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中考驗
離開職務堂回來,七浮最後還是與聞九空一起打掃了少寞堂,順便也把一些常備的藥物列了一張清單上報。
忙活了半日,才用過聞九空送來的晚飯,天便黑了。點起油燈,七浮獨自坐在書房之中,翻看起先前在祁環居做的筆記。
書房配有辦事的書桌與床鋪,書桌旁的書櫃上,滿當當放着前輩留下的醫藥典籍,只是積了厚厚的灰塵,明日需好好清理一下。
少寞堂內,十扇窗戶皆洞開,連通書房的門也敞着。七浮的左手邊放了一沓空白的符紙,朱筆則躺在右手邊的硯臺中。若是少寞堂的情況當真如同連湘所言,那麽他今晚勢必有一場戰鬥。
只是不知,前來搗亂的會是怎樣的妖物。
先前出任務除妖都是他與莊逍、劍谙三人一起配合,如今只剩他一個。說實話,單獨面對實力不明的妖物,這樣的情況在七浮記憶裏屈指可數。
翻着筆記,回想從前在祁環居的一切,七浮托着額頭,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悔。早知於虛有妖,他就不那麽大方地将封印妖侍衛的血白璧送給風見月了。
如此幹等了約半個時辰,少寞堂中終于有了些動靜。七浮警惕地站起,拿過朱筆畫了三張縛妖符,以靈力将它們丢向書房門口。
不曾聽見腳步聲,卻能感覺到妖氣正在慢慢靠近,并且非常微弱,七浮算是舒了一口氣,從新配的武器盒內取出自己的彎鈎利刃,坐在原處靜候妖物到來。
聞九空送來的一壺上等香茗才倒了半杯,門口的縛妖符便閃動光華。七浮當即一鈎甩出去,見有東西遙遙飛來,他換了只手橫起利刃。
結果飛來的卻不是別的,而是一個女孩子。女孩怔怔地看着七浮,獸瞳之中卻閃過喜悅的光,好像是找到了主人與歸宿。
七浮被女孩着實吓了一跳,手中利刃剛橫起立刻又放下。他下意識向女孩張開雙臂,下一瞬女孩便撲在他懷中。
七浮側頭看去,他那一鈎紮入了女孩肩頭,已将女孩的皮肉撕裂開。而他所感受到的妖氣,也來自這女孩身上。
他不怕美人計,但如果對方是,女孩子的話……他就穩妥地沒轍了。
他突然發現女孩頸上挂着什麽,忙放下女孩細看,赫然是自己先前送給風見月的血白璧!
而且,這女孩的氣息,為何與先前他撿來的幼貓如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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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不必驚疑,雨麥正是怕主人初到於虛會遇上麻煩,心裏不放心就一路跟來了。”
七浮心裏正奇怪,女孩倒自己開口解釋。
但聽她這一番話,七浮頓時一驚:“……雨麥?”
女孩垂眸道:“主人有何吩咐?”
七浮本想脫口而出“你沒死?”,話到嘴旁,卻是改了。
“對不起,原諒你無能的主人先前的無能之舉吧。”他說罷便将雨麥摟在懷裏。大概是碰到了仍紮在她肩頭的彎鈎,七浮一咬牙,松開雨麥,轉身去拿消毒用具。
“疼不疼?”取出帶血的彎鈎,又為雨麥上了藥,七浮把她拉到自己座位旁問道,“我把血白璧送給風見月,是想讓你保護她,你怎的跟過來護我了?”
“小月還有父親護着,她借了我力量讓我得以過來。聽說今夜於虛少寞堂有惡妖作祟,雨麥實在不放心主人……”雨麥輕聲道。
七浮摸了摸她的頭發,“既然力量還是借來的,一會兒真來了惡妖,還請你躲到我的床鋪那裏,我在那貼了符紙,妖物不敢靠近。”
雨麥默然搖頭:“不可。雨麥既然來了,就務必要幫助主人。”
若是讓莊逍聽到這句話,他一定會氣急敗壞地沖七浮嚷嚷“怎麽可以讓可愛的女孩子和你一起身陷危險”。
無意間在她發中摸到一對毛絨絨的耳朵,七浮微愣,随後捏着她的貓耳笑道,“乖,聽主人的話,你的主人還不曾無能到連區區惡妖也對付不了的地步。”
他虧欠雨麥一條命,這回又怎麽好意思讓她幫忙。
被捏在他手中的貓耳忽一豎,雨麥沉聲:“來了。”随後徑自轉身。七浮尚未反應過來,她已跑出了書房。
七浮趕緊帶上武器及符紙朱筆跟着出去。
少寞堂正殿,洞開的窗已被全部關上。七浮穿過藥櫃,手中彎鈎緊了又緊,只等來的妖物現身。
雨麥的速度出奇的快,等七浮趕到,只見她正手執一把等身的大斧,與一只碩大的鼠相鬥。
來的是一只蜥鼠,體積比尋常鼠大了百倍有餘,背後拖着一條長滿鱗刺的尾巴。雨麥苦于體內妖力微弱,幾斧子下去只砍出些火星,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蜥鼠的尾巴照着雨麥一甩,若叫它甩實了,雨麥定會重傷倒地。七浮将水咒寫在符紙上,又将符紙淩空抛去,一道水障擋在雨麥面前。而在蜥鼠的尾巴擊散水障的當頭,七浮一把抱過雨麥,靠着藥櫃站定。
從妖氣的濃郁程度來看,這蜥鼠已能夠幻化人形,修為亦不算差,怎麽說也不像是一只随随便便就能對付的小妖。
如此強大的妖物,不好好去外頭惹是生非燒殺搶掠,非要來這小小的少寞堂找麻煩作甚?其中必有緣由。
判斷完畢,七浮內心已定了主意。他大大方方走到蜥鼠的視線中,微笑道:“鼠妖兄臺,此地太小,我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哈哈哈哈哈哈!與妖借一步說話,小子,你還是個除妖師嗎?”蜥鼠所在的方向傳來一陣男子的笑聲。它俯下身盯着七浮,足有拳頭大的眼珠之中閃過玩味的光。
七浮不為所動:“有何不可?在下只想聽你說說來找麻煩的緣由,若事出有因,便替你解決。若事出無因,就宰了你。”
蜥鼠笑了:“口氣倒不小,憑你小子幾年的道行,還想宰了我?”
七浮拍拍雨麥:“假如商談無果,自然只好宰了你喂我的貓。”
“與妖談條件,不覺得蠢嗎?”蜥鼠說罷突然張口向他咬來。七浮從雨麥手裏拿過大斧,傾入靈力,朝它的大口揮出。但聽咯嚓一聲脆響,大斧斬斷了蜥鼠的門牙,而七浮則順勢丢出五張火符,雙腳在蜥鼠鼻頭一蹬,翻滾一周後落在雨麥身旁。
然而本該在蜥鼠口中炸開的火符,卻被蜥鼠盡數咽下。斷了門牙的蜥鼠口中滴答着血與唾液,發出痛吼。
“雨麥,我告訴你一個印,你動作快,這就麻煩你替我在它身邊布個陣了。”見蜥鼠生出殺機,七浮無奈地搖了下頭,将一張符紙遞到雨麥手中,而後迅速用利刃劃破掌心,拉過雨麥的手,将血滴在她掌心,溫和道,“拿這個畫,能不能盡快結束戰鬥全靠你啦!”
雨麥瞑目點頭,身影當即消失在原地。七浮靠着大斧,趁蜥鼠吃痛之時,倏然向它的右眼抛出利刃。利刃被蜥鼠一爪拍飛,随後拐了個彎又削向蜥鼠的耳朵。
蜥鼠一個轉身,利刃擦着它耳朵而過,被七浮拉回來。緊跟着七浮感到眼前一黑,蜥鼠的巨尾以迅雷之勢抽在他腹部,将他整個人抽得倒飛出去,撞到藥櫃上才停住。
七浮嗆出一口濁氣,用大斧支撐着自己站起來,有體內厚重的靈力護身,這點沖擊力頂多讓他難受片刻。
即便認識到了差距,他還是忍不住調侃:“鼠妖兄臺,用原身欺負一個半吊子的除妖師,你也好意思啊。”
懶得理會他,蜥鼠擡爪向身旁一拍,正在畫印的雨麥被它一爪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一對二,本來就是我虧。”
“明白吃虧,你還夜闖少寞堂。”七浮冷笑,新的符紙夾在指尖,因封入靈力,邊緣散發着淺青的微光。
蜥鼠亦冷笑:“為幫主除盡庸醫,本就是我的職責。自從有了少寞堂,十多年來於虛死了多少好兄弟!”
“你也說了,除的是庸醫。”七浮擡手,“我雖不曾接觸過醫藥,不過倘若由我接手少寞堂,我定會盡我所能。你既有這等修為,必知我七家的醫術乃是竹州一絕。你且放心,有我在,於虛優秀的殺手一個也不會枉死!”
瞎扯的同時他也争取到了足夠的時間,雨麥沾血在蜥鼠爪下畫出最後一個印,法陣發動,九根以血構成的鎖鏈從印中探出,刺入蜥鼠身體。趁此機會,七浮一聲斷喝,揮動大斧橫劈而去。
揮出的大斧,被一只手輕易擋下。七浮驚愕着看向手的主人,但見法陣中心立着一名膚色黝黑的男子,身纏血色鎖鏈。男子一手擋着大斧,一手卡着雨麥的脖子,因為鎖鏈的束縛無法做出更多的動作。
“七家的人?七宗榆?”男子訝然,口中道出一個七浮最不想聽到的名字。
“在下七浮,字無沉。”七浮黑着臉道,“怎麽,你對七家好像很畏懼?”
“倒不是畏懼。不過小子你出身七家,我倒可以考慮不找你的麻煩。”男子說着放開了雨麥,“但只憑你這點本事,在於虛可是混不下去的。”
七浮一點頭:“知道,畢竟於虛是個專業的殺手組織,在這全靠實力生活。”
“知道?幫派路子深,真知道就再好不過了。”男子哼哼冷笑,“十年了,所有前來接管少寞堂的人,都死在我口中或爪下了。記住了小子,你的機會是我心情好賞你的,好好珍惜吧。”
他驟然将妖力外放,劇烈的妖力波動震碎鎖鏈。男子閃身靠近就近的窗,忽然皺眉往掌中啐了一口混着碎牙齒的血。
“明早見。”
說罷他躍向窗外。七浮追過去伏在窗旁,只見他在夜幕中閃身進了聞九空的寝居。
他不由得啧啧感慨。果然這個幫派對他的實力還是頗為懷疑的,不過,懷疑到用妖物來考驗他,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呢?
收了雜念,七浮提着大斧走向雨麥,欠身将她拉起。
“走吧,咱也該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