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不驚喜
馬車已被劍芒摧毀,被斬了蹄的馬妖亦倒在地上。當眼中狂意徹底散去後,它口中湧出鮮血,兩眼翻白,登時沒了氣息。
“有妖氣。”劍谙迅速靠過來,冷然道出二字。
“所幸還沒到鬧市區,在這荒郊野外施展得開,還是能勉強應付。”七浮打開彎鈎握手處的機關,一柄三尺長、兩指寬的利刃從中伸出。
“不要大意,是個紮手貨。”劍谙看向莊逍,“書呆子你當心點吟咒,被對方攝去心神就糟了。”
又看向七浮懷裏:“小浮的貓,沒問題?”
七浮一手持彎鈎及利刃,一手抱着雨麥,怎麽看都感覺帶了個累贅。
“有什麽問題?這妖無非依仗自己有奪人心神的幻術,妖力并不強。眼下對方還沒動,我們先怕什麽。”七浮一直在感受對方的位置,“只來了一只妖……等等,這妖的氣息,我似乎前不久還遇到過……”
什麽也無需畏懼,就怕空氣突然安靜。七浮的話還未說完,身旁二人的呼吸聲卻突然消失。
一陣低咽的簫聲入耳,伴随簫聲,周圍的一切都在趨于模糊。七浮訝然後退,但見四周一片白茫茫,他明白自己已中了對方的術了。
這也難怪,他在符術的運用上根本沒什麽水平,中招也難免。只要這妖單單沖自己來,他還是能解決的。
“躲着算什麽?若有什麽陰謀詭計準備對我使,就別藏着掖着了!”左右不見對方現身,七浮有些不耐煩。解決此事後,他三人還要趕去見那位被血白璧選中的人。
雖說他三人每次出任務總要遇上點意外,已經習以為常,但總不能每次出任務都被委托人稱作“遲到三人組”吧?
“浮君大人,還是老樣子。”簫聲中止,一道女聲自背後傳來。七浮轉過頭,餘光卻見一名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十尺遠的地方。
女子一身祁環居白桂階弟子的标準服裝,高束馬尾,一绺劉海遮住左眼,暗金色的右眼正懷着深情注視七浮,腰佩一把彎刀,手執一根洞簫。
七浮一看她的瞳仁,就知道這妖是附了人類的身體,皺眉問:“別張口給我叫得這麽親熱,我可不認識什麽頂着人類外貌的妖物,更不是你的‘夫君大人’。”
女子卻忍不住掩口一笑,“大人的轉世,比起從前……實在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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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浮什麽話也沒接,只是将利刃平舉在眼前,無需念咒,體內靈力自行外放。氣浪卷動二人的衣袍,獵獵作響。
“瞧我這記性,我現在想起來了,你是昨天被莊逍追殺的那只狼妖。”七浮嘆了口氣,目光驟冷,“怎麽,想報複回來嗎?想報複找他本人去,尋我幹什麽?還是你喜歡挑軟柿子捏?”
妖最怕的是符術,與青蓮階的莊逍相比,只會低級符術的他,的的确确是不折不扣的軟柿子。
看樣子,早點結束這只狼妖的糾纏,也只能想想了。
女子卻輕輕搖頭:“芝謠……素來不敢報複大人。”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如大人所說,這副身體的确是借來的。不過,我只是想給大人圖個方便,直接把大人要去見的人帶過來罷了。”
“……馬匹。”
女子一怔:“馬匹?”
“訓一只聽話的馬妖有多難,姑娘你可知?”七浮面色鐵青,“就為了這件小事,害得馬匹死亡,鬧得我們連車也沒得坐,新隊友又是被你拐來的。從你的語氣和話裏,我聽得出你對我的敬重。不過如果你是真心為我考慮……”
在女子愣愣的眼神中,七浮心累地擺擺手:“能不能,用點人類的方式啊,狼妖姑娘?”
女子尴尬地咳嗽一聲,“這個……是芝謠疏忽了。”
“好。這個問題先放一邊,”七浮指指四周,“見我就見吧,用幻術是什麽意思呢?一會兒出去後我還要跟我的道友解釋,你這就讓我萬分為難了。”
“其實這裏是個時間幻術,在外頭的二位大人的道友都不會察覺到大人的異樣。”女子解釋道,“而且,芝謠特意布置幻術,是有要事向大人禀報。”
七浮正摸着懷中的雨麥,想到了符紙上書寫的“危險”二字,卻是從頭到尾也不曾見識到危險的事,不禁有些困惑。眼下一聽女子如此說,忙問:“是什麽事?”
“有人要害我附上的這位姑娘,請大人務必好好保護她。”女子看了眼雨麥,又道,“另外,大人懷中的小貓,修為遠在我之上,只是現在被那人封印了力量,只能以幼貓的模樣現身。待芝謠離開後,大人可以詢問這位姑娘,她知曉要怎樣讓小貓恢複過來。”
七浮一驚,下意識看向雨麥之時,前一秒還伫立的女子,突然往前倒下。
看着女子撲地,七浮終于松了一口氣。看來他的直覺還算靠譜,若沒有信任狼妖是好妖,在幻術中一見她就先丢一鈎子,可能也不會有現在這個順利的結果。
狼妖一走,幻術自然解開。七浮正準備收起武器,迎面赫然飛來一張符紙。
“惡妖,吃你莊哥的樹藤!”莊逍的咆哮聲緊跟着迎面而來。
猝不及防的七浮,頓時被從符紙中鑽出的綠藤糊了一臉。
……那幻術,還真是暫停了時間啊。
……
雨麥顫巍巍擡起爪,撥弄掉仍在扭動的綠藤。七浮則透過綠藤的間隙,滿眼怨念盯着自己的好損友,“你這次的吟咒倒是夠快的。”
“師兄催着我呢,誰讓那時候你身邊的妖氣這麽濃。”莊逍擰出水壺的塞子,郁悶地解釋完,仰頭喝了口水,“話說,妖氣沒了,是被我的符術吓跑的嗎?我的符術可厲害了!”
劍谙在一旁搖頭:“不是。”
莊逍絕望地把頭伸過去:“師兄……誇誇我也不行嗎?”
“你倒是先把我臉上的綠藤弄幹淨再去求誇啊!”七浮終于氣炸了。
趁七、莊二人忙着清理綠藤的當頭,劍谙從行囊中翻出一幅畫像,對照仰躺在地的女子,仔細比較一番,而後劍眉一鎖:“出事了。”
見二人奇跡般沒理自己,劍谙的劍眉鎖得更緊:“你們,不知道這姑娘就是新隊友麽?”
七浮扯下符紙說了聲“知道”,莊逍則“诶?!”了一聲。
“而且……”劍谙将畫像轉向二人,面色難看地指指畫像右側的小字,“是……五長老的親女兒。”
祁環居五長老,風明赤,殺手世家風家現任家主,乃是祁環居十位長老之中,脾氣最差勁,也是最難說話的。
脾氣差倒可以理解,畢竟作為前輩,在後輩面前多少總要有點威嚴,就像三長老秋晗子,那個脾氣真不是一般的暴躁。
不同于任何一位長老的是,這位五長老非常死腦筋,只要是被他認定了的事,無論怎麽辯解也無法更改。
最重要的是,據傳聞,五長老只有一個孩子,因此對自己這位千金,非常非常非常寵愛。
即使不知道他的女兒性格如何,好不好說話,現在他的女兒莫名其妙出現在他們仨身旁,還不省人事,任憑他們仨說爛舌頭,這誤會,怕是也解釋不清了。
“那個……我說啊,五長老的千金,是什麽時候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兒的?”莊逍顫聲打破了沉寂,“我怎麽記得馬車被毀之後,這四周除了空地和樹木,也沒有別的人和物了。是不是剛才那只惡妖的妖風把她卷過來的?”
劍谙直搖頭:“無憑無據,無說服力。”
“依我看來,若是妖在作亂,五長老那邊應該已經知道女兒是被妖帶到了此處,我們就不必多揣測了。”七浮苦笑道,“正好我臉上也幹淨了,還是快帶上她上路比較好。沒了馬妖駕車,從這兒到花幕街還有兩個時辰的路要趕,早些過去,沒準還能說清誤會。”
莊逍捂臉直道“說不清”,劍谙卻将大劍重新祭出,迎風化作足夠四人踏的巨劍:“兩個時辰步行過去足以激怒五長老,還是禦劍飛行趕得上。”
七浮此時已背起女子,雨麥一個縱身趴在女子頭頂,懶懶地睡着。看着雨麥,七浮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已經沒有手能騰出來揪它下來。小家夥應該還沒有明白,現在的情況對他們而言有多緊急。
踏上巨劍,七浮随口道:“從前從未見師兄禦劍飛行過。”
劍谙撮指在眼前,瞑目答道:“是,今日是頭一回。”
……
“完全不知道他們在擔心個啥,老爹壓根沒有這麽恐怖。”
風見月盤膝坐在自己的意識裏,聽着外頭七浮三人的對話,不由得嘀咕起來。
感到有人站在自己身旁,她仰頭道:“麥子,狼姐姐說的話當真?浮君明明是那麽厲害的一位前輩,這倒黴催的小哥,從各方面看都不像是他的轉世。”
“氣息從來都瞞不過妖。”雨麥的目光凝在遠處,此時因為身在意識界,她得以幻化為人形。
“你也确定就好。”風見月莞爾,“若他配合,你只需再等十天半月就可以尋回妖力。不過呢,在他面前就不用以這麽可愛的容貌現身,該怎麽冰冷就怎麽冰冷。我可從均藝盟的哥們那裏,聽說他見到幼女就會生出一種特殊的情緒。”
雨麥只是道:“不急,變成什麽模樣,到時候由我自己決定。”
“哈哈,也好也好。”風見月往後一仰,舒服地躺倒,“再睡個一覺,差不多就到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