,确認一點傷疤都沒有留下,這才放了心。
如今黑白雙兔木雕已經雕刻完好,原先藍忘機的鮮血曾被黑兔耳上的發帶割破,但好巧不巧,黑兔本來就是束着紅發帶的,如此一來倒是讓它更加鮮亮。對此,魏無羨說,或許這是天道在提醒你,我沒過幾天就能回來呢,而且你看,我最後也真的回來了,不是嗎?
魏無羨看他忍得辛苦,終于放棄了逗弄藍忘機的心思,道:“好嘛好嘛,我不逗你了,藍湛,這應該是你第一次下廚吧?雖然你看我這麽說,但你做的真——的很好吃。君子遠庖廚,你能親自替我做辣菜,我都要開心死了。但家規也說了,禁驕矜自傲,我這是在好好的給你提意見,畢竟你也想要聽我的實話,對不對?”
藍忘機道:“确是如此。”他沒有一開始告訴魏無羨這菜是自己做的,就是料到如若提前告知,那魏無羨只會一味說好,雖然藍忘機能理解魏無羨的心意,但他更想聽到魏無羨對他真實的評價。
魏無羨道:“真好呀,藍湛,人說夫妻兩個,有一個會做飯,就是一大幸事。你是不知道,我和廚房可真的是八字不合。”
藍忘機道:“哦?”
魏無羨道:“我在做飯這件事上,真的是一點天賦都沒有,當初在蓮花塢,我見師姐做的湯太香了,也想自己試試,本以為不就是切菜煮湯嗎,結果那天我不知道怎得,不小心把廚房點了。後來我不死心,想做辣菜,畢竟雲夢人都很能吃辣,那次,我好不容易在師姐的幫助下勉強做好了,結果你是不知道,我做的辣菜,江澄吃了都辣的摔碗,在那之後虞夫人就不讓我進廚房了。”
藍忘機唇角微揚,道:“以後你若想做,我陪你,切勿傷着自己。”
魏無羨開心的摸了一把藍忘機的臉。
見魏無羨還沒有睡意,藍忘機将視線再度投向靜室裏的那個金色擺件,魏無羨終是發現了這點,順着藍忘機的目光望過去,道:“咦,藍湛,那擺件怎麽了嗎?有問題?還是說靜室裏的物件都是素色,突然放了這麽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你不習慣?不習慣的話那就放到別處去,橫豎我這位姐夫的品味,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掰正的。”
藍忘機終于提出心裏的疑問,道:“魏嬰,往日,你食完早膳,總鬧着要睡。今日卻毫無倦意。”
魏無羨唔了一聲,道:“那跟這屏風後的擺件有什麽關系?”
藍忘機道:“金公子于大婚之日将此物贈與我,并言及,此物是他之前特意搜羅來的,置于屋中,有集靈氣養神魂的作用。”
魏無羨這下才凝神去看,驚訝道:“哦?還有這等好東西?不愧是蘭陵金氏。”随後他拉着藍忘機的手,道:“如此說來,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那天太激動了,都沒顧得上仔細拆賀禮呢。”
藍忘機按下魏無羨的手,示意他先把抹額解開,随後魏無羨解了抹額,同藍忘機走到擺件面前,魏無羨将手放在擺件上,用體內靈氣感知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藍忘機道:“如何。”
魏無羨道:“我如今不是因為同你結合過的關系,恢複了靈力,又因為是魂體,能使用怨氣嘛,本來按道理,怨氣和靈力是不能在體內加以平衡的,兩者相遇,自會帶來沖撞,但我魂體重塑之後,這個問題就已經得到了解決。可情姐之前替我診脈的時候,也言明我之前在鬼界停留太久,如今嗜睡,其本質是安神養魂,養的就是之前,我魂體內靈力和怨氣沖撞後,帶來的些許損傷。我睡覺的時候,這兩股氣息就在不斷融合,一邊各行其道,一邊共生同存。”
藍忘機将手覆在魏無羨的手上,道:“你睡着時,是你身體在自行調節兩股氣息的平衡,而這擺件....”
魏無羨笑道:“沒錯,我方才探了探,就是從外部幫我調節啦。這東西常年放在靜室,能幫我更好的養魂,待過幾年,我魂體裏的兩股氣息完全調節好了,不僅能完全不會嗜睡,不會因情緒大變而失控,甚至還能靈力怨氣一起雙修,各行其路,不受任何影響,也不會對我的魂體造成任何損害呢。”
魏無羨拉起藍忘機的手,見藍忘機皺着的眉頭終于完全舒展開,伸手邊摸邊笑道:“哎呀藍湛你看看,金子軒送了我這麽一份大禮,那我只做對清心鈴,怎麽能夠呢?”
藍忘機看向桌案上未鑿完的璞玉,道:“你接下來,可是要做對玉飾?”
魏無羨點點頭:“嗯!這對玉飾,我打算做一式兩份,雙面镌刻,一面刻九瓣蓮,另一面刻金星雪浪,顏色就用蘭陵金氏的金色。藍湛你看,之前做好的那對清心鈴,我用的紫色,既然是蘭陵金氏和雲夢江氏的婚禮,那另一件賀禮自然要用金色!每件都是雙份,這樣就能讓大家都看清楚,我師姐嫁過去,可不僅僅是金家的附庸。”
藍忘機聽到這裏,也有些感動,道:“甚好。”
魏無羨窩在藍忘機的懷裏,抓着藍忘機的抹額玩,然後他突然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對玉挂墜,遞到藍忘機的手裏。
這挂墜稍小了些,如果說方才魏無羨為金子軒和江厭離所作的清心鈴和玉飾,其大小是懸在腰間,那這對挂墜,就适合作為法器裝飾,墜在琴劍笛上。
藍忘機仔細一看,這對挂墜,分別是兩朵不同的花。
一朵為玉蘭,另一朵則是芍藥。
藍忘機有些驚喜,但更多的是意外,他這些天幾乎一直和魏無羨形影不離,晚上也是睡在一起,偶爾幫魏無羨打磨玉飾,根本不知道這對花朵玉飾,究竟是魏無羨在何時抽空做出來的。
見藍忘機面露喜色,魏無羨拎着那對挂墜,又拿起桌上的那對黑白兔子,道:“藍湛藍湛,我這個想法是不是很不錯?玉蘭有表露愛意和真摯的寓意,芍藥的花語則是将離和結情。當初是你先向我表露愛意,咱們結情之後,短暫分離了一段時間,可如今又能再續之前的情意,所以,我就刻了這兩朵花。”
藍忘機将那對黑白兔子拿過來,并起指尖,将白兔和玉蘭,黑兔和芍藥分別并在一起。
然後他将黑兔芍藥挂墜放在魏無羨的手裏,道:“魏嬰,你是何時,将它們做完的?”
魏無羨倚在桌邊,撐着臉看藍忘機起身去取他們的武器,道:“嘻嘻,藍湛,你猜啊~正好你做了一對,我又做了一對,這不就明示着咱們倆就是天生一對嘛。”
藍忘機取了避塵和陳情放在桌案上,魏無羨略微有些吃驚,道:“藍湛,按理說,挂飾做了一對,那怎麽也應該挂在避塵和随便,或者是陳情和忘機上....”
魏無羨還沒說完,忽然反應過來藍忘機的用意,眼睛一亮,道:“藍湛,你這個人,怎麽小心思這麽多呀!”
藍忘機将兩只挂墜,分別在避塵和陳情上挂好,又将他們仔細放回原處,坐回到魏無羨身邊,魏無羨揉了下藍忘機的臉,以為藍忘機又想親他了,放在平時,藍忘機這個舉動,這副神情,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就是這個意思。
怎料藍忘機竟拿起桌案上,為金子軒和江厭離準備的賀禮玉飾,繼續在魏無羨之前停下來的地方,認認真真地鑿刻起來。
魏無羨坐在桌案上,撐起一只手,托着臉頰笑了起來,真是,有君如此,夫複何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