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第14章

第 14 章

14

冬夜靜谧。

只剩鳥雀偶爾低叫。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顧青竹感覺到眼前Alpha掙紮的力氣弱了下來。

到最後,近乎再不反抗。

她看見女人緩慢的閉上了眼,睫羽微合時,宛若撲朔翅膀的蝴蝶。

而這一刻,蝴蝶停滞了。

一個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Alpha。

一個喪失了所有行動能力的女人。

一個随時會被自己殺死的存在。

與眼前畫面重疊的,仿若還有殘存在記憶裏早就褪色的幀幀畫像。

“……從今天起,許應就是你的新朋友了。為什麽不和她打個招呼?”

顧青竹突然覺得視線格外模糊,近乎讓她看不清自己的手。

下一秒,捆縛繩索的力氣終于松了下來。

近乎死寂的絕望席卷了她全身,顧青竹低聲道:“我只問一句。”

“你和盛——”

“對不起。”

一聲突兀的回應卻在這刻響起。

顧青竹垂眼看去,應許那雙漂亮的瞳仁裏泛着一灣湖水,是天空的顏色。

她厭惡這種澄澈,曾有無數個日夜,她希望鉛灰色填滿這片海。

一滴生理性分泌的眼淚滑落。

淚水在燈光下,無限趨近于透明。

她開口,顧青竹終于聽清了應許在說什麽。

……

對不起。

她在對一個、差點就要殺死她的人說——

對不起。

顧青竹松開了手。

布料掉落在應許黑色的大衣上,宛若不小心沾染的一片雪。

時間仿若都在此刻變得緩慢。

不知過了多久,顧青竹終于聽見主駕駛的女人再次開口。

“我和她只是朋友。”

“我不清楚青竹你看見了什麽,但花是程小姐訂的,盛小姐只是誤會了。她什麽都沒有做錯,我不希望你遷怒她。”

“你呢。”顧青竹突兀反問,“她沒有做錯,你錯了?”

靜默片刻。

雪落了下來。

“讓你感到難過,就是我的錯。”

劫後餘生,恐懼感讓應許全身顫抖。

她握緊方向盤的指節顫抖,此刻卻依舊平複着呼吸,用最平靜、最一如往常的音調告訴顧青竹。

“青竹。”

“我不會怪你。”

瘋子。

顧青竹徑自看向窗外,滿目的白刺痛瞳仁,讓她心下一顫。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

瘋子。

随着車輛駛動,沒有人注意到一瞬突兀的閃光燈亮起。

雪夜重歸于靜。

*

車在半小時後,駛入公館。

顧青竹一言不發的上樓,門被重重合上,獨留應許一個人站在旋梯下。

半小時的時間,足以讓應許脖頸上的痕跡變的越發駭人。

傭人也不複往日的谄媚,驚恐道:“許——應許小姐,我現在去聯系醫生……”

應許沒有拒絕。

她早就沒有力氣拒絕。

一路上的行駛,大多是應許竭力控制自己保持冷靜,才沒有出現更無法挽回的後果。

但在這一刻,應許突然覺得一切都很沒有意義。

為什麽不呢?

這不就是顧青竹想要的嗎?

應許死在車禍裏,和她心心念念的許應一模一樣。

就連顧青竹自己,也能和許應一起離開。

只不過,顧青竹就算是死,大概也不會希望和應許死在一起吧。

壓抑的憤恨與怒火在這一刻驟然湧上心頭,應許呼吸急促,按捏太陽穴的動作用力起來。

指尖近乎陷入皮肉,就在還有越陷越深的趨勢前——

“應許?”

女人的聲音響起,下一秒,冰冷的東西貼近了應許的脖頸,讓她渾身一顫。

“黎醫生一時半會趕不過來。”她溫聲道,“她讓我先用冰塊給你冰敷……冷嗎?”

應許僵着身體搖頭。

對方便坐到了她身邊。

脖頸濕潤一片,分明格外冰冷,水意卻仿若殘留着女人指尖的溫度,一點點消融了應許的狂躁。

顧青竹是個瘋子。

但應許不是。

好半天,她才聽見自己說:“謝謝。”

在她身前,女人露出一個膽怯的笑。

醫生趕到後,對應許的傷口感到驚訝,但她沒有多問,比應許更沉默。

在Alpha上樓後,沒過多久,一扇門突兀開了。

大衣很長,近乎拖拽到地面,将光影撲滅的聊勝于無。

顧青竹看着空曠客廳內,正在彎腰收拾的衆人。

指尖挾着一管藥膏,帶着很淡的清香。

顧青竹盯着白皙的肌膚。

直到這一刻,她才清楚意識到。

自己差點殺了應許。

用這雙手。

*

人的韌性遠超自己想象。

第二天,應許在鬧鐘響起第二秒睜開了眼。

她下意識撫摸上脖頸,指尖摸到的卻只有那條原主的項鏈。

應許盯着十字架看了數秒,還是沒有将它取下來。

一夜過去,系統方才敢開口:【宿主,你……女主這樣做——】

【你要說,她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嗎?】

什麽樣的原因……能讓她殺了一個人?

一句誅心,系統靜默不語。

應許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

一夜過去,盡管早已處理過傷勢,脖頸上的傷痕卻依舊近乎淤紫,駭人異常。

應許終于清楚,顧青竹脖頸上那些痕跡是怎麽來的。

對自己狠心的人,對別人也絕不會手軟。好巧不巧,應許成了這個別人。

她從衣櫃裏找了件高齡毛衣,勉強遮擋住了痕跡。

但應許并不認為這能藏多久。

她不介意傷口暴露,但她厭惡主動暴露自己真正的傷口。

下樓時,在迎上衆人目光時,她還唇角勾起,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笑。

因為不想看見顧青竹,應許走得急,沒有看見茶幾上的藥膏。

系統也不會不合時宜的去提醒她。

真正投入到工作後,忙碌會填滿身體的每一寸,讓人分散不了心思去恐懼。

幾乎是一天快要結束,在昏黃的暮色裏,應許才長吐出一口氣,将劇本放在了一邊。

“應許!”

耳邊,輕悅的女聲響起,盛秋雨舉着兩杯咖啡,放在臉頰兩側,顯得格外可愛:“熱的和冰的,要喝哪個?”

盛秋雨的氣性來的快,去得也快。

沒有真正看見應許和顧青竹站在一起,她都能安慰自己,應許只是去忙別的罷了。

因此,一整天,她依舊與過去一樣,熱情而粘人的跟在應許身後,像個小羊拖尾。

在經歷昨夜的事後,應許不得不承認,相較起死寂一片,她更喜歡嘈雜喧鬧。

“我都可以。”她回答完,見盛秋雨似乎不太喜歡這個答案,又改口道,“盛小姐喜歡喝什麽?”

盛秋雨就把熱的那杯晃了晃。

但應許知道,她無論喝什麽都愛加冰,此時也只是笑了一下,伸手接過了那杯熱的。

“謝謝。”想了想,應許又将杯壁貼在了盛秋雨另一邊臉頰上,“冷嗎?下次不要這樣了,直接給我就可以。”

這個動作格外自然,不帶任何暧昧。

女人的目光格外柔和,帶着關懷,盛秋雨幾乎是瞬間僵在了原地。

盛秋雨艱難的搖了搖頭,坐在了應許身邊。

“那個——”盛秋雨開口,卻難得卡殼,有些不清楚該怎樣開始話題才是好的。

她突然有些害怕,過于熱情,是不是會吓到應許。

……但在此之前,她對應許的熱情舉動似乎也不算少了。

正當盛秋雨為此苦惱時,應許卻像察覺到了一樣,溫和道:“想不到要說的也沒有關系,就這樣坐一會,也不錯,不是嗎?”

一句話,讓盛秋雨突然心下一松。

她點點頭,揚起一個笑,正要回應,不遠處,一道細弱的貓叫聲卻突兀響起。

“喵——”

不遠處,一只白貓正向兩人走來,盛秋雨瞬間眼前一亮:“咪咪!”

她當即便彎身要去逗弄貓,白貓也十分配合的走到她腳邊,繞了個圈,尾巴搖搖晃晃。

“但是我沒有帶吃的诶。”盛秋雨想了想,正要叫助理,白貓卻瞬間收斂了尾巴,又往來時路走。

盛秋雨:“…………!!!”

“你怎麽這樣啊!”

她瞬間頭發絲都豎了起來,正準備用零食狠狠教訓一番小貓時,一聲輕笑卻在耳邊響起。

盛秋雨一頓,側臉看去,應許卻遞來了一塊餅幹。

“場務送的。”應許不确定道,“吃一點應該沒有關系吧?”

盛秋雨不知道,但貓咪似乎并不讨厭。

它折返回來,應許就半蹲着,給它喂食。

項鏈随着動作晃動,領口也不自覺松了一些,向下垮去。

盛秋雨站在應許身邊,低頭看向女人時,對方脖頸若隐若現的傷口格外刺目。

“這裏——”

女人的聲音帶着某種不可置信,應許動作一頓:“嗯?”

下一秒,指節觸碰到下颌,一路向下,冷的帶起應許肌膚陣陣顫栗。

傷口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短暫的緘默後,盛秋雨突兀的将自己的圍巾摘了下來,動作過于急促,以至于頭發都有些亂。

這動作過于突然,一旁的貓都被吓了一跳,很快往一旁逃竄,躲回了樹後。

盛秋雨卻一個眼神都沒再分給它,只是徑直将圍巾裹在了她的脖頸。

淡淡的桃子香氣漫在鼻尖,這是屬于盛秋雨的氣味。

“……是顧青竹做的嗎?”

應許站起身,搖頭:“只是意外撞到的。”

這個謊言非常拙劣,應許清楚。

盛秋雨顯然也清楚。

但越清楚,她才越難過。

只是幾秒時間,就在應許眼前,盛秋雨突然眼眶紅了。水意彌漫,她聲音都帶着些抽噎:“她怎麽可以這樣對你?”

眼淚大串掉落,宛若碎裂的珍珠。

一時間,應許的聲音都帶着點訝然:“……哭什麽?”

受傷的難道不是自己嗎?盛秋雨就算同理心真的那麽豐富,也不至于真的因為她流淚吧?

演的嗎?

應許真的有些不解。

盛秋雨視線在圍巾與她的臉之間來回梭巡:“一定很痛吧。”

應許想搖頭,但眼前Omega一張臉上滿是委屈。

一時間,她連否認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是有點痛。”

靜了片刻,應許難得坦誠。

盛秋雨深吸一口氣,眼淚掉落的更多。

眼見她似乎連哭的聲音都要随之提高,應許輕嘆口氣,搶在那之前安慰道:“但是,相較起已經快痊愈的傷口的疼……盛小姐的眼淚更讓我感到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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