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第15章
第 15 章
15
哭音驟然止住了。
盛秋雨淚眼朦胧的擡眼,水意模糊睫羽,眼尾一圈昳麗的紅,看起來格外可憐:“你是在騙我吧。”
“……Alpha都這樣。”盛秋雨咬着嘴唇,“只會說甜言蜜語。”
應許拆開紙巾,遞給了她。
“人都喜歡聽甜言蜜語。”應許說,“只要它能讨你歡心就好。”
盛秋雨接過紙,胡亂擦了擦眼淚,迅速背過身去,不想讓應許看見自己的表情。
可緋紅的耳根在雪天裏實在太明顯,好一會,應許才聽見盛秋雨哼了一聲:“這些話你跟我說說就可以了!不要在別人眼前也這樣——”
應許還是喜歡她用這樣嬌縱的音調和自己說話。
盛秋雨沒再和應許繼續這個話題。
她十分清楚,被顧青竹傷害,最痛苦的只會是應許。
就像應許不想看見她的眼淚一樣,盛秋雨同樣不想看見應許那張臉上露出軟弱可憐的脆弱神情。
可這不代表她就能輕松将這件事一筆帶過。
應許不反抗,是因為她沒有能力反抗,更是因為她善良。
可自己有,不是嗎?
靜了數秒,盛秋雨猶豫道:“我等會還有戲,不能推遲。你……你不要再坐顧青竹的車了好不好?我送你回去。”
“你怕被她發現的話,我送你到公館附近也可以。”
她給了兩種方案,應許卻還是沒有猶豫,拒絕了。
顧青竹當下狀态極其不好,盡管應許不清楚具體原因,但如果對方非要發瘋的話,拉着她一個也夠了。
“你先去忙吧。”
眼見盛秋雨唇角又垂了下去,應許伸手探向圍巾。
圍巾質地格外好,只這一會時間,已經将應許身上的寒氣盡數驅逐了,她難得在冬日感覺到溫暖。
“……不用還給我,借你戴幾天。”盛秋雨撇了撇唇,“當然,我沒說幾天具體是幾天……等我要了,你再還給我。”
似乎是覺得話說的太硬了,她又眨了眨眼:“好不好?”
只要一天不還,兩個人就總有理由見面。
應許為這明顯的小“心機”啞然失笑,答應了。
盛秋雨走後不久,先前那只貓又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顯然還是對餅幹念念不忘。
應許伸出手,猶豫着撫摸上它的小腦袋,小貓非常識相的蹭了蹭她的掌心,溫暖的觸感讓應許唇角勾起,舒出一口氣,終于從恐懼中脫離了幾分。
她目光柔和下來,正要拍攝視頻給盛秋雨看,可只是剛解鎖屏幕,一條陌生短信便浮現于眼前。
應許剛點開,唇角的笑便消失了。
一連十幾張照片,最早一張甚至可以追溯到應許陪顧青竹來劇組當天,此後,二人的每一次接觸,無論地點有多麽隐蔽,號碼的主人都拍攝到了應許站在車外的照片。
每一張,都有應許的臉。與之相比,顧青竹便小心許多。唯一一次被拍到,照片中也只有女人一只清瘦的手。
可一只手沒有任何辨識度。
應許後背發寒。
随着她指尖滑動屏幕,很快到了最後一張,那由兩張圖片拼合而成,右上角記錄着時間。
一張,是應許狀态平靜打開車門,她的脖頸沒有傷口,動作格外自然。另一張,是半小時後,主駕駛的女人神情局促,脖頸淤青明顯。
随着翻閱到底,名叫【青竹】的聯系人撥來電話。
沒有任何寒暄,顧青竹報了一串地址。她的聲音冷冽,猶如穿堂風徑直略過應許,将她從虛幻的溫暖中摘了出來。
“五分鐘。”顧青竹冷冷道,“我只有五分鐘的耐心。”
車內,死寂一片。
前視鏡內,顧青竹再次點開屏幕上的圖片。
這個動作已經反複了幾次,助理看在眼中,語氣更加小心:“青竹,單姐已經去處理了,但一時半會聯系不上,不清楚對方是哪家媒體。這個時候叫應許過來,她……”
“……我當然清楚,叫她沒有任何作用。”顧青竹打斷道,“可我要做什麽,什麽時候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助理沉默了。
事實上,顧青竹自己也說不清楚叫來應許的理由。
或許是想憑借應許的信息素,安撫情緒。又或許,只是在遇見事端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Alpha……
顧青竹垂下眼,眸中隐含焦躁。
身為公衆人物,被偷拍早已不是一次兩次。可過往所有人,拍下照片後都會第一時間聯系經紀公司,通過錢私了。
直接聯系她的,還是第一次。
正當顧青竹皺眉,想要催促單巧雲時,陌生號碼再次發送消息。
顧青竹本以為又是與應許有關的照片,冷着臉打開,入目的,卻是一段只有幾秒的視頻。
幾乎是視頻剛開始播放,熟悉的布景便讓顧青竹心下一顫。
實驗室內,在一衆機械和實驗品前,Beta一身白風衣,首先出現在鏡頭裏。
女人長發及肩,手持文件夾,正在記錄數據。在她手邊的電腦屏幕上,代碼正在推演計算。似乎注意到鏡頭,她投來一眼,一雙桃花眼裏泛着笑意,格外柔和,讓人如沐春風。
“在拍我嗎?”她這樣說着,走向了鏡頭的主人。
許應。
在聽見女人聲音的第一秒,顧青竹攥緊屏幕的指節泛了白。
……不會有錯,不是AI合成,而是真的許應的聲音。
記憶中,除去公開場合,許應在私下并不喜歡鏡頭。
盡管如此,在面對熱戀期時,顧青竹時不時的合影邀請,她也還是會格外耐心的一一同意,對着普通的落日晚霞、晚餐和打卡的娛樂項目做出顧青竹想要的表情。
時至今日,顧青竹依舊記得二人第一次約會。
落日、海風,海浪翻滾,卷起陣陣白沙。
許應處理着消息。她年少有為,無論是本身的社交圈,亦或是實驗室內,總有許多人需要她。
她主動開口:“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
顧青竹難得局促。
縱然顧青竹素來自傲,可在家世與事業成就不下于自己的許應眼前,她還是不免覺得自己透明與渺小。
許應看向她。
女人長着一雙格外多情的桃花眼,眼尾上挑:“當然沒有。”
“反倒是我,沒有合理安排好自己的時間,讓青竹掃興了。”她一頓,神情也變得認真,“是我的問題,非常抱歉。”
“下次,還可以邀請青竹來這裏嗎?這次來的有些遲,一直沒有時間看日出——”
此次旅行是顧青竹主動提議。
她清楚許應工作繁忙,卻還是希望能與對方有更多的接觸。為此,Beta推拒了許多工作,将日程調後,只為了讓她玩的開心。
與許應的坦蕩包容相比,顧青竹只覺得自己格外卑劣。
她甚至不清楚該怎麽回答,只盯着許應,不說話。女人也不焦急,望着她,目光比暖陽更柔和。
“不會麻煩你嗎?”
許應便笑道:“青竹的想法,永遠在第一位。”
曾有很多日夜,在顧青竹不堪病症痛苦時,總會反複翻看那些照片。
她十分清楚,這無法緩解自己的任何痛苦,只是每次看見許應時,顧青竹總會有一種由衷的慶幸。
在這個糟糕的世界,她還期待着和一個人去見明天的朝陽。
這曾經一度成為顧青竹生活的意義。
直到意外發生,摧毀了她渺小的願望。
設備自此被封存在箱子裏,連帶一切記憶都被驟然上鎖。
時至今日,顧青竹很少再去想念許應。
她與女人相處時的快樂實在太少,顧青竹不想在現在就将一切用盡。
在顧青竹恍神的數秒,視頻裏,另一道身影跟在了許應身後。
女人比許應稍高些,薄唇緊合,縱然看見鏡頭,也未發一言,一雙眼裏古井無波。
許應和應許。
這段視頻拍攝在幾年前。
是實驗室的人拍下,然後轉售給記者,記者再憑此來威脅她?
顧青竹腦內閃過許多想法。
可唯一長存于心的,只有一個。
如果是……對方還有沒有更多與許應有關的視頻?
或許是與應許相處的久了,在适才看見視頻的第一眼,顧青竹甚至有種錯覺,視頻中的是應許,而非許應。
這種恍神感讓顧青竹心驚。
許應是許應,應許是應許……
應許永遠比不過許應分毫。
正在顧青竹握緊手機,反複斟酌措辭間。
車窗在此刻驟然被敲響。
助理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通過設備打開後座車窗,略顯急促的喘息聲便回蕩在顧青竹耳邊。
“青竹。”
顧青竹擡起眼,應許便站在窗外。
她的毛衣不知何時被卷了下去,上面的痕跡依舊清晰,時刻提醒着顧青竹,自己昨夜究竟做了多慘無人道的施暴舉動。
在迎上目光時,Alpha明顯一頓,下意識想要垂眼,卻還是與顧青竹對視。
她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耳根與臉都格外的紅,“我收到消——”
“這件事我知道了。”顧青竹的視線停留在傷口一秒,別開了目光,她重新翻看起了對方發來的照片,狀若無事道,“如果有新的消息,我會讓小陸轉告你,回去吧。”
如果說在看見視頻前,顧青竹尚有些煩心照片。
在此刻,那些憂慮也盡數消失了。
顧青竹只想得到更多與許應相關的消息。
至于那些照片,從沒有拍到顧青竹的正臉。
對方如果真的要爆料,顧青竹只需要矢口否認,整件事不會和她有絲毫的關聯。
顧青竹突然冷漠的态度,與她适才在電話中表現出的焦急截然不同。
應許不懂她到底在這幾分鐘內又遇到了什麽。
盡管有些惱火于對方的陰晴不定,可她不得不承認,在昨晚的事後。
相較起被顧青竹這樣“玩”一趟。
應許更抗拒和顧青竹接觸。
應許心內暗自慶幸。
顧青竹卻以為她是感到委屈,将她的沉默看在眼中,一時間也有些無從開口。
正當Omega皺起眉,思索着還要如何安撫、亦或者是直接冷言冷語趕人走時,屏幕再度亮起,一連十幾張照片驟然刷新在屏幕裏。
【和害死許應的兇手在一起,你會想到許應嗎?】
圖片黑底紅字、一連發送了十多條,每一張都只重複着這一句話,加粗的字體就那樣赤丨裸的暴露在二人眼前,仿佛也将那層破裂的紗紙徹底揭開。
洶湧的暗流就這樣被直白呈現在了臺面,應許明顯感覺到,顧青竹呼吸的起伏變的奇怪,那雙眼中也不複适才的平靜。
“青竹!”助理沒有看見消息,卻也意識到顧青竹情緒的不對勁,當即轉頭要制止。
如果應許可以做自己,她會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抗拒面對女人的第二次“暴行”。
可她是應許——是無論顧青竹說什麽,都會耐心傾聽的應許。
“我非常後悔。”
薄唇微啓,顧青竹說出的話卻遠超應許意料。
“昨天晚上,沒有狠下心。”
“我非常後悔。”
幾句話,宛若附骨之疽。
她愕然擡臉,迎上的,卻只有一雙涼薄的眼。
就像隔着一層玻璃,窺見到死寂的雪夜。
應許心跳一滞,再沒辦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