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妹控貓控
離開長昕房間的七浮,失魂般穿過園中小徑,去另一處院落見父親。
雖已安排妥當了醫師,可他并沒有就此舒心。當聞九空急急趕着車将兄妹倆送到七家時,長昕已痛得暈厥過去。他根本不知道長昕和七宗榆談了什麽,對街市上發生的一切,他最後的記憶只有七宗榆看向自己時的眼神——似是一個完全勝利者。
見到小女兒受了重傷,父親似乎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故迅速安排了一切後,便差人給七浮帶話,讓他整理心情一番,繼而去老地方拜見自己。
涼亭之中,冉冉升起香煙一縷。父親正端坐石凳上,撥弄罷香爐,拎起一壺香茗,為自己與兒子各斟上一杯。
踏進涼亭,七浮默然行禮,而後坐到了父親對面。
他本想詢問長昕的事,父親卻先開口道:“茶是不久前南進的苦丁,無沉不妨先嘗嘗。”
七浮不自覺眉頭一跳。父親請人喝苦茶,定是有要事相告,或是有長篇大論要講。
一杯茶飲罷,父親開了話匣子:“無沉,可還記得為父當年送你去祁環居的理由嗎?”
七浮當即答:“習得除妖術法,強化自身。”
父親卻搖頭:“錯了。也可能是你當年太過年少,對無興趣的事聽過就忘。當年你師父将你從前的身份告訴為父時,為父是又驚喜又憂慮,畢竟我七家之人生來有血脈裏的缺陷,無論如何也無法成為除妖師。”
“……父親,竟還驚喜過?”七浮頗感驚訝。
“浮君是一位傳奇般的人物,若非他将妖界入口封印,竹州早已惡妖成災。”父親籲了口氣,“‘若無沉是這樣一位人物的轉世,今生也能修習成那樣,或許能有資本與宗家叫板’,為父當年就是這般想着,方才同意了你師父。”
七浮驚愕起身,腦中拼命回憶十餘年前父親的話,喃喃出聲:“成為分家的優秀子弟……”
“看樣子,無沉的記性還不差。”父親端茶抿了一口,“故你兒時對鞭法一竅不通,為父也不曾說什麽,有這麽一個前世的背景在,料是宗家再嚣張,也不至于欺負到我們分家頭上來。”
“如此,那長昕今天……”
“說實話,在此之前長昕因你之事,無意沖撞過長公子,與其好言商談無果後,便有了今日的比試。”父親的神色甚是平淡,然而目光中卻暗含恨意,“長昕和你的成長,無疑給他們造成了威脅。宗家,是想在全方面将分家死死壓制。或許野心讓他們希望,分家永不存在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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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了緊拳,七浮垂頭道:“兒不孝,未能在祁環居好好修煉符術,十餘年都辜負了父親的期望。”
父親笑道:“未必。眼下你去了竹州最大的殺手組織,雖只是做一名醫館主人,前路尚有很大期望。”
“……說到這個,兒有一事想與父親商議。”七浮猶豫片刻,還是取出了藥物清單,“於虛醫館少寞堂需要這批藥物,不知父親可否能将之購進?”
與父親商量完要事,恰有下人禀報長昕已蘇醒,七浮轉而趕去長昕房中。
長昕那張可人的臉纏着好幾圈繃帶,只能看到雙眼與鼻子嘴巴。七浮趕去的時候長昕正在床上發呆,一見兄長,突然毫無征兆地抽泣起來。
慌得七浮大步走去在床邊坐下,摟過她并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沖動什麽啊蠢丫頭……兄長又不是任長公子擺布的人,你這麽替兄長出頭,知不知道兄長有多心疼?”光看着繃帶,七浮心裏就難受得不行,卻是想不出一句适合的安慰的話。
縱然傷口已被處理妥當,血仍從繃帶滲出,看樣子七宗榆那幾鞭一點也沒有留情。
“兄長……我可能……就要這麽留着傷疤過一輩子了,嗚……”長昕泣不成聲,雙手緊緊抓着兄長的胳膊,“醫師說……這個傷口……用藥敷也會留下疤痕……兄長……兄長……我……”
七浮将下巴貼在她頭頂,輕聲細語:“乖,莫難過了,兄長馬上去給你想辦法,想個不留疤痕的辦法。”
……
風家宅邸,風見月房中。
風明赤抱着貓形的雨麥過來,将之交到風見月手上,而後叉腰嘆氣道:“果然還是免不了。”
風見月不解地摸了摸雨麥,卻覺它渾身冰涼,雙眼緊閉,着實被吓了一大跳:“老爹!雨麥怎麽了?!”
“妖力枯竭,哪怕有你渡給她也無濟于事。按這個狀态下去,不出三日雨麥大人的靈魂将陷入沉眠,那樣就糟了。”風明赤捏出一張符紙,揮手令之飄到雨麥身上,繼而念動咒語,符紙化為白芒,漸漸隐入它的身體。
風明赤唉了一聲,拉出書桌底下的椅子,坐上去道:“那天本想用那個儀式,将雨麥大人的本體從你體內祭出,不料半途竟被那流浪除妖師師徒打擾了。”
風見月聞言沉思一番,抱着雨麥沖老爹晃了晃:“哎,要不,我去把浮公子找來,再畫一次陣法?”
“光找來頂個什麽用。”風明赤把頭狠狠搖動,“雀翎島是非去不可的,周圍沒有足夠的妖氣,妖的本體就無法離開人身。”
“那讓麥子回到主人身邊呢?”
風明赤若有所思一番:“這倒是可行,縱使主人轉世,烙印在靈魂裏的契約還是在的。在回到本體前,只要有主人的靈力滋養魂魄,理論上來說可以避免妖力枯竭。”
風見月點着頭沮喪地揉了揉雨麥腦袋,便是在手指觸及雨麥的同時,她突然嗅到了一股正在逐漸靠近的氣息。
見女兒忽起身向外走,風明赤一愣:“上哪兒去?”
“說浮公子,浮公子到。”不等老爹追問,風見月已抱貓噔噔噔小跑出去。
合歡在枝頭散開扇一般絨絨的粉花,淺粉色的花絨随風而起,飄落在房瓦上,也飄落在風家大門旁年輕的公子身上。
七浮正為難地看向聞九空。今日他本只是想回家一趟,故并不曾攜帶祁環居的信物。方才他亮出於虛信物給看門人,但看門人一聽是於虛,竟然二話沒說就回絕了他的來訪。
“風家不大歡迎殺手。”面對七浮的目光,聞九空也只是笑笑,“風家大小姐出世那年,家主夫人便被殺手害死,小的那年聽聞過這事。不過,似乎有人将此事嫁禍于我們於虛。”
“原來如此。”七浮看着緊閉的大門嘆了口氣,只好轉身走向馬車。
“來都來了,走個啥?”風見月的聲音突然自他身後傳來,“要走也先進來喝杯茶吃些糕點咯。”
……
七浮特意造訪風家,自是為長昕而來。
聽罷他的敘述,風見月啃了口核桃酥,認真地看向老爹:“符術還有這種用法啊?我也想學了。”
風明赤雙手撐着額頭,回憶了自己畢生所學一番,肯定地否定了他的話:“實不相瞞浮公子,符術素來只用于除妖與占蔔兇吉,至于用于治療的符術屈指可數。五長老我乃一介武夫,成天搗騰出來的,也只是些用以戰鬥的符術。”
七浮失望道:“就是說,連精通各種符術的五長老也……”
風明赤不以為然地攤了攤手:“什麽亂七八糟的精通啊,你從一些小輩那裏聽信了這些謠言是吧?這種符術,你師父和三長老,這二位心細的除妖師,或許會有興趣鑽研,五長老我的的确确沒有接觸過。”
風見月亦失望地吐槽道:“怪不得老爹出去做任務從來都傷痕累累地回來呢……”
“主人的手記……”雨麥忽從風見月懷中掙紮出來,定定地看向七浮,“手記裏……雨麥記得……有的……”
七浮被她斷斷續續的聲音着實吓了一跳,礙着風明赤在,他又不敢過去直接将雨麥從風見月懷裏抱過來,只得故作冷靜道:“你指的是浮君的手記?眼下它在何處呢?”
“鎖……鎖鶴閣中……”
雨麥正費力地說着,風見月終于看不下去,将核桃酥推進口中,抱着雨麥大步走向七浮,随後鄭重地将它往七浮懷裏一塞,“說起來,浮公子來得正巧,從今往後麥子的性命安危就交給你了。”
知道七浮定會發懵,她又忙不疊解釋道:“麥子沒了肉身,妖力枯竭很快,枯竭完了就得仙逝。正好浮公子靈力強,每日渡給她一些靈力就好給她續命。”
七浮半信半疑看向雨麥,懷中白團一樣、體溫涼涼的貓,則慢慢投給他一個有氣無力的目光。
風明赤自然知道這是謊話,看在眼裏,他不禁暗自搖頭,心道:“這一人一貓的資深演技真的無話可說。”
“……只渡元氣便可?”七浮下意識撥弄雨麥的身體,好讓它在自己懷裏趴得舒服些,随後他擡頭驚喜道,“那……喂食可以麽?”
“還用問?自然麥子喜歡什麽就喂什麽呗,主人大人!”風見月背着手朝他嘻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