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奇葩之人

雀翎島,放眼整個竹州,對妖物而言是淨土一般的存在。

十八年前妖界入口被封印後,竹州便掀起了一場剿滅惡妖的行動。除祁環居外,還有許多雜牌或隐居的除妖師,亦參與了行動。

俗話說,參與的人越多越不好管。祁環居勢力大,長老多,合理分配除妖任務本已難辦,加上那些零散的除妖師,不到一年,不單惡妖被剿滅得所剩無幾,就連尋常小妖也慘遭屠戮,運氣好些的被人奴役,失去了自由之身。

雀翎島本就是竹州為數不多的妖物聚集地之一。自從發現了除妖師的暴行後,曉得這個地方的妖物便從各處趕來,進入島中尋求島主的庇護。

說來也奇,雀翎島世代由人類的除妖師守護,這一任島主卻是一位妖化的女除妖師。女除妖師聽罷妖物的哭訴,便收留了它們,并張開結界,防止妖氣外散招來不懷好意的除妖師。

不過,紙終究包不住火,這片妖物的天堂終于還是進入了除妖師眼中。

“七年前,這裏曾經死過十八位紫葵階的除妖師。”

跟随劍谙向島中深入時,七浮因為靈力強,很容易就感知到島內充斥着死氣。

“實際戰死的人數,遠不及這些。”風見月在他身後道,“有些事,因為所付出的代價過于慘重,自然被前輩們瞞了下來。不過,老爹的話本中記載了當時發生的一切,總而言之,是那些除妖師自己控制不住欲望。”

莊逍哼哼一笑:“這除妖師島主也是奇人,哥還從未聽說有人想要變為妖物的。”

“與人相比,妖物在各方面都更為強悍,壽命也比人長得多。”風見月抄手道,“如果是要追求力量與長生,變為妖也不是稀奇事。”

“說來,雀翎島中惡妖早已除盡,留下的唯有一些修為低下的幼妖,以及少量可幻化成人的善良的大妖。”七浮仰望上空的結界,“所以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風見月沉聲神神秘秘道:“為你而來。”

七浮腳步一頓,風見月一個沒停住,撞了他一個趔趄。

劍谙與莊逍也轉過頭,看向風見月的目光滿是疑惑。

“诶诶,用這種眼神看我,是想吃了我嗎?”風見月拉住七浮讓他站穩,随後擡手擋住來自三人的目光,“好好,我沒說清全賴我。今天不是浮公子最後一次出任務嗎?這回我們是來請求島主幫忙解開一個封印,解開封印後浮公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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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忘了要怎麽敘述結果,風見月摸摸自己後腦,正組織語言,一言不發的劍谙難得開了個玩笑:“就化妖了?”

風見月尴尬地咳嗽幾聲,搖頭道:“不是浮公子化妖,是他終于要有一位妖侍衛了。”

……

薄霧彌漫,道路兩側皆沿水。偶見一葉扁舟溯流而上,撐船者為一妙齡女子。船中橫七豎八躺着幾只野兔,自顧自打盹打發時間。

七浮四人經過扁舟時,撐船女子微微側臉,獸瞳驟然一縮,紅唇微顫,念叨起一個名字:“浮君大人……?”

等她回過神,四人已走遠。想起四人之中尚有一位棘手貨,女子握緊竹竿,将舟中野兔紛紛打醒。

“給我看着小舟,我去去就回。敢讓小舟漂去下游,我就拿你們當晚飯!”

驚醒的野兔們戰戰兢兢接過竹竿。女子整了整橘色裘絨,縱身化為一縷青煙趕上。

……

“別喘息!讓浮君察覺到異樣,哪怕有接應人,我們這趟也得泡湯!”

身着暗紫道袍的中年人反手捂住身旁徒弟的嘴巴,捂得對方一張紅臉漲成紫色。

“徒兒體力不支,這才全力跑到此處……師父……求師父松一松手!”

中年道人恨鐵不成鋼地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壓低聲音道:“忍也得忍住!等那貓妖與為師簽下血契,你想怎麽放松便怎麽放松!女人,美酒,佳肴,為師全讓你去享受!”

他從腰上取下一根繩索,打開機關,繩索上頓時伸出密密麻麻的倒刺。

“貓妖不歸你管,替為師将那三人放倒捆好即可。”

……

約摸又走了一刻鐘的光景,四人抵達了島主的修煉之地。

一名長着羽耳的少年迎接了四人,随後将四人引入一處洞穴。行及深處,羽耳少年做出一個止步的手勢,冷聲吩咐:“請七浮大人與風見月大人走入法陣。”

他撮起指,蹲下去在平地上一點,一個足夠五人站立的法陣湧出光華,片刻後變為刻畫的痕跡留在地上。

七浮之前從風見月處聽聞了這個解封法陣,此時親眼見到也不以為奇。他轉向莊逍,準備将懷抱的雨麥遞給他。

“浮君……七浮大人,您的妖侍衛也要一并進入法陣。”羽耳少年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七浮頗為驚訝:“在下還未曾擁有妖侍衛。”

羽耳少年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語調依然清冷,未曾帶有任何情緒:“馬上您就能擁有。請速速進入法陣。”而後又朝向莊逍二人,“請二位為法陣護法。”

帶着困惑被風見月推着進入法陣,七浮按羽耳少年的指示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待風見月亦站定,羽耳少年念咒催動法陣。

七浮忽覺指尖傳來鑽心疼痛,下意識松了手。雨麥輕巧地蹦到地上,蹭了蹭他的腿部,仰頭注視即将從他十指指尖滴下的血。

耳旁忽傳來細微的聲響,似是有人在用某種特殊的身法靠近。七浮當即警惕起來,右手伸向行囊裏的彎鈎,在取出來的同時按下機關,沒有猶豫便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刺出才伸長的利刃。

利刃割破了什麽柔軟之物,緊跟着一片血色罩上七浮的視線。從來者頸中噴出的鮮血,擴散在洞中是那樣刺鼻。七浮一腳踢開半死不活的來者,才轉過身,卻發現本該站着風見月的地方,不知何時被一名中年道人取代。

“莊……”他剛想呼喚莊逍,突然看到莊逍正與風見月、劍谙二人一起被一根生有倒刺的繩索束縛着,倒在一旁無助地痛哼。

“嘁,你小子不愧是浮君的轉世。”注意到七浮正将靈力灌入兵器,中年道人露出戲谑的笑。他向地上一招手,正欲跳去七浮懷中的雨麥,被一股力量吸向道人手中。

見他揪緊雨麥的後頸,七浮不覺加大了手上力道。此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在短時間放倒莊逍三人,就連他們中實力最強的劍谙師兄,也連掙紮的聲音也沒有發出,此人的修為,遠在他七浮之上。只會體術的他,萬不可随意出手。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此人是沖雨麥來的,只看他望向雨麥眼神中的貪婪即可。

七浮瞥了一眼羽耳少年,但見那少年面露恭敬之色,他當即猜到自己四人被耍了,或者是,本該在此處負責的人被對方調了包。

于是他盡量壓下內心的恐慌與焦急,以相對平靜的聲音問道:“閣下尾随而來,又進入了這個定血契的法陣,敢問閣下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中年道人拎了拎雨麥,叉腰笑道:“無親無故,老子憑什麽要告訴你?小子,你可知為何老子沒把限制你的行動?”

“老子馬上就能擁有浮君大人最強的妖侍衛了!”中年道人手中騰起離火,黑紅的火焰映着二人的臉龐,将二人的影子在洞壁上拉得扭曲,“你的血肉,你的靈力,非常好!非常強!一會兒,就委屈浮君大人為老子的新侍從奉上一切了!”

“……腦子有病。”

一副陰謀得逞的嘴臉,配上自以為是的語氣,着實勾起了七浮的厭惡。他自顧自搖搖頭,輕嘆一聲,雙手合十,以一種超乎尋常的語速叨念起來。

中年道人一愣,旋即意識到了什麽,立馬向羽耳少年道:“給我放倒他!捆起來再放到那個位置上!”

“不覺得晚了嗎?”在他道出那句話時,七浮睜開一只眼,瞳色在一瞬間由棕褐色轉為詭異的蒼色,“正好有現成的血在,足以施術。用這麽惡心的話來裝飾自己惡心的行為,再忍下去,本公子都要把隔夜飯吐出來了。”

他輕輕擡手,先前被劃破脖頸死去的少年,其肉身如同融化一般緩緩變軟,血液從他體表不斷湧出。七浮将沾血的手指放在唇上,舌尖輕輕滑過指尖,淩空寫下一個咒,霎時所有血液滲入法陣,而後又沿着法陣的紋樣,升起沖天血柱。

“活血……滅靈陣!”似乎壓根沒想到七浮竟會動用這一高階符術,中年道人大驚失色,“沒想到,堂堂光明磊落的除妖師之首浮君,竟也會用這種邪術!”

七浮嘲諷地一勾嘴角:“所謂小人,大概便是你這種吧。對于自己從未熟知,又從未修習過的符術,便忙不疊地稱它為邪術。我年少無知見識少,可我能夠确定的是,這個術,并非你所謂的邪術。”

血柱圍繞着中年道人,将他整個裹在當中。就在七浮将要完全發動符術時,從血柱之中驟然傳出雨麥的慘叫。

這聲慘叫是極其微弱,并且近乎一閃而逝,然而七浮真切地聽到了。在此之後,緊跟着傳來了中年道人的慘嚎,是絕望,更是不甘與欲望的破滅。

七浮傻愣愣地看着血柱,渾然不覺有人正在一旁拼命呼喊自己。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莫名其妙,本來應當好好與對方談一談,哪怕是用言語勸他将自己的道友釋放也好。可是眼下……他在做什麽啊?

而且更要命的是,受了氣之後,竟不知不覺把高階符術用了出來。

在諸多分辨不清的話語當中,他隐約聽見了風見月的聲音。

“浮公子你別發瘋了!求你啊!這人是別的地方的高階除妖師,殺了他我們的前途都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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