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約定

第39章 約定

但最讓人驚豔的還是那一張臉,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豔麗,膚白勝雪,卻并不讓人覺得女氣,反而有一種別樣的脆弱感和驚豔感。

如夢似幻,讓人見之難忘。

桑昭再看四周,無數的符文咒術隐藏在黑暗裏,偶爾會乍現微弱的熒光,牽制着高臺上的男人。

收回目光,周遭卻倏然魔氣攪動,封印符陣因封印之人使用法力而迸發出亮光,自高處垂落的鐵鏈铮铮作響,一道蠻橫的力量卷着她向上。

衣袂翻飛之間桑昭的喉嚨被死死扼住,整個人懸停在空中,窒息感襲來,她只能下意識捂住脖子,卻不得緩解。

“咳咳咳——”

“晚輩,晚輩無意叨擾,只想求前輩,暫時,暫時收留一段,時間,若,若前輩有需要,晚輩會設法,回報……”

磕磕絆絆說完話,肺裏的空氣也越來越少,四肢百骸都蔓延着劇痛,桑昭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能昏過去,卻還是盡力保持清醒。

倏然,脖子上的力氣一松,青衣女子直直摔到地上,口腔裏蔓延上鐵鏽味,一大口血嘔出,落到地面上,身體裏的力氣仿佛被抽幹。

桑昭胸口劇痛,徑直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大殿又歸于一片寂靜。

等桑昭再醒來的時候,大殿之內已經沒有絲毫光亮,她只感覺渾身發冷,力氣卻恢複了一些,坐直身,擡首看向那光線幽微處的高臺,剎那間,殿中又因符文發光而亮了起來。

“過來。”男子的聲音如碎玉一般清冷悅耳,自高臺上頂傳來,悠遠得仿佛是夢幻。

桑昭神色隐忍,撐着地面站直身,緩緩向那高臺靠去,待站定,又是揖禮,“桑昭多謝前輩搭救。”

“桑昭?”男人眉頭微皺,眼睑垂下,似乎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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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昭疑惑,擡首直視對方,“是。”

那雙煙灰色的眼睛也正望向桑昭,吐露而出的聲音帶着譏诮和玩味,“回報?你拿什麽回報?”

“前輩想要我做什麽?”桑昭不卑不亢,神色堅定。

她深知自己已退無可退,眼前這人身份莫測,實力莫測,自己的生死皆系于對方一念之間,她只能向前走。

“三月內,你有本事便毀了這封印大陣,否則,便死。”

桑昭一怔,卻還是從容不迫地應下,“多謝前輩收留,晚輩定當盡力而為!”

不答應,馬上死;答應,三個月後死。

她深知自己現在丹田已毀,修為全無,連符陣都畫不了,想毀了這封印大陣,簡直天方夜譚,可也只能盡力一試。

“呵——”男人似乎笑了,眼尾染上豔色,語氣卻惡劣又玩味,“三個月後,我會讓你死得舒服一點。”

“是。”桑昭颔首,回身步下高臺,在大殿裏尋了一處偏僻靠牆的位置,扶着鐵牆坐下,腦子裏一團亂。

從儲物袋裏取出丹藥,囫囵咽下,體內的痛感稍微褪下去一些,桑昭盤腿席地而坐,內窺己身,靈力全無,她想試着修煉,可周遭充盈的全是魔氣。

靈石也已經在替顧濟塵治病的時候全部消耗完……

看來,留點財物傍身還是好的,桑昭只能感慨自己這一身氣運真是空前絕後。,打臉居然來得這麽迅速。

算了,魔氣便魔氣吧。

桑昭心一橫,反正她現□□內一絲靈氣也無,不害怕兩種不同的氣流在體內相互沖撞,走火入魔。

吸納靈氣修煉和吸納魔氣修煉需運行不同的心法,桑昭在記憶裏翻找着神識消失前塞到她腦子裏的古籍,總算找到了一本魔修心法。

周遭的魔氣緩緩被吸納入體內,在通體的經脈中游走一圈,這是一種同靈氣入體完全不同的感受。

靈氣入體,修士只會覺得心神澄澈清明,通體舒暢,心平氣和,可魔氣偏濁,桑昭只覺得識海攪動,思緒中翻飛的全是些讓人覺得不痛快的記憶與情緒。

不甘、悔恨、痛苦、無奈、氣憤,一閃而逝的嫉妒,以往經歷和體驗過的各種負面情緒如潮水般湧上來,一遍遍反複沖刷着修煉者的神經。

腦中一片混沌,桑昭驟然醒悟過來。

靈氣入體,引人向善,感受人間山河湖海的遼闊與壯美,是超然物外的灑脫不羁。

魔氣入體,誘人向惡,掙紮于眼前的疼痛和苦難,一葉障目,在心底種下執的種子,再長成一座大山,難以逾越。

但,她從不信至正至善,也不信至邪至惡。

也不信不過是修煉方式而已,居然也能左右人心。

她見識過對簿公堂,兄弟阋牆,高位者頤指氣使,低位者奴顏媚上,見過冤冤相報何時了,見過殺戮、戕害和權力的争奪。

也見識過蒼生大義,有人決心走遍天下,治遍天下,有人孤身負長劍,誓斬殺一切邪魔,匡扶正義。

江州城很小,阮家更小,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裏,人來人往,衆生百态,有富貴迷人眼,亦有朱門酒肉臭。

她既是踏入仙途的修士,仿佛高人一等,超脫于凡人的苦難中,亦是高門婢子,是醫修,行醫濟世,施針送藥,修蒼生道,便注定離不開蒼生,離不開善惡交雜的泱泱黎民。

那些不好的情緒漸漸消散,适應了魔氣在體內流動,桑昭輕阖上眼,一邊感受魔氣在經脈內游走,一邊修煉魔修心法。

但,沒有用。

丹田毀了,法力修為都存不住,哪怕是一點也不行。

桑昭漸漸收了手,眉心突突直跳,心知此事棘手,又擡眼望向被束縛在高臺上的男子。

對方雖不能視物,卻也十分敏銳地回望。

收回目光,桑昭深呼出一口氣,腦中不斷有記憶碎片翻飛而過,各種古籍文字飛速掠過,她想找到修補丹田的方法,或者說丹田損毀後可以繼續修行的方法。

在腦子裏搜尋了半天,桑昭倒是找到了不少修補丹田的藥方,但對她來說毫無用處。

一是因為她現在手中沒有合适的藥材,醫不了;退一步,即使有合适的藥材,她被斷妄劍所傷,也好不了。

若是一般的武器倒還有點希望,但偏偏是那前任劍主留下的斷妄劍,早被煉化,如今已成了半個神器,她又是結丹期修士,丹田受傷,根本救不了。

事已至此,桑昭立馬便想找找看是否有丹田被毀後依舊能夠修煉的方法,但毫無所獲,直到一陣鎖鏈的響動聲将她從回憶中驚醒。

倏然睜開眼,桑昭滿眼警惕,環視四周,只見大殿內牆壁上的符陣散發出刺眼的光,隐沒在黑暗中的鎖鏈和嘩啦作響,符文顯現,白光乍現。

地面震動,桑昭站起身,幾乎站不穩,無數的紅色咒術和符文緩緩浮現,飄在空中,魔氣攪動,她忽覺疾風掠過,一種強橫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傾軋過來,直直碾壓向被束縛在高臺上玄衣男子。

這地宮,這符陣——

不僅僅出封印,更是折磨。

桑昭緊緊貼着牆,合上眼,那道強勁的力量并不攻擊她,這讓她松了一口氣,可僅僅是靠近便覺得心驚,又遑論處于風暴中心的那人。

鎖鏈的聲音一直響,桑昭睜開眼看向高臺,那人的唇角不斷溢出血,唇色也更豔麗,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被暴亂的魔氣撕破,又迅速自愈,又撕破,如此反複,鮮紅的血跡滲透玄衣,看不出絲毫痕跡。

只是男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似乎他體內也有魔氣游走,撕扯着經脈,重複着無以複加的痛苦。

桑昭又阖上眼,不願再看。

等到一切都歸于寂靜,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強勢暴漲的魔氣驟然間潰散,桑昭又擡首望向那人,只見男人長發紛亂,垂落胸前,頭向下垂着,蓋住了整張臉,讓人看不清神色。

既狼狽又有一番傲骨和不屈,殘破中帶着一種毀天滅地的嚣張氣焰,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不知怎的,桑昭只一眼便覺得這人一定是個為天道厭棄的怪物。

想到為天道不容和厭棄,她忽然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就着牆壁緩緩坐下,桑昭收回目光繼續回憶腦子裏的古本。

她只有三個月的時間,既要找到修煉到的方法,還要找到摧毀這個巨大封印符陣的方法,無論是哪一個都毫無頭緒,也讓人頭疼。

夜色至深。

一整晚桑昭都沒睡着,神識塞給她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各種亂七八糟的修煉路子和功法秘籍都有,煉藥,煉器,醫修,符修,陣修……豐富多彩,還有各種上古歷史神話和各界的風物人情。

看了一整晚,終于讓她摸到了一點丹田被毀也能繼續修煉的方法。

修士的修煉本就是吸納和存儲靈氣或魔氣的過程,丹田內能夠存儲的靈氣或魔氣越多,修士的修為也就越高。

所以丹田不過是個存儲靈氣的部位,修士體內還有其他的部位可用,丹田不過是其中最容易開始修煉的那個。

古籍上記載,當一個修士掌握了多個部位儲存靈氣修煉的方法後,用出的靈力會是其他同修為普通修士的好幾倍。

可古籍上根本沒有記載如何找尋其他部位,還特意提了句,下界數萬年,只出現了唯一一個可以多部位儲存靈力的修士,甚至那人姓氏名誰,結局如何,是否升仙,都一概不詳。

簡單來說,此事很有可能只是捕風捉影的傳言。

總結下來,三個字,不可能。

看完全篇,桑昭差點抑制不住醫修的本性,想把這套理論和本職工作結合在一起,研究一下利用醫術協助修士多部位儲存靈力的可能性……

打住思緒,桑昭回過神,只覺得頭腦一片混沌。

也無心再繼續查找古籍,而是無聊地開始接着嘗試吸納魔氣修煉。

當然,依舊儲存不了,魔氣在體內游走一圈便逸散出去,歸于天地間。

唯一讓她覺得安慰的就是她能趁着魔氣散出去之前的那一小段時間試着練習一些基礎法訣,練三四遍魔氣就散了,她又吸納一次,又練三四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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