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實力抹黑
七浮在深夜裏驟然凍醒。
一寸緋的毒性,讓他本就偏寒的體質變得更為敏感。加之被夜間涼風左右吹着,便是不凍醒也奇怪了。
視野裏一片漆黑,七浮胡亂摸索被褥,卻摸到了一只軟軟的耳朵,熱乎乎的。太冷了……如今的情況下,只要是溫暖之物,他都想順過來抱在懷裏。
于是他順着這只耳朵,将那溫暖之物整個摟在懷裏。小小的物體蜷縮在他懷中,仿佛是個暖袋。但即使這樣,七浮仍止不住打哆嗦。
似乎不太對勁吧?眼下可是夏天,就算是夜間,也不至于這般寒冷。而且,少寞堂似乎也沒這麽冷。
七浮感覺到懷裏的物體動了動,還有一些細微的聲音似乎從彼岸傳來,一點也聽不真切。這時他鼻中鑽入一絲苦澀的藥味,繼而唇上貼上來一點溫暖,叩開他的牙齒,将一股奇苦無比的液體硬是給他喂下去。
他聽話地忍着苦,将那液體咽下,潛意識中,不知為何會如此配合對方,并且還默認了那是一寸緋的解藥。如此這般,大約被喂下了一碗藥,他慢慢覺得身體不再那麽寒冷。
喂好藥,溫暖之物又繼續滾進他懷裏。七浮摩挲着那只軟軟的耳朵,溫和地喚了一聲:“麥子……”
前世對于這位妖侍衛的一些微妙的情緒,像是物歸原主一樣,漸漸被他回憶起來。
……
七家分家滅門三日後,也是七浮解除禁足之日。
在門口被晾了一刻鐘,呂重青終于不耐地拉過正埋頭掃地的少年:“你上司呢?太陽都升多高了,怎麽還不見他出來?”
舞子零并不知眼前這位漢子便是幫主,當下一把打開他揪住自己衣領的手,沒好氣道:“等不了就走呗,我家堂主還忙着呢,一會兒來,一會兒來!”
呂重青被他氣樂了:“還忙着?大早上又沒病人,忙個啥?”說罷撇開舞子零,徑自走向緊閉的少寞堂大門,“得,他不來,我親自去見見。”
見大門在自己面前狠狠關上,舞子零頗為不爽地轉向馬廄:“九空,你說那糙漢子會不會被浮公子打?我覺得這會兒浮公子應當還在抱着小姐姐做夢呢。”
在少寞堂待了三日,每天幫着雨麥配解藥,順便“重新認識”了聞九空,消了那日在客棧的誤會,舞子零倒是漸漸融進了這樣的生活裏。他的長劍已經被擱置在藥櫃裏,三日之中他還處理過幾個殺手的傷勢。比起在江湖裏沒日沒夜,胡亂而危險的生活,他反而想長期留在少寞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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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九空正喂着馬兒,聞言探出個頭:“請稍微注意一下言辭,那位青年并非糙漢子,而是於虛的幫主。他脾氣雖好,可你若惹惱他,指不定會被趕出去。”
舞子零被他吓了一大跳,握着掃把悶聲道:“這……嗯……我明白了。可我說的是明擺的事實,小姐姐不是說浮公子沒睡醒的時候,随随便便吵他他會發怒嗎?更何況浮公子今日還不曉得能不能轉醒……”
這時,自七浮歇息的二樓書房中傳來利器碰撞的聲響。
“……看樣子是醒了。”舞子零仰望二樓,喃喃道。
七浮的書房之中,呂重青收刀入鞘,摸了摸鼻子,心中忖度自己是不是該去街上占一卦,是不是中了什麽邪,每回尋七浮,都能看見他與他的妖侍衛恩愛,而每回又要被他甩一鈎子。
見七浮只着一件睡袍,身旁還卧着他的妖侍衛,呂重青也不好意思與他交談,擱下一句“堂外詳細說”,便萬分尴尬地退了出去。
七浮也甚是郁悶,這幫主未免太實誠,又親自來喊他起床。念在“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趕快披衣下床,伏到書桌旁扒拉起飯堂的弟兄送來的早餐。
扒拉幾口面,看着碗中紅豔豔的胡蘿蔔條,他忽然想起自己回到過去的那個夢。
“麥子,我問問你啊,”他轉頭看向床鋪,“你之所以沒有妖力,又成了這副年幼的樣子,是因為和七宗榆結過羁絆嗎?”
雨麥沒有答。七浮又喚了幾聲,見她仍不應,便端着碗疑惑地走過去。
雨麥小小的身體窩在被子裏,胸口輕微起伏着,睡得很安穩。見狀,七浮心疼地嘆息一聲,他中毒昏睡這三日,隐約能感受到雨麥守在身邊。日夜守護,怕是累到這小貓咪了。
他沒有叫醒雨麥,安靜地吃完面條,擱下碗就下樓尋呂重青去了。
不出所料,呂重青找上門來是因為任務,但卻不是來派任務的。
“昨天夜裏,十位派去祁環居附近執行任務的殺手堂子弟被殺。而将他們殺死的人,聽說是浮公子的熟人。”
話至此,呂重青故意看了七浮一眼。
七浮不明其意:“幫主何出此言?”
“拉攏你到於虛,這是家父與祁環居之主的約定,不過眼下似乎引起了什麽誤會。”呂重青抄手而立,“浮公子,禁足這幾日你擅自外出的事,我可是一清二楚。敢問浮公子是為了何事外出?”
一問便戳及痛處,七浮攥緊拳,緩聲道:“我分家被人滅門,我既然得知這個消息,哪怕是違反於虛的規定,亦要回去。”
“是這樣嗎?可殺手堂的弟兄也是在那個時候被你的兩位熟人——劍谙與風見月所殺。”呂重青道,“浮公子一出門便是兩日,還是為了家族滅門一事。難不成浮公子想說,在這兩日之中查清了滅門家族的兇手,乃是我於虛的人滅了你的家族,所以你就委托了熟人将他們殺死麽?”
七浮越聽越糊塗,“回幫主的話,我自兩日前家族被滅門後,便回了少寞堂,而後因為中了毒,整整昏睡兩日。幫主方才也看到了,我那會兒才蘇醒,怎可能在這兩日之中再度出門?”
“可逃回來的弟兄看到了你,并提交了詳細的情報。情報中這麽說,你雖沒有出手,卻一直在暗處指使你的熟人殺人,假如有人靠近,你就使用火符,讓他們近不得身。”背着報告,呂重青滿面愁容,“浮公子,我是相信你的,但這兩日我來少寞堂,也的的确确不曾見到你在。眼下於虛上下對你的傳聞都是負面的,你需好好想想,是不是被什麽人栽贓陷害了。”
“幫主方才說,有弟兄報告,我在指使我的熟人殺人?”七浮忽問,“我在祁環居之時,也不過一介白桂階的除妖師,劍谙師兄比我整整高出六個境界,不管論關系還是論實力,我都沒有資格‘指使’師兄。”
“至于風見月,想來是情報出錯了吧?我與風姑娘才沒接觸幾回,算不得熟人。”七浮解釋道,“更何況,我在祁環居的熟人,乃是莊逍與劍谙師兄,并且僅僅是這兩位除妖師。若是殺手堂的弟兄看走眼,錯将莊逍看成風見月,這等眼神,不配做殺手。”
“他們配不配做殺手是我的事,如今既然有這種謠言,那就說明事出蹊跷……”呂重青沉思一陣,繼而道出一個令七浮大為驚訝的情況,“情報中提到的兩位,似乎都與於虛有過私仇。”
“……此話怎講?”
“先說風見月,祁環居五長老的女兒是吧?”呂重青道,“今年剛及二八,十六年前她出生之時,聽家父說,她的母親似是在當夜被於虛的人刺殺。喔,有個事兒你可能不知道,那風夫人……也就是風見月的生母,是貓妖。”
“再是你所說的劍谙師兄,自幼父母雙亡,被祁環居之主收養成人。”斟酌了下言語,呂重青托着下巴道,“此人……他父母曾是於虛的殺手,二十幾年前叛變了,而後又做了些對於虛不利的事,總之是家父親手帶人将他們手刃。”
七浮始終安靜地聽他将一切道出,越聽越覺得事情非常棘手,而且似乎有人在背後操縱這一系列的事。
劍谙與風見月殺了於虛的人,仔細分析他們的過往,縱使是巧合,也不可能湊這樣巧。而他明明身在少寞堂中,為何呂重青卻說不曾見到?
莫非……在他中毒昏睡的幾日,有人帶他離開了少寞堂?
見七浮沒有說話,呂重青繼續道:“要說祁環居和於虛的梁子,不知不覺也結下許多年了。家父将於虛交給我時,也曾說,眼下随便一個雞毛瑣事,也會成為兩派開戰的導火索。這事,假若浮公子是清白的,還請浮公子盡早尋到洗脫嫌疑的證據。”
“……敢問幫主,劍谙與風見月,如今身在何處?”七浮選了個問題問道。
呂重青肯定道:“還在祁環居。”
“那容我再問一句,逃回來的弟兄,可有在情報裏說,‘我’是用火符放火,還是能憑空凝聚火焰?”
道出這話時,七浮其實還是有考慮的。在夢中他得知七宗榆同雨麥結過一個特殊的羁絆,其效果大概是七宗榆打他一巴掌,自己也會疼。而在滅門那天,七宗榆給了他一箭,自己也在同時忍受了箭傷,只是不知道他可有中毒。
不過既然“一寸緋”是七宗榆親制,他自然是有解藥的,也自然不會像他這般昏睡二三日。
呂重青的回答模棱兩可:“這我卻不大清楚。情報中既然說你用了火符,那就應當是用了火符吧。”
“……如此,還請幫主準我在接下來的幾天出去調查一番。”沉吟片刻,七浮拱手請求。
聯系分家被滅門一事,果然七宗榆還是脫不了嫌疑,他得親自去探探這家夥的底。
哪知呂重青不樂意了:“說實話,浮公子到我於虛已有五六日,非但沒做貢獻,反而惹了一身麻煩。你若又要出門,這少寞堂無人看管,可就沒有繼續設置下去的意義了。”
對于他的牢騷,七浮報之以笑。的确,放在三日前,他對這話就是手足無措。但現在……
“因浮公子中毒,這幾日小的忙裏忙外,竟忘了向幫主推薦一位新人。”聞九空的聲音恰到時機響起。
呂重青“喔?”地驚呼一聲,但見聞九空扯着先前話語失禮的少年過來,那少年手中還拿着掃把。
聞九空的笑容甚是燦爛:“此人乃是符咒、藥、毒、醫、劍五術齊學的奇才,舞子零。浮公子不在時,幫主大可将少寞堂交給此人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