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第25章
第 25 章
25。
回了寒香殿,晏浮生又一聲不吭地看起折子,她也沒看林鶴,更不主動和她說話,仿佛那位放下冠冕求張太後饒了林鶴的人根本不是她。
林鶴到底受了些皮肉之苦,喝了半碗湯藥便昏昏欲睡,心裏雖然想着連晏浮生都還沒睡,她怎麽能睡過去但到底還是禁不住寝殿內香氣襲人,倒頭就睡着了。
夜裏渴醒,林鶴忍着渾身疼痛,掀開身上不知何時蓋的被子,爬起來找水喝。
也不知幾時了,寝殿裏鴉雀無聲,宮女們已經酣睡,林鶴隐約看到房中有一處光亮,她便摸索着過去,站在裏間門口,隔着一扇屏風看到晏浮生倒在書案上睡着了。
豆大的燈照着她伏案的側臉,眼睫毛根根分明微微外翹,眼尾仿佛有淚痕,鼻尖泛着一抹紅,像是着涼受了凍,格外地讓人心疼。
林鶴素來是個憐香惜玉的,就連沈碧雲也常說她見色忘義,可她不比男兒,不知“色”是什麽意思,她本性如此——天真地喜歡世間一切美好事物,而這世間所有美好事物之中,美人是最難得也是最脆弱的。
她幼時親眼看着林飛卿身體一日日衰弱,那時候百般無助,恨世間種種不平,恨不能一日長大成人,護着身邊人一世周全。
可等她漸漸長大,才發覺世間的不平等遠超出她想象。等到她拳頭變硬了,卻比不過拿劍的人,等她拿了劍,又比不過修仙的,等她修了仙,發現皇權至上,衆生皆是蝼蟻。
林鶴無聲無息地湊到晏浮生跟前,拿起挂在一旁的白狐鶴敞,打算替晏浮生蓋着,等眼神落在案前的折子上,她暗暗一驚。
哪裏是什麽奏折,晏浮生在看的……是巫書
所謂“巫書”,其實與邪門巫術完全不搭邊,乃是幾百上千年前五行師們遺留下來的著作,是系統诠釋五行之術的講義,上面的文字皆是古文字,即便是年歲已達兩三百歲的大乘期修道者都不一定認得這類文字,晏浮生是從哪習來的
林鶴無法分辨她研讀是的哪個年代的著作,只知道這東西極其珍貴。
十七王之亂後,侍奉姬世王朝的五行師徹底絕跡,後世雖有略通皮毛的修道者,但他們的本事與五行師們相去甚遠,故而被籠統地稱做“法修”。當代修道者崇尚劍道,從內修煉金丹,以劍為媒介施以威力,是當前門派中的主流。法修随着五行師的消亡而沒落,早已無人問津。
晏浮生被困在宮殿中,受張太後禁锢,根本沒有機會修道,長此以往身體日漸虛弱,是無法穩坐帝君之位的。
所以晏浮生暗中擇了法修之道,表面上仍是一副毫無修為的柔弱模樣,實則日日刻苦,不曾怠惰。
林鶴不小心發現了這個驚天秘密,她蹑手蹑腳将鶴敞挂回原處,退到外間,裝作不小心碰到了茶案,發出稀裏咣當的聲音。
“林鶴”晏浮生喚她的名字,依舊是冷冷淡淡的。
林鶴“嘶”一聲,雖然是假裝撞到茶案,但赤腳踢到桌腿上的疼是真真實實的,她一颠一颠地過去,鼻青臉腫地問: “陛下,有什麽吩咐嗎”
晏浮生看她一身的傷,還能爬起來到處跑動,不禁好笑道: “果然是神龍血脈,這點皮肉傷對你而言,睡幾個時辰就好了。”
林鶴最怕晏浮生生悶氣不搭理她,倒是這麽調侃幾句也好的。她嬉皮笑臉,一颠一颠地湊過去,欠身往案上,撥了撥那盞油燈,使屋裏更亮一些。
晏浮生順手合上折子,看着她說: “你腳又怎麽了”
“起來喝水,撞到桌腿了。”林鶴回頭看她,因身材高挑一些,此刻看着晏浮生坐在一張寬木椅下顯得格外嬌小,她忍不住去回憶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喜歡她由來以久的話,倒有幾分像是真的。
晏浮生懶懶地歪着頭,低眸看着她赤着腳,似笑非笑地說: “你這笨手笨腳的,哪裏像一位快結金丹的劍修這麽下去,一天天傷筋動骨,保不齊哪天死在我這了。”
林鶴淺淺笑着,見晏浮生發髻有些亂,上面別的珠釵寶石都沒取,想着是伺候她的宮女怠慢了,她想伸手給她整理,卻被晏浮生拿一支毛筆格擋了。
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足以見得晏浮生生性多疑,不喜歡與人親近。
林鶴挑了下眉,側着身子虛坐在木椅扶手上,挨着晏浮生卻不親近她,接着剛才的話問: “若我死在陛下這裏,您會替我收屍嗎”
晏浮生目光移開,手裏的毛筆百無聊懶地轉了轉,她說: “倒不必那麽麻煩,若你死了,我會拿你的屍體喂狗,吃了你的血肉,就算是狗也能漲一星半點修為。”
林鶴眼神微冷,說: “陛下這副态度,我真不知該如何自處。”
晏浮生輕聲道: “太後要收買你時,你大可答應她,我讓你做那種事的時候,你也盡管做,林鶴,你的高尚與這肮髒的宮殿格格不入,只會害你葬送性命……也害了我。”
林鶴想了想道: “陛下指的是,卞三娘那件事”
“那件事上,是我激進了些,疏通地下靈脈有利于朝廷管理九州各地,只不過要做成這事,付出的人力,物力代價未免太大。太後目光短淺,只想拿這件事情籠絡人心,她巴結的那些老臣一個個都是貪贓枉法之輩,等他們一層層貪污下去,錢花出去了,怕是事情沒能辦好,影響深遠,卞三娘之流雖有才能,但到底也無抗衡之力,這事就算不是因為你,我也無法辦成。”
晏浮生說着,忽然問林鶴, “若是你遇到這種情況,你該怎麽做”
林鶴正兒八經地站好,雙手攏在身前,雖說當不了謀臣,但也不願自甘堕落當谄媚之流,她站定了想了想,說出了兩個字: “暗殺。”
晏浮生笑了出聲,說: “和我想的一樣。”
林鶴其實說出那兩個字就後悔了,她知道這将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晏浮生主動牽起林鶴那只骨節破碎包滿了布條的手,肌膚相觸,林鶴肢體微微一顫,她有想收回去的沖動,她既不願意以色侍君,又如何甘心當一殺手
晏浮生沒有開口說什麽,她徐徐起身,身體幾乎貼在林鶴懷裏,雙手摸索着捧着林鶴的臉頰,在她唇上吻了吻。
林鶴連呼吸都僵住了。
晏浮生雙手拉着林鶴的衣襟,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幽幽地說: “侍寝還是幫我殺人,你只能選一條。”
有這樣的絕色美人在跟前誘惑,試問什麽樣的傻子會無視一條路,選擇更黑暗,更加布滿荊棘的第二條路
林鶴咽了下口水,說: “我幫陛下殺人。”
晏浮生放在林鶴身上的手垂下來,目光黯淡了些,她側過身背對着林鶴說: “先服侍我更衣就寝,等你傷養好了,我再定下策略。”
林鶴的呼吸落在她發間,見她身體微僵,不禁失笑。
夜深露濃,林鶴忽然說: “其實我左手也能持劍殺人。”
晏浮生靜默了一會,說: “好。”
林鶴擡起手給她一件件取下珠釵,細軟的長發如瀑散落下來,香氣令她酥倒,又給她除去外衣,等她上了床,替她蓋好被子,這才退出去。
她原來因口渴爬起床,半天也沒喝上一口水,到這會兒功夫,更是渴得耐不住,她拿起外間的茶壺,對着壺嘴,将裏頭的涼茶喝了個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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