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試婚後第5天
試婚後第5天
淑妃憤怒到有些破音,無人敢答她的話,每個人都拼命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生怕哪裏惹了淑妃的注意。
可胖娃不管這些,他好奇地詢問身旁的賀蘭山:“蘭哥兒,王爺是不是出去玩兒啦?”
賀蘭山連忙食指擱在嘴前,示意他噤聲,但為時已晚,淑妃倏地看向他們,怒道:“誰在說話?!”
兩個太監立刻把胖娃揪了出來,賀蘭山清楚胖娃無法一個人回話,便跟着一塊兒跪在淑妃面前。
淑妃見了賀蘭山就煩,她擰眉道:“又是你。”
賀蘭山道:“禀娘娘,胖娃他心智不全,并非有意冒犯娘娘,請娘娘開恩恕罪!”
淑妃緊緊盯着賀蘭山,道:“你告訴本宮,十六王現在何處?”
賀蘭山道:“回娘娘的話,小的實在不知。小的是十六爺的書童,這幾日臨近大婚,十六爺不曾前往國子監上課,小的也并未時刻随侍左右。”
淑妃起身行至賀蘭山面前,道:“你最後一次見到十六王,是什麽時候?”
賀蘭山如實道:“王爺将小的放良,允許小的離開王府。小的收拾行囊前去見過王爺一面,方才辭行時卻不曾見到王爺。王爺身邊的小厮史鈞保可以作證,當時他在門口阻攔小的,說王爺有令,不許任何人入內。”
史鈞保連忙道:“回禀娘娘,正是如此。王爺吩咐之後,小的便守在門口,實在不知王爺是何時離開的。”
淑妃這才放過賀蘭山,又傳了今日當值的侍衛前來問話。侍衛說王爺只派了貼身小厮史鈞保出去辦事,本人卻未曾出府。
這可奇了,史鈞保就在邊上,他言辭鑿鑿,發誓說今日絕對不曾離開王府半步。
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出府的那人就是喬裝打扮的十六王。
侍衛這時才想起端倪,道:“對了,禀娘娘,出府的那人當時蒙了面,說是臉上讓別的小厮畫花了,一時洗不掉,所以……”他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時後背已然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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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王爺在自己家出個門,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除非,他這是要一去不回了。
淑妃倒吸一口涼氣,重重跌坐在涼亭裏的石凳上。
除了胖娃之外,所有人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們屏息靜氣,直到淑妃面色慘白地喃喃道:“快,快禀報皇上,封鎖京城,派兵搜捕十六王!!”
一番折騰下來,已是黃昏了,淑妃匆忙回宮,臨走時下令關閉王府,不許任何人出入。
次日清晨,本該張燈結彩準備婚事的十六王府一片慘淡,皇上悄悄派了身邊最得力的太監錢公公前來仔細盤查王府中人。
此事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宜張揚,何況皇上和淑妃還想着在今日黃昏舉行昏禮之前要是能找到十六爺,逃婚一事就當做從未發生過。
可偏偏攝政王府那邊來人了,來的還是魏姑姑。
錢公公正在十六王府裏忙得暈頭轉向,一聽這茬,當即連連拍着胸口,口中道:“禍事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魏姑姑不要提起求見十六王,否則,要怎麽推脫不讓她見才合理呢?
錢公公硬着頭皮請了魏姑姑進來,魏姑姑笑道:“錢公公辛苦,想必是替陛下給王爺送來禦賜寶物的吧?今日大喜,老身見了錢公公,也算是沾了喜氣。”
錢公公勉強與她打哈哈,魏姑姑忽道:“老身此來,也是有一樣物事要替王爺送給十六王,不知十六王現下是否方便?”
錢公公僵硬笑道:“王爺正忙着做準備,唔,若是姑姑不介意,不如交給咱家轉交吧。”
魏姑姑也還是笑着,眼神卻帶了幾分淩厲,道:“這老身就不明白了,王爺不得空見老身,見錢公公卻是無妨?”
“這……”
錢公公正絞盡腦汁琢磨出話來應對,魏姑姑卻先退了一步,道:“也罷,那就勞煩錢公公了。”
她就這樣走了,雖然未曾撕破臉,但錢公公十分明白,此事已徹底紙裏包不住火了。
——昨日連夜京城封鎖戒嚴,本就是欲蓋彌彰。
好在錢公公查出了端倪,他仔細核對十六王府記錄在冊的一衆仆役、侍衛,發現其中少了一人。
“飛光?”錢公公眼珠一轉,“回宮!”
*
賀蘭山此時和胖娃、洛小頭一塊兒吃完午飯,都無事可做,悶悶地坐在房間門口閑聊。
洛小頭拿了塊石頭在地下劃拉,小聲道:“也不知何時才能讓我們離開王府。你說王爺丢了去找就是了,何苦把咱們都關在這裏?”
賀蘭山碰碰他的胳膊,道:“別說這種話,當心給人知道。”
洛小頭“哦”了一聲,又道:“那你覺得,王爺還能找回來嗎?”
賀蘭山搖頭道:“誰知道呢。”
洛小頭安靜了一會兒,又道:“要是找不回來,可怎麽和攝政王交代呀。”
賀蘭山不說話了。
時間一點點推移,漸漸把局面推向不可轉圜的絕境。
黃昏将至,這一整天把京城搜了個遍,還是沒有十六王的半點消息。無奈,皇上傳召聞于野進宮。
聞于野得到傳召時已經換好了面聖的衣服。他府上也是張燈結彩,婚服在桌上靜靜擱着,和十六爺的那件一樣無人問津。
臨走前,聞于野走進一間客房。
裏頭十六爺正坐在飯桌前發呆,而飛光站在一邊給他挑魚刺,一根根挑得認認真真,沒有絲毫不耐煩。
——滿京城都搜遍了,但禦林軍唯一不會去搜的,就是攝政王府。
見聞于野進來,飛光放下筷子,十六爺也站了起來,迎上兩步,急切道:“如何了?”
聞于野寥寥一語道:“陛下傳微臣進宮面聖。”
十六爺緊張得把自己的衣服都抓皺了,他回頭看一眼飛光,對聞于野道:“那你面聖之後,是不是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聞于野道:“是,微臣會禀明陛下,退了婚事,過些時日殿下再出現,到時陛下大約會降下責罰,但……”
十六爺立刻道:“我不怕!我只要,只要……不嫁給你,就行。”他說到後面時,聲音自覺地小了,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聞于野倒是沒什麽反應,他繼續把剛才的話說完:“若是陛下責罰,微臣會為殿下求情,想來最多不過貶為庶人罷了。”
十六爺的眼神反而越發堅定,他鄭重道:“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聞于野似乎略微觸動,他勾了勾嘴角,看向飛光,道:“希望你能值得他的這句話。”
飛光躬身道:“師兄放心。”
十六爺倒是臉紅了,嘀咕道:“跟他才沒有關系呢。”
*
皇帝見了聞于野,躺在病床上激動地咳了幾聲,吃力道:“聞于野啊,朕教子無方,不想今日十六王竟如此膽大妄為,枉費了朕的一番心血!”
下人拿來凳子,聞于野坐在床邊,含着溫和得體的微笑,道:“并非陛下教導不善,只是十六王畢竟年幼,許多事上容易意氣用事。事到如今,微臣只想請陛下保重龍體。”
皇帝長長嘆息,閉目道:“朕清楚自己的身體,再如何保重,也不過是在數月間了。朕思索再三,決定另擇一位公主嫁與你為妻。眼下未出閣的公主還有九公主、十公主和十二公主,其中九公主生母是朕的貴妃,依朕看,配你正合适。”
聞于野微微一頓,旋即恭謹道:“請陛下恕臣直言之罪。而今十六王雖杳無音信,但微臣與殿下的婚約尚未作廢,微臣情願等到十六王歸來。若是此時悔婚,實在有違婚書上的海誓山盟,微臣若成了言而無信之人,将來如何立足于朝堂,如何秉承聖意,輔佐太子?”
皇帝的神色微微冷寂,他渾濁的雙眼睜開一條縫,道:“你不願娶朕的公主?”
聞于野不疾不徐道:“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微臣豈敢不願。但微臣已與十六王結成連理,若是再娶公主,豈非要委屈堂堂公主做臣的側室?微臣自知卑微,萬死不敢冒犯陛下。若是因此而被陛下降罪,臣絕無怨言。”
皇帝笑了兩聲,目光淡淡掃到聞于野臉上,片刻道:“卑微?怎麽攝政王生殺予奪、大權在握,竟也會覺得卑微麽?”
聞于野神色平靜道:“‘道高易安,勢高益危。居赫赫之勢,失身且有日矣’。微臣時刻謹記前人覆舟之戒,不敢妄自尊大。”
皇帝目不轉睛地盯着聞于野,卻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破綻。良久,皇帝嗤笑道:“與十六王成婚,是朕給你的成為攝政王的條件,而你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可以過河拆橋了。”
聞于野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道:“陛下此言,微臣愚鈍,實在不解。”
皇帝憔悴地歪在床頭,嘶啞道:“你以為朕想不到麽?若不是你在背後相助,十六王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他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膽子,竟敢抗旨逃婚?!”
聞于野肅然道:“陛下有所不知,十六王身邊的護衛首領飛光忠心耿耿,十六王逃婚後飛光也沒了蹤影,必定是他從旁協助。”
他如此鎮定自若、斬釘截鐵,連皇帝都幾乎快被他說服了。皇帝已被連日來的噩耗打擊到精疲力竭,他無力地偏開頭,目光空洞洞不知落在何處,須臾道:“傳旨下去,你與十六王的婚約作廢,朕将京郊的良田賞賜與你,你……去吧。”
聞于野起身退開幾步,行禮道:“臣,遵旨。”
看着聞于野離去的背影,皇帝眼中幽暗,冷然道:“來人,去十六王府,傳賀蘭山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