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第18章

第 18 章

18

夜影闌珊。

車輛飛馳于公路,直到地平線泛起朦胧光亮,後窗才被動作極小的推開一條縫隙。

雨後土地的腥氣混雜着工業藥劑的味道撲鼻而來,應許不喜歡這種味道,卻覺得濕冷的空氣比車內虛構的溫暖更讓她向往。

眸光凝視了片刻窗外,耳邊,顧青竹的電聯也到了尾聲。

“……非常感謝。”

她以這句話做結尾,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誠懇。

應許偶爾會想,如果顧青竹能将這些面對外人時的禮貌克制稍稍分一些給原主,對方的生活是否也不至于淪落至此。

但世界沒有如果,應許天生愛顧青竹,似乎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因此,盡管應許再覺得荒謬,可笑,她依舊在顧青竹聯系許家人時,做了自我介紹。

只是一句“我是應許”,電話那邊的男人态度變得松動,沒過多久,顧家的私車抵達程家酒店前。

這種急迫感讓應許無所适從,她聽着顧青竹游刃有餘安排着一切,自己跟在對方身後,不被關注,不被在乎,就像一道影子。

除去實在無聊的時候……誰會在乎影子呢

顧青竹要處理的事很多。

調整未來的行程,為許家準備禮物,更要敷衍适才見到她的一衆客人。

連夜輾轉,她格外疲憊,只以一種自己都恍神的态度處理一切。

等到終于安排好一切後,顧青竹口幹舌燥,她下意識道: “應許——”

應許有着遠超于常人的敏銳,過往,連顧青竹都未曾察覺到自己聲音沙啞時,女人卻會直接遞來一瓶水,用行動提醒她,該休息片刻。

縱然顧青竹總會毫無猶豫的無視她,繼續做自己的事,應許卻依舊會在下一次重複這種動作。

直到顧青竹徹底厭煩,怒罵她一頓,對方才會停止。

叫Alpha的名字似乎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

尾音飄落在逼仄的空間,靜谧一片,除去窗外簌簌飄來的風聲外,沒有任何回應。

顧青竹怔然數秒,驟然別過臉。

Alpha望着窗外,似是沒有聽見,可她細長的睫羽卻撲閃着,那雙湛藍的雙眼被灰影掩蓋,似乎是湖水停止了湧動,死寂,灰敗。

應許是故意沒有回應自己。

這個想法驟然于心中升起,顧青竹略一張唇,一時間竟然有些失語。

她突然發現,應許變了很多。

Alpha不再像往日一樣沉悶,她開始逐漸有自己的社交,在面對自己時,笑的頻率也比過往多太多。就像一個死寂的人,逐漸變得鮮活。

這種生氣讓顧青竹抗拒,極少數的時間,她甚至希望應許永遠和之前一樣,做一個不會哭,不會動搖,她說什麽就聽什麽的人。

可當應許真的沉默,顧青竹卻又有些不清楚該怎樣面對她。

靜默之中,顧青竹下意識将原因歸咎于,應許抗拒與許家接觸。

在車禍這件事上,許家與顧青竹持截然不同的态度。

顧青竹希望找到真相,許家卻抗拒一切調查,一心希望許應早日入土為安。

因為這件事,顧青竹曾與衛胥言當面争執過。

印象中素來溫柔的女人難得翻了臉,冷冷告訴她: “如果不是你,小許不會出事——”

被人戳中痛點指責,卻又無法反駁。

曾與許應那樣親密的應許,似乎只會受到比這更多的指責。

長久的靜默後,顧青竹開口: “我不清楚你和許家的關系怎樣,我只知道,我承諾的事永遠不會反悔。”

“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依舊沒有回應。

顧青竹不再開口,疲倦的合上眼,也只數秒,又因突然到來的消息而忙碌。

淩晨六點,車輛抵達主城。

新年歷第二天,城市卻不再慶祝新年的到來,恢複了往日的秩序,行人依舊庸碌。

也是在酒店前,應許第一次見到顧青竹的經紀人,單巧雲。

女人打扮的格外保守,眼中滿是擔憂。幾乎是在看見顧青竹的第一秒,便開口道: “青竹,你該去休息了。”

是顧青竹會喜歡的模樣,沒有攻擊性,格外溫和。

應許在內心下了定義,聽見顧青竹回答: “我已經和許若約好時間。”

“只是推遲半個小時而已。”單巧雲的目光略過顧青竹,落在應許臉上, “她不會多說什麽。”

顧青竹終于松口,應許也終于得到片刻喘息的機會。

與她有着相同心情的,似乎還有前座的陸助理。她們似乎都是一樣的人,只有在顧青竹休息時能得到片刻自由的時光。

可陸助理是顧青竹的下屬,她為對方工作,縱然疲憊,卻也是平等的關系。

應許與顧青竹,是什麽

答案荒誕的應許只想逃離。

手機早在上車前便被關機。

此時再被打開,留言早已突破百餘條,出乎意料的是,只有少部分源于盛秋雨。

對方在被挂斷電話後,瞬間意識到應許似乎當下狀況不太好,一連發送許多消息。

最後一條,是一段幾秒的語音: “是顧青竹來了嗎我——”

“小雨”

男聲緊随響起,隔着一段距離,卻瞬間讓盛秋雨收了聲,足以說明對方身份的特別。

……是盛昌明嗎

應許退出界面,才發現程筠發來的消息更多。幾十條時間不一的留言,也完整诠釋了Alpha劇烈起伏的內心活動。對方顯然已經清楚了程菲的所作所為,最後一條是道歉。

【我會盡快處理,讓她當面向你道歉。】

“處理”,如果真的想要處理,怎麽可能這麽久沒有結果

不過是無能為力。

應許并不在意,因為她似乎比程筠更無能。

為了防止多生事端,應許誰都沒有回複。

剛熄滅屏幕,耳邊,卻驟然響起一道女聲。

“剛才說話的……是盛小姐嗎”

應許指節微頓,擡起臉,單巧雲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是不是打擾到你了不好意思。”

女人笑意柔和,極具迷惑性。

應許不喜歡這種刻意讨好的笑,垂下眼,不看她,搖頭便算作回應。

單巧雲并沒有貿然落座她身旁,而是靜靜盯了應許數秒,方才開口: “每次看見你,我都有種錯覺,就像許應還沒有離開,她正站在我的眼前。”

說起這話時,她眸中的情緒格外複雜,仿佛真的透過應許,看見了許應。

應許一路上,本就因為許應而情緒低落,此時聽見“相似”兩個字,也只覺得諷刺,近乎尖銳的回複道: “但她已經死了。”

單巧雲眉梢微挑,似乎是對這句回應感到訝然。

但她很快想通,這樣才對,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人永遠只願意做一個配角

就算是影子,也要暴露在陽光之下。

“的确,斯人已逝,我勸過青竹很多次,太過偏執,結果只會讓人失望。”單巧雲格外坦然, “她不聽,不信,固執己見。”

“在遇見許應之前,因為感知不到Alpha的信息素,尋常的抑制劑于她而言不起作用。她只能注射特定的針劑,每一針都有遠超常人想象的痛苦。”

“你曾經見過她發病的樣子,所以更應該理解——”

“理解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理解

應許不清楚顧青竹發病時有多痛苦。

但窒息的痛,單巧雲應該沒有承受過。

因為從未體會,所以永遠那樣坦然,無畏——

又愚蠢的自大。

“我清楚一個人的想法不是一成不變的。”單巧雲溫和道, “但無論青竹答應了你什麽,我都以個人的名義希望你,至少在未來一段時間裏,和她寸步不離。”

“為什麽”應許再聽不下去眼前女人的廢話,開口反問, “我同樣有我自己的工作。”

“每次見許應後,她的情緒都會失控。”

單巧雲靜了數秒,似乎不想多提有關顧青竹疾病的問題: “至于應小姐口中的工作……即使耽誤,青虹也會幫您付清違約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或事比青竹重要。”

“顧家有個很大的地下室。”說到這,女人唇角又帶起了星星點點的笑, “如果應小姐真的那樣抗拒我的提議,大概就要有段時間見不到太陽了。”

從開口第一句,單巧雲便穩占上風。她主動提及盛秋雨,意味着她清楚二人的關系。

幾乎是瞬間,應許想到那聲語音裏的“小雨”,後背發寒。

那真的是偶然遇見嗎又或者是故意為之

而程筠甚至連程菲都無法處理,更不可能幫助應許。

風聲凜冽,應許裸露的手心格外的冷。

“青竹現在還在車裏,去給她披件外套吧。”

單巧雲的語氣格外無奈,像是母親面對青春期難以管教的女兒,頗為頭痛。

應許深深看了一眼Beta,起身,往車的方向走。

耳邊,仿若還殘留着單巧雲的規勸。

“在遇見許應前,青竹的情緒一直格外低落,她是幫她重新找到快樂的人。”

“但應許,你也不差。你要知道,青竹或許也動搖過。”

“但她需要你。”

車門被打開了。

冷風灌入,女人阖着眼,盡管疲倦早已席卷全身,可真正入睡時,顧青竹卻依舊睡得不安穩,眉頭皺起,看起來有種格外的可憐感。

應許拿起座位上的外套,那顯然是單巧雲先前放好的。

她撐開外套,放輕動作,剛要披到女人身上,可只是剛垂下首,卻聽見女人近乎呢喃的叫了一聲——

“小許。”

“……”

或許是聽見程筠也這樣叫過她,應許動作一怔,下意識還以為顧青竹是在叫自己。

但只是一瞬的愣神裏,顧青竹再次開口,她劇烈喘息着,像是突然感到了窒息感,無法呼吸,連帶着聲音也一頓一頓,宛若壞掉的留聲機。

縱然如此,她依舊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許應——”

應許的視線,自她的臉,滑落于自己的手。

這是難得的獨處空間。

如果她就在這裏——

【警告!警告!】

【請宿主切勿産生傷害女主的想法!】

【警告!警告!此行為将嚴重違反系統準則——】

*

蟬鳴聒噪。

顧青竹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做與夏天有關的夢。似乎自從遠離主城,過往的一切都變得格外模糊。

可她依舊記得與許應的第一次見面,那是一個格外漫長的夏天。

因為患有信息素排斥症,顧青竹厭惡學校,厭惡身為Alpha的父親,厭惡周遭的一切。

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只待在家中,待在自己家的後院裏。

仲夏正好,她坐在秋千上,粉色的短裙随着威風擺動,腿上放着一本藍色的書,繪畫着一只羽翼未滿的鳥,兇狠盯着眼前的山谷。扉頁講述了它試圖飛越山谷,卻又因一場飓風,摔碎于山石之間的故事。

只是讀了個開頭,顧青竹的眉頭便不自覺皺起。似乎是因為情緒的驟然變化,連帶眼前耳邊的一切都變得格外模糊,像是故意與她對抗一般。

陽光太過滾燙,書是她最讨厭的紫色,裙擺也有些過長,為什麽只是走幾步就會将她絆倒

顧青竹跳下秋千,膝蓋傳來熟悉的疼痛,她随手一抹,腥氣蔓延在鼻尖。

一切都是那樣的寡淡無味,讓人厭煩。

不知什麽時候,她才站了起來,略略擡起臉,看向秋千。

日光被分割成無數塊,散落在純白的高架上。它曾經遠比現在漂亮,長繩上覆滿了紫藤蘭,華美異常。可在經由修繕後,它變得平平無奇,只剩下繩索與一塊木板。

真沒有意思,顧青竹看着繩索。

為什麽挂在上面的只能是繩子而非別的東西譬如一本書,一條裙子,一只——

一只什麽

顧青竹突然有些想不起來,但這個念頭驟然開拓了她的思緒。

她費了一番力氣找到剪刀,偌大的花園之中,卻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把适合她夠到高架的椅子。

顧青竹爬了上去,伸出剪刀,毫無猶豫的将繩索剪斷。

一聲巨響,木板掉落,而後,一圈一圈,就像記憶中曾目睹的那樣,她纏緊繩索。

白皙的臉陷在粗糙的繩索上,顧青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

她居然将自己吊在了秋千上!一個多麽不起了成就的,母親應該為她感到自豪!!!

興奮感讓顧青竹睜大了眼,她指尖顫抖,尖叫一聲——

要飛啦!!!!!!

但想象中的快樂并沒有到來。

不知何時,有一雙手搶在那之前抱緊了她的腰,強行将她拽了下去。

神暈目眩裏,顧青竹擡起頭,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憤怒開口: “滾!滾——”

少女卻絲毫不為她的情緒而觸動。

她遠比顧青竹高太多,垂着頭,遮擋着樹蔭的光。

發絲微亂,呼吸卻格外的平靜,朦胧裏,顧青竹看不清她的臉,只聽見有人笑着問:

“從今天起,許應就是你的新朋友了。”

“為什麽不和她打個招呼”

窗戶在這一刻被驟然拉開,車輛因為這突然的劇烈巨響,猛然一聲剎停于半路。

沒有人開口,所有人卻都一致的,在這一刻望向前視鏡裏,那張滿含恐懼的,蒼白的臉。

寒雪簌簌,濕冷的空氣在這一刻驟然灌入肺中,顧青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惡心感。

她突然開始劇烈咳嗽,渾身顫抖。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可看又有什麽關系她不就是這樣的人嗎一個垃圾,惡心——

“青竹。”

一道女聲卻突然于此刻響起,打斷了她的一切想法。

顧青竹驟然側過臉,對上的,卻只有一雙湛藍的眼。

眸中滿懷擔憂,就在她身前,應許很輕的問:

“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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鍵盤寫冒煙了也只寫出這麽點,大家先吃吃,下章應該是21號零點的樣子,會努力多更點的orz

感謝支持正版,下章更新前評論都有紅包

最後,顧青竹的人設就是這樣的,她之後也只會比這更瘋更神經病,,我真的很難形容我自己對這個人設的設計和理解,總之對別人狠的人對自己也不會差哈哈!大家喜歡的話就繼續看不喜歡的話就退出吧,總之要飛啦!!!(指作者飛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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