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第27章

第 27 章

27

林鶴淺睡過去,只覺得才剛睡着,晏浮生就起床梳洗準備臨朝了。她聽到宮女們開她玩笑,明珠說: “林仙長白天不用上朝,不用給太後請安,晚上伺候陛下一回,怎麽就累成這樣了”

晏浮生道: “她昨晚的确勞累了,由她再睡一會。”

明珠和其他幾個宮女笑成一團,林鶴從床上坐起,睡眼惺忪,明珠一面給晏浮生梳頭,一面打趣道: “林仙長,你再睡一會罷,陛下吩咐過了,林仙長想睡多久都可以。”

林鶴衣裳不整,長發淩亂,坐着發了會呆,晏浮生從鏡子裏看着她,冷淡地說: “過來梳頭。”

林鶴順從地過去,困乏地站在晏浮生身後等了一會。她看着明珠為她描妝,一筆一畫在她眉眼間輕描,将她眉尾稍稍拉長,那柳葉般的溫婉細眉在明珠精湛的手藝下立刻多了幾分淩厲和疏冷,林鶴出神地看着,一時間她忘了晏浮生也從鏡中望着她,許是被盯着看了太久,女帝臉頰上不暈而紅。

林鶴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她的唐突,只好轉過臉,無聊地看屋裏的擺設。

明珠捂了下嘴,笑着在晏浮生跟前說: “林仙長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晏浮生依舊面無表情,林鶴窘得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去。

早知道再睡一會好了,等女帝陛下梳妝是真的慢,描妝,梳頭,更衣種種流程下來,少說也得花費大半個時辰。

今朝律法規定,除了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每日都需上早朝。日日如此,實在太辛苦了。

若這半個時辰用來睡覺,那簡直舒服太多了。再之,晏浮生整日裏冷着一張臉,難道不是嫌每日睡得少了

林鶴腹诽了一番,等明珠為晏浮生梳好頭,更了衣,這才拉着林鶴坐在一張黑木圓敦凳上,拿起另一把梳子替她梳頭。

林鶴的頭發烏黑光亮,又厚又密,不如晏浮生的細軟,梳起來格外費勁,明珠忍不住道: “林仙長的頭發,挽成垂雲高髻也是非常合适的,不知道林仙長今日想梳什麽樣的頭”

林鶴是什麽身份怎麽挽得了宮中貴女挽的發髻

她平日裏最多紮個低垂的發束,發繩用晏浮生賞給她的一根綴着紅玉琉璃的短繩,那紅玉琉璃色澤通透,鮮豔欲滴,垂在她發絲間極為好看。

若非晏浮生賞賜,林鶴是不願意佩戴珠翠的。

她看着鏡中長發垂肩的自己,桃花眼微擡,似笑非笑地說: “我日日不離寝宮,打扮也是給陛下看的,你照着陛下喜歡的樣子梳,如何”

可誰知道陛下喜歡什麽樣子的

明珠頓時尴尬,拿着梳子為難道: “這……這,我……”

晏浮生那清冽好聽的聲音突然說: “我來吧。”

林鶴呼吸一緊,眼神慌亂地看了晏浮生一眼。

晏浮生已經換上了上早朝的龍袍,那是一套白金色雲錦織衣,外頭罩着一件月白色素紗禪衣,雲錦上金線繡成的穿雲龍紋與銀線織的如意祥雲相互輝映,在紗衣下流光溢彩,她頭上戴着象征着至高權力的冠冕,走動垂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林鶴聽到聲音漸近,晏浮生從她面前的案上拿起了一柄月形木梳,接着梳齒觸碰到她的頭皮,她渾身一酥。

“陛下,”林鶴潤了潤喉嚨說, “朝中衆臣都在等您上朝。”

“讓他們等着,”晏浮生面色平靜, “他們每天都來上朝,朕卻沒有什麽機會為你梳頭。”

晏浮生很少用“朕”自稱,尤其是在張太後面前。她上位不穩,需時時提防着篡權者,像這樣極偶爾地說一次“朕”,仿佛是在強調她孤家寡人的身份。

林鶴想起昨夜裏求她的話,想是她真心應允了,一時心裏百感交集。

一位帝君,晾着朝中衆臣不理,遲遲不去早朝,只為了給她梳頭。

林鶴簡直不知自己何德何能了,晏浮生一手捏着梳子緩緩梳到發梢,微微躬身,氣息落在林鶴肩頸,林鶴脊背都不由地僵直了些,呼吸有些發燙。

晏浮生一遍遍地梳着,另一只手攏起林鶴的長發,細心地給她打理。

林鶴忍不住去想,像晏浮生這樣尊貴的人,應該從來沒有給人梳過頭,這是頭一遭。

看明珠她們的反應就知道了。

從晏浮生撿起那柄梳子,明珠等一幹宮女面面相觑,她們一個個臉色鐵青,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從未見過女帝陛下如此癡心待一人,可若女帝陛下因此誤了早朝,她們一衆人也是要挨罰的。

因剛才林仙長也勸過了,她們愈發不知所措,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不知說什麽好。

林鶴只由了晏浮生這麽胡來,不過片刻,晏浮生拾起一根桃木簪子,取了一半的頭發挽了個留仙髻,用桃木簪子固定,樣式簡單卻很好看。

明珠都看呆了,贊不絕口道: “原來陛下還會這種樣式的簪發,用在林仙長這樣不落凡塵的美人身上,果真是再合适不過的,奴婢真真是開了眼……”

晏浮生也很滿意她的手藝,從鏡中打量着林鶴的臉,林鶴忍不住道: “你該去早朝吧”

晏浮生心滿意足地離了寝宮,剩下一群宮女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真是看不出來,陛下竟這般疼愛林仙長,”玉竹酸溜溜地說, “林仙長剛來的時候,還一副病恹恹的樣子,眼睛也看不見,陛下一直愛答不理的,才過了這些日子,這就變成陛下的心頭好了!”

明珠道: “陛下一直疼愛林仙長,前些日子去太後那求情,為林仙長挨了太後多少訓斥,你就是不懂,陛下的心意,你幾時猜得到”

“陛下今日早朝怕是耽誤了,我服侍陛下這麽長時間,從未見過她誤過早朝,這次怕又要挨太後訓斥……”

林鶴木頭一樣坐在榻上,盤着腿聽她們議論,也不摻和進去,實際上昏昏沉沉,正小憩着。

本來昨夜就沒睡好,今晨又起了個大早,本來可以等晏浮生上朝了再回她的小榻上補會覺,現在簪了發,頭也不敢挨床,只好盤着腿坐着瞌睡。

對她來說,這一天就此而已。

朝堂上因為卞老被殺的事情已經徹底沸騰,早在晏浮生臨朝前他們就議論老半天, “鬼神殺人”的言論大行其道,除此之外沒有人能解釋一柄結了契的劍,在其主人逝世幾百年之後,竟從汝河地宮裏跑出來殺了卞輝玉。

晏浮生寫的符是遠古五行術的一種,在當朝根本無人知曉,自然猜不到“鬼神殺人”背後的真相。

這件事到底也只能不了了之。張太後因從卞老那得了地宮裏的幾件寶貝,害怕受牽連,匆忙找人将幾樣東西送回了地宮。

翻找期間,張太後從庫房裏發現了一樣舊物,特地差人送到寒香殿,囑咐了“給林仙長的”。

明珠拿着太後送過來的盒子,笑着說: “這是太後第一次賞林仙長東西,也不知是個什麽寶貝,瞧着這雕花紅漆妝奁,應該是件不錯的首飾。”

林鶴坐在榻上看着,晏浮生在裏間寫字,聞言也出來看看熱鬧。

那妝奁裏隐約散着靈氣,想來應是一件不錯的法器,還沒等明珠打開妝奁,林鶴和晏浮生都已經産生了興趣。

打開盒子,裏面是一件手钏(寶石珠子串的手串),明珠撿起來手钏,神情很古怪,她打量着說: “這個是什麽钏玉石好像也不是,這個好看嗎”

林鶴早已經僵在了原處,怔怔地看着明珠手上的钏,眼睛連眨都沒眨,唇微微張着,眼眶泛紅,一時說不出話。

明珠不知她這是何故,又去看女帝陛下,見她也陰沉着一張臉,立刻察覺到事情不妙。

“這……這難道是……這難道!骨頭!”明珠見識少,雖然沒見過人骨,但也見過動物的骨頭,一開始她沒發覺,可摸了半天,總算是猜到了。

她終于想到了,一時吓得魂飛魄散,将手裏的東西扔了出去——

林鶴也是吓了一跳,連忙起身去接,她眼疾手快,趕在手钏掉在地上之前接住,人跪在了地上,雙手捧着那副手钏,手指卻在發抖。

“林……林仙長”明珠臉色蒼白, “這到底是什麽”

晏浮生眉頭緊皺,林鶴緩慢地擡起臉,唇角牽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她對明珠說: “這應該是我娘的顱骨做成的手钏,是一件上等法器,能當護身符用。”

明珠: “……”

她尖叫一聲,吓得摔倒在地上,身上直冒出冷汗,雙腿發軟,竟怕得哭了出來。

林鶴坐在地上,拿着那件手钏,摸着上面一節節的白骨,腦海裏一片空白。

明珠拿出這樣東西的時候,她已隐約感受到了什麽——

神龍血脈;骨齡二十到二十五歲;被制成法器約不到二十年。

她生前的身份顯而易見。

怪不得上一回在淩霄殿,張太後想要拉攏她,特意說到她與林鶴的兩位娘親都相識。

那位“前朝餘孽”,身份被識破之後,究竟是如何被誅殺,其屍骨又如何被送到天機閣加以利用,制成一件件法寶送給宮中權貴們把玩。

林鶴光是想想,骨子裏都發寒。

張太後送這件手钏過來,許是在提醒林鶴,作為“前朝餘孽”,她的下場也相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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