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兄長
兄長
顧息最終交給了淩霄宗來處置。
他的洞府內部經過多日的洗禮,已經變得極其不堪入目,因而在顧息被逐出宗門的時候,便已經一把火徹底燒了個幹幹淨淨。
至于顧息一個失去靈根的重傷廢人,要怎麽活下去,那就看他自己了。
聽栖管不着,也不想管。
等他徹底圓滿了,再來找找看,看看顧息是否還活着,還活着的話就朝他狠狠炫耀一番。
聽栖走在相允凝身邊,朝天伸展着雙手,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嘆氣: “冰冷魚,你也太好欺負了。”
相允凝揚眉,一時之間神色微妙。
他好欺負
誰能欺負得了他。
但是考慮到聽栖方才少見的鋒芒畢露,相允凝還是并未反駁,話鋒一轉,說道: “那你保護我。”
聽栖眼前一亮,說道: “正有此意。下次遇到危險,躲我身後!”
相允凝微微勾唇,道: “好。”
聽栖想了想,天馬行空地說道: “冰冷魚,那要不然,下次你變成魚,給我揣着”
相允凝: “……”
相允凝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聽栖越想越覺得可行,一下就搭上了相允凝的肩膀,湊到他耳邊祈求地說道: “你一定會答應的,對嗎冰冷魚”
“……”
這怎麽答應
相允凝緩聲說道: “我是鲛人,半人半魚的鲛人,并非全是魚,原型也不小,你如何揣着”
他變回鲛人原型之時,加上尾巴的長度,甚至比他如今的身高還要高上不少,小栖……揣着他
那大抵得是個難以想象的恐怖故事了。
聽栖喪氣地說道: “好吧。”
不能讓相允凝也體會一下被人揣着走,不用受累探個頭就有吃有喝有摸摸的生活,聽栖真是太遺憾了。
*
相允凝雖然沒能及時困殺李尋,但是李尋的神魂依舊受到了難以言喻的重創。
他的神魂本應當是半透明的神魂體,但是在陽光之下看起來卻與正常人的血肉之軀并無不同。
李尋胸膛大幅度地起伏,氣得幾乎想把眼前所有能看見的東西都砸了。
他在蓮間域蟄伏了這麽多年,對天生靈骨計劃得如此周密,蓮間域主的怒火和天譴都落在了顧息的身上,他本來可以渾水摸魚地将天生靈骨徹底取走,然後完美脫身。
可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顧息那個廢物又半點不成器,把他快要成功的計劃全給毀了。
陰暗的山洞裏面,只有洞口處落進來了幾縷光亮,再往深處走,眼前便是全然的漆黑,什麽都看不清楚。
不過李尋如今是魂魄之體,不必借助光亮也能看清周圍的景象,沒有正常人會産生的生理需求,所以即使山洞裏什麽都沒有,也并不礙事。
就在此時,一道悠閑的嗓音突兀響起: “居然還帶着傷回來,碰上硬骨頭,撞得頭破血流了麽”
“真難見啊,”那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道, “你居然也會有今天。”
李尋呸了一聲,因為憤怒而顯得猙獰怪異的臉終于稍稍冷靜一點,他看了一眼裏頭悠然盤坐的人,複又恢複了往常那副勝券在握的淡然模樣,呵呵笑道: “你不會覺得你那好弟弟過得很好吧他可是被剖掉了天生靈骨,差一點就重傷死掉了呢。”
“……”
然而那人并不買賬。
李尋抛出來用以刺激他的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足夠多了。
他搭着手,盯着李尋的目光宛如死人,笑得冰冷: “差一點也就是說,你也差一點就拿到了天生靈骨,而且……還被人重創神魂,打上神魂烙印,随時都有被找過來尋仇的可能,對麽”
李尋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他沒想到這人即使無法離開貍弦域,也能夠像掌控了全局一般,猜得如此精準。
李尋嗤道: “收起你那洋洋得意的嘴臉吧,當初你替他死在我的手下,還能借我魂燈修成魂魄道,那算你走了狗屎運。如今你寄生在我的魂燈裏殘存茍活,我被殺死,你以為你能活”
那人揚眉,修長手指輕輕敲在太陽穴上,啊了一聲,笑道: “我早就死了,能不能活當然無所謂啊。你能不能活……你也無所謂嗎”
“……”
李尋冷冷盯了他半晌,說道: “你這次再死,可就徹底魂飛魄散了,你一點也不想看一看兩百年後的聽栖過得怎麽樣麽還是說你要讓他看着你再死一次”
李尋忽地湊近了,在那狐裘大衣,半躺搭手的男人的耳邊低語道: “你不想讓他再見一見自己魂牽夢萦的兄長,不想讓他知道你還尚有一縷魂魄茍活,卻連一面都見不上,最後還要看着你就這麽徹底魂飛魄散,徒留遺憾麽”
聽吟蒼白的手指攏了攏領口的狐裘,半張臉埋進雪白的狐裘之中,只露出一雙上挑的桃花眼,道: “我只知道你為了一只小貓的天生靈骨籌劃兩百多年都拿不到手,最後還被人重創神魂,只會在這裏無能狂怒。”
“以及,”
他輕輕擡起手,角落裏那盞灰撲撲的青銅燈裏微弱的火苗便驟然黯淡了一瞬。
李尋瞳孔一縮,感覺到心口一陣銳痛。兩人的魂魄同時虛幻了一瞬,臉色似乎變得更蒼白了。
半晌之後,青銅燈裏的火苗才晃晃悠悠地重新燃了起來。
他們共用一盞魂燈,同生同死,李尋殺得了他,他同樣也能殺得了李尋。區別就在于,他在乎小栖的命,而李尋在乎他自己的命。
聽吟掩唇輕輕咳了幾聲,不妨礙他笑吟吟道: “都說了,不要試圖威脅或激怒一個瘋子。你該慶幸這個瘋子還有一個弟弟活着,所以暫時沒有同歸于盡的想法。”
*
聽栖被相允凝抓着回去泡靈泉了。
他身上的天生靈骨才剛長出一點苗頭,如今急需在靈力富足之地打坐修煉。
小貓最喜歡出去玩,最不喜歡被關在家裏修煉。
但是當他真正面對過已經徹底瘋癫了的顧息之後,聽栖就改變了他之前只想當鹹魚小貓的想法了。
如果聽栖依舊如同現在這樣,弱得幾乎沒有自保能力,那麽将來随便來個人都夠拿捏他,以及能夠通過拿捏他來拿捏愛他的人。
聽栖這麽一想下去,就已經恨不得一天修煉二十四個時辰了。
相允凝抱着貓到了碧落殿內的靈泉前,在下水前悄無聲息地用妖力将靈泉裏的水溫燒高了不少。
小橘貓扒在靈泉旁邊,膽戰心驚得翹高了尾巴,生怕因為拖尾而沾濕了他漂亮蓬松的尾巴,小貓左左右右看了一圈,貓貓祟祟地探出只前爪夠了一下靈泉的水。
“……诶”
靈泉水的溫度居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冰,甚至還是慰貼的暖燙。
于貓而言剛剛好,跟泡澡一樣。
但是貓身不太好泡靈泉,小橘貓下去就直接沉到水底了,不妥不妥。
聽栖倏地變回了人形,試探着一點點下了靈泉。
溫熱的水流逐漸浸濕靴子和衣裳,所有濕透的衣裳全都黏在了皮膚上面,聽栖神色微微異樣,實在是有些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相允凝扶着聽栖的手,低語道: “小心,慢慢踩住下方的石頭,尋一處石臺盤坐下來便可。”
橘白青年緊張得死死攥住他的手,一邊感受着身上順滑的衣裳沾水黏貼在身上,一邊感受泉水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的感覺。
貓緊張,貓怕水,貓沒這麽泡過,貓之前洗澡的時候都是用符咒解決的。
何曾有過今日這樣!
相允凝見狀,一只手牽着聽栖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岸邊,也跳下了靈泉之中。
相允凝朝他伸出另一只手,說道: “怕麽過來。”
聽栖簡直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見到相允凝在水中站穩之後,便小心翼翼地朝着相允凝的方向走了過去,然後看準時機一下擁了上去。
“……”相允凝的身形微微一頓。
聽栖抱住了相允凝,就如同抱住了水中的救命浮木一般,他大大地松了口氣, “冰冷魚,你真是我的救星。”
富有生命力的軀體從身後覆了上來,鮮明而炙熱。
聽栖對相允凝的喜歡一時之間又沖上了新的高峰,沒忍住低頭在相允凝的肩頸處胡亂蹭了一下,戀戀不舍地說道: “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吶。”
“……”
相允凝眼神柔軟,他偏過頭,擡起手捏了捏聽栖的臉,道: “專心修煉。”
聽栖自己一個人在水下的時候簡直如同貓入虎口,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沉入水下嗆水。
但是如今有了一個相允凝在這裏陪他,貓的膽子莫名其妙就大了起來,在相允凝身上喜歡得蹭來蹭去後,又敢摸索着坐進水中的石臺上。
真是奇怪,好像凡事只要有相允凝在身邊,他就敢放心大膽地去做一樣。
靈泉的水面高度大約只淹沒過兩人的腰部,聽栖坐下來的時候,溫熱的泉水恰好淹沒過胸膛鎖骨處,壓得他呼吸都有些微微受阻。
然而這口靈泉中富含的靈力卻前所未有的濃郁,幾乎是被泉水淹沒的時候,聽栖便感覺到周身無處不在的靈力源源不斷地開始浸潤己身,透過經脈,在體內逐漸開始彙聚游走。
許是方才聽栖在他身上亂蹭蹭出來的效果,相允凝開口時嗓音帶上了莫名的啞意,道: “不是故意讓你下水,只是在急需靈力修煉之時,天靈地傑之地不如一口靈泉來得更有效果。”
确實!
聽栖眼睛一亮。
不過……
聽栖實在是不習慣衣裳全部被水浸透的感覺,苦惱地糾結了一會,還是按着相允凝的肩膀把他翻了個面,悄聲說道: “你先轉過去呗。我想把衣服脫掉。”
相允凝點點頭, “好。”
聽栖用法術把自己人形狀态下的橘白衣裳變沒,只留一件輕薄的裏衣,然後伸手才把相允凝翻回來,道: “好啦。”
身上衣物太多,沾水之後就格外厚重黏膩,貓非常不喜歡。
脫剩最後一件輕薄裏衣的時候就好受多了。
相允凝有些好笑。
該不該說,小栖想脫個衣服,其實只要開個口便可以了,相允凝又不是什麽沒手沒腳的廢人,完全可以自己動。
但小栖的腦回路卻是親手把他掰過去,解決掉身上的衣服之後,又親手把他掰回來。
莫名讓相允凝想笑。
相允凝就這麽站在聽栖身邊,看着他身上薄衣濕透,暖色從沾濕的白衣中若隐若現地透出來,濕淋淋貼在身上,勾勒出勁瘦優美的腰身。
“……”
相允凝的眼神落在其上,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眸驟然加深不少。
聽栖的長發全部放了下來,絲絲縷縷地攏在身後,他的眉眼實在過于漂亮驚豔,再被水面上漂浮着袅袅白霧一遮,頗有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
相允凝指尖微微一動,一瞬間幾乎忍不住想要擡手揮散那些霧氣。
聽栖渾然不覺他的好魚腦子裏究竟想了些什麽,他把人翻回來後便快快樂樂地重新浸回了水面之下。
聽栖樂滋滋地在石臺上坐好,橘白衣裳淹沒在清澈的水面之下,橘色長發一半浸在水下被水打濕,如同夕陽沉入水面一般耀眼無比。
相允凝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壓下身體的異樣,同樣坐在了聽栖的身邊。
然而沒過多久,聽栖就悄悄睜開了眼。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旁邊閉眼打坐的相允凝,漆黑眼眸一轉,身體就朝着相允凝的肩膀倒了過去。
“……”
相允凝睜開眼,偏過頭,用眼神詢問聽栖怎麽了。
聽栖眨了眨眼,枕在相允凝的肩頭,随手撩了撩水面,說道: “你做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相允凝沉默片刻,直白道: “坐不住”
聽栖: “……”
聽栖: “誰說我坐不住!你罵貓呢”
貓不過是忍不住想貼過來而已,貓有什麽錯!
相允凝便從水下站起了身。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聽栖一呆,一時之間不知道相允凝要做什麽,于是就這麽看着他從自己身邊經過,最後施施然坐到了自己的對面。
膝蓋抵着膝蓋,目光相對,半晌無言。
聽栖頭頂上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相允凝言簡意赅: “我看着你修煉。”
聽栖: “……”
壞魚!!
不給他貼,還不信任他,非要坐在對面盯着他修煉。
哪有這種道理
聽栖撇了撇嘴,賭氣似的撩了一手水往相允凝的肩膀潑去。
相允凝身上的衣裳也同樣濕得差不多了,不差聽栖那一抔,氣定神閑道: “修煉。”
聽栖: “……”
聽栖忍氣吞聲。
……
等到聽栖能夠明顯感覺到體內的天生靈骨瑩光稍稍亮了一點之時,便驟然睜開了眼,松了一口氣。
他修煉修出了成果,于是敢正大光明地騷擾對面的相允凝了,聽栖驀地站起身往相允凝的身邊黏,漆黑的眼眸轉了轉,小聲說道: “冰冷魚,我修煉了這麽久,天生靈骨也有點好轉了,你是不是該獎勵一下我。”
相允凝揚眉,說道: “獎要什麽想勵”
聽栖眼睛一亮,說道: “你能不能再變出魚尾給我看看呀”
相允凝沒說好與不好,只是道: “低頭。”
聽栖一愣,往水面下看去,這才終于發現相允凝的下半身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冰藍色的修長鲛尾。
聽栖驚呼一聲。
相允凝道: “看完了”
聽栖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道: “嗯”
相允凝: “看完了就繼續去修煉。”
聽栖: “”
聽栖瞬間轉過頭和相允凝對視,譴責道: “壞魚,你到底給不給貓喘息的機會。”
相允凝道: “下次修煉結束,允你摸。”
聽栖: “能不能啃一口”
“……”
相允凝詭異地沉默片刻,道: “……行。”
聽栖便去了。
然而這次無論聽栖努力吸收了多少靈力,積攢轉化的靈力都不足以讓天生靈骨再亮一分,聽栖修煉到後面修累了,實在是對相允凝的鲛尾心癢難耐,于是放棄了繼續修煉下去的想法,然後偷偷摸摸地溜到了相允凝的身邊。
相允凝方才在識海之中靜靜感應着他打上的神魂烙印。
那道神魂烙印遠在千裏之外,相允凝算算距離,應當已經出了蓮間域。
此時聽見聽栖修煉結束黏過來的動靜,便也睜開了眼睛。
相允凝的呼吸已經趨近于平穩,他道: “想怎麽來”
聽栖眼珠滴溜溜地轉。
相允凝居然不檢查。
當聽栖決定變回貓形啃鲛人尾巴一口的時候,他忽地看見相允凝金色的長發間露出的尖尖耳鳍,眼尾後也隐約顯出了幾片細小的幽藍鱗片,這才驟然意識到這是相允凝的鲛人形态。
饞貓向來看不得這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然而聽栖看見相允凝身上整整齊齊的玄衣時,驀地想起了什麽,說道: “冰冷魚,你都變鲛人形态了,怎麽不把衣服脫掉啊,多難受。”
相允凝說道: “無礙。反正是用來給你啃魚尾的,不必脫。”
聽栖眨了眨眼,不知怎的忽然很想無理取鬧一次: “那你脫一次呗”
相允凝偏過眼眸,道: “為何”
聽栖哼道: “當然是我想看啊。你不會不答應吧”
還未等相允凝說話,聽栖便繼續說道: “你連魚尾都給我看了,肯定可以給我看全身的鲛人形态吧”
聽栖見過一次,相允凝上半身雖然還是人身,但是身上覆蓋着細密而不規則的鱗片,既好看又能保護隐私,不像他這種貓族,泡靈泉的時候還得留一件裏衣。
總不至于不給貓看吧
上次都給了!
相允凝默然片刻,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心口,道: “沒有什麽好看的。”
聽栖喪氣道: “好吧。”
這好像還是冰冷魚第一次拒絕自己。
相允凝不願意,他總不能強行把人扒了。
到底是為什麽,他一只生活在水裏的魚,變回原型下水之後還要穿着人族的衣服啊
聽栖真的想不明白。
不過這到底也算是相允凝自己的隐私,聽栖先前無理取鬧要求要看已經是不合适了,再在人家不樂意的情況下還要锲而不舍,那就實在是不禮貌了。
相允凝擡手伸向已經變回橘色小貓的聽栖,簡短道: “上半身就是人形而已,與人族模樣并無二致,不必看。鲛尾……給你啃多幾口。”
反正都願意讓貓啃了,一口兩口還是幾口都沒有區別了。
小貓嗷嗚一聲: “好。”
他身上已經被溫泉水浸透了,如今濕淋淋地黏在身上,索性小貓在水下泡了這麽久,也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
小橘貓跳到相允凝的手心,面前的魚尾輕輕破開水面,舒展着半透明的尾鳍落在小貓的面前。
小貓動了動粉嫩的鼻尖,小心翼翼地張口咬在了魚尾處的鱗片上。
“……”
什麽都沒有發生。
見不會傷到鲛人之後,小貓便揚起上半身,用前爪抱住魚尾來來回回咬了好幾口,小尖牙在幽藍的細密鱗片上劃了好幾下,小貓最後又湊上去舔了一口相允凝的鲛尾,過了個嘴瘾之後這才戀戀不舍地松爪退了開來。
小橘貓甚至還舔了好幾下嘴,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鲛尾在被小饞貓舔了一口的時候輕輕顫了一下,随後安安靜靜地待在原地,等小貓退回了相允凝的掌心之後,冰藍色鲛尾這才安靜無聲地落入了水面之下。
相允凝呼吸略微有些不穩,頸間的紅意幾乎漫上臉側,好在他身處朦胧的水霧之中,有着天然的遮擋,不怕被聽栖察覺不對。
聽栖重新變回人形,他好容易終于吃到一次鲛人了,不免頗覺貓生圓滿,開心地湊了過去,攬過相允凝的肩膀抱了他一下,道: “謝謝你!這還是我第一次吃鲛人。”
相允凝: “……”
聽栖想了想,也覺得自己這麽說實在是頗有歧義,但是啃了兩口那也是吃,聽栖又覺得自己這麽說沒有問題了。
相允凝嗓音喑啞: “累了麽下次再來”
聽栖: “好好好好好。”
太好了。
不抓着自己修煉的冰冷魚就是好魚。
“不過……”聽栖疑惑道, “冰冷魚,你嗓子怎麽啞了。”
相允凝心道自己不褪掉衣物真是一個正确的決定。
如今看着小栖一臉單純的疑惑,饒是再多旖旎想法也出不了口,相允凝輕輕嘆道: “誰知道呢。”
不過是他負重前行罷了。
相允凝變回人形,從靈泉之中站起身,朝着聽栖伸手,道: “變貓。”
聽栖噢一聲,連忙變回貓形,随後被相允凝抱進懷裏順手揣走了。
無形的妖力席卷全身,不一會兒就将一人一貓渾身都烘幹了。
小貓感受着自己重新變回幹燥柔軟的毛發,終于徹底舒心了,在相允凝的懷裏用力地抖了抖渾身的毛,直把渾身的毛發抖得蓬松不已,這才終于心滿意足了。
相允凝輕輕撫着懷中小貓淩亂的毛發,不用自己順毛的小橘貓徹底解放,舒服地把毛茸茸的下巴搭在相允凝的臂彎上,原地開始呼嚕起來,蓬松的尾巴一掃一掃,最後碰到了相允凝的手臂,便無聲而依賴地勾了上去。
相允凝帶着貓回了貓的寝殿裏,把順毛順得快要睡着的小橘貓輕輕放進了柔軟的床榻上,還替小貓蓋好了被子。
小貓本來睡得就不深,這一番動作下來自然清醒了不少。他睜眼看見相允凝要走,咪嗚一聲就撲上去抱住相允凝的手,可憐巴巴地眨着眼睛說道: “你不留下來嗎”
直到貓爪抱住相允凝的手,小橘貓這才驟然發覺,相允凝手的溫度不知為何燙了起來,他心裏一驚,下意識問道: “冰冷魚你怎麽這麽燙着涼發燒了嗎!”
相允凝身形微微一頓,被小貓抱住的那只手微微擡起,撓了撓小貓的下巴,輕聲說道: “靈泉溫度太燙,深海魚族體溫大多偏低,泡得燙了,還未緩過來罷了,沒有生病,不必擔心。”
小貓噢一聲,眨了眨眼,心道也是。
之前有一次他用貝殼項鏈傳送過來時,相允凝恰好在泡靈池,水冷魚也冷,相允凝的體溫确實很低來着。
不過相允凝本身體溫偏低,居然還要為了給自己當定海神針,委屈自己泡熱水!
小橘貓又感動又愧疚,小聲咪嗚道: “你不要老是委屈你自己,我們下次泡冷水。”
相允凝失笑,道: “不必,不是什麽大事。”
靈泉本來就是冷的,用妖力加熱一下也不是不能泡,鲛人沒有這麽脆弱。
反倒是小貓,小貓的天生靈骨才長回來多久,依照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去泡個幾日的冷水,出來就得發燒。
泡什麽冷水,沒門。
小貓嗷嗚一聲,又用貓腦袋悄悄多蹭了一下相允凝的手。
小貓蹭到一半,忽地愣了一下。
诶
是錯覺嗎他總覺得相允凝的手好像更燙了。
小貓撤開腦袋,原地思考了一下,随後又湊過去,試探一般地碰了碰相允凝的手,确定他感受出來的不是幻覺,這才擔憂地說道: “……冰冷魚,你好像越來越燙了,真的沒事嗎”
相允凝嗓音低啞地嗯了一聲,他面上半點異樣都不顯,通通都被妖力強行壓制下去,确保聽栖不會發現任何的異樣。
小貓原地轉了一圈,仰着頭,咪道: “我不放心你……我能不能跟着你。”
“……”
他被心愛的小貓抱着鲛尾又咬又舔,不出意外地提前引發了發/情期,如今忍得本來就難受,然而又不好和小貓透露太多。
只是如今若是不給一個說得過去的答複,小橘貓肯定無法放心。
相允凝思慮再三,緩緩半跪下來,動了動被貓爪抱住的那只手,轉而開始揉捏着小橘貓的耳朵,簡短而直白地說道: “我發/情期到了。”
小橘貓: “……!”
聽栖只知道妖族在成年之後便會每月都會有一次發/情期,也知道發/情期裏大約會有什麽表現,大概需要做些什麽,但是他自己畢竟沒有經歷過,所以起初也沒有把相允凝的症狀表現往這方面上去想。
聽栖其實也不太清楚具體的處理細節,是必須要找別的妖族或者伴侶才行,還是自己一個人也可以解決。
他在此之前只是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打架的小貓罷了。
小橘貓瞬間便面紅耳赤,支支吾吾地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你,你走吧,我不跟着你了。”
相允凝不甚明顯地松了口氣,摸了摸小貓毛茸茸的腦袋,道: “不要亂跑。”
小橘貓清了清嗓子,眼睛十分有禮貌地只盯着眼前厚軟的被子,一分一毫都不往相允凝的方向看去,說道: “絕對不,你放心。”
相允凝緩緩嗯了一聲,離開的時候還帶上了寝殿的門。
“……”
小貓原地趴了下來,下巴搭在前爪上,思緒開始蔓延。
冰冷魚也是千年老妖了,對付這種東西肯定很熟練。
不過他還是很好奇,妖的發/情期究竟是不是必須別人幫助的啊
反正他見過的一些奔放的妖族在發/情期到來之時會在露天營地上行魚水之歡,他們都是有伴侶的。
……所以,冰冷魚有沒有啊
相允凝本身修為就深不可測,又是蓮間域主,那張俊美的面容在聽栖見過的臉裏面絕對排第一,脾氣又好得不可思議,又尊重人又寵溺人,聽栖實在是想不到相允凝沒有伴侶的理由。
但是自己黏着相允凝這麽多天,從來沒有見到過相允凝同誰親密過,包括他的兩個護法,都是一副冷淡疏離的模樣,反倒是林楓姐姐和姬無笙姐姐看起來親密得過分。
聽栖一想到相允凝可能會有伴侶這件事情,心裏便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說不上不高興,但也說不上高興就是了。
向來貪睡的小貓第一次輾轉反側睡不着,腦子裏面想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床榻上生無可戀地蜷成貓團滾了半夜。
最後,小橘貓終于胡思亂想把自己想累了,側着身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這個夢做得聽栖并不安穩。
他好像夢見過相允凝神色冷峻的模樣,但是細看之下,能夠看見他眼神微微迷離,胸膛微微起伏着,還能夠聽見稍顯混亂無序的呼吸聲。
相允凝身上還是今日泡靈泉的那一身,衣冠齊整,濕透的衣物貼在身上,側躺的時候能看見線條流暢的臀部,再往上是貼身的黑金腰封,将那段流暢的腰身勾勒得完美無比。
相允凝似乎看見了他,他像是野獸看見心儀的獵物一般,眼神瞬間不一樣了。
夢裏的聽栖好像是人形……也不确定,相允凝一只手就把他拎起來抱進了懷裏。
聽栖眼前毛茸茸的貓爪隔着幾層濕透的衣裳踩在相允凝的胸膛上,下一刻相允凝掌心裏攥着的就變成了人手。
相允凝攥着他的手腕,帶着他的手,一層一層撥開。
聽栖哪裏見過這種場面,若是放在現實世界裏,聽栖這個時候準得吓得原地閉眼,亦或是當場逃開。
然而如今,他在他自己光怪陸離的夢裏,他看見自己僵硬着身體,只能任由相允凝引導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聽見相允凝低低笑了一下,手心之下的溫熱胸膛微微震顫起來。
聽栖和相允凝的距離不知何時已經近到鼻尖幾乎抵着鼻尖,聽栖聽見他嗓音低啞地詢問道: “我發/情期到了……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不必你做什麽,只需要……”
聽栖渾身莫名發燙,他被按在相允凝的身上,感受到側臉被人輕輕吻了一下。
聽栖瞬間僵硬無比。
這個在聽栖認知裏,代表着善意愛意的親吻,放在如今這個腦漿逐漸滾燙燒開的氛圍裏,顯然不是這麽一回事。
即使聽栖自覺再怎麽笨蛋,他都能夠察覺得出相允凝為其賦予的意義。
與從前小貓興沖沖地湊上去給冰冷魚的親吻,完完全全不一樣。
有什麽冰涼滑膩的東西纏上了聽栖的腰,他僵硬地低下頭一看,發現居然是相允凝的鲛尾。
那條修長幽藍的鲛尾輕輕卷着聽栖的腰,悠長的細尾鳍無聲擡起,輕輕擦過聽栖的耳邊,像是戀人擡手為他挽發一般。
聽栖再往上看的時候,面前的人便化成了金發鲛人的模樣,冰藍色的耳鳍藏在發間微微翕張,金發全然散在了背後,半身覆着幽藍鱗片,相允凝輕輕擡起眼,冰藍色的瞳孔中靜靜倒映着聽栖的面容。
那是他白天怎麽央求相允凝,相允凝都不肯松口給他看的,不穿衣服的鲛人形态。
相允凝輕輕垂眸,鲛尾蹭過聽栖的手,道: “你怎麽越來越燙了”
聽栖心裏猛然一驚。
他驟然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如今渾身綿軟無力,體溫燙得驚人。
“……”
聽栖的腦子被相允凝那帶着特殊意味的親吻攪成了一團漿糊,如今醒來過後,睜眼看見殿內熟悉的布置設施,這才恍然松了一口氣,擡手掩着眼睛,羞恥得幾乎難以忍受。
他做夢了他居然做這種夢!
只是當聽栖的神智後知後覺地回籠之際,他才終于意識到了如今最棘手的問題。
他沒有風寒感冒,頭不昏沉不暈不疼,但他……越來越燙了。
聽栖一呆,随後後知後覺感覺到異常難受的地方,臉色驟然爆紅。
……完了。
他好像也進入發/情期了。
怎麽辦啊,貓沒遇到過這事啊!
聽栖簡直不要太慌。
要,要不然找冰冷魚咨詢一下
他勉強定了定心神,剛想出門找相允凝,然而他如今手腳都發軟,在嘗試下床的時候差點摔下去之後,聽栖便果斷地啓動了貝殼項鏈。
眼前白光一閃,聽栖就跌入了一個滾燙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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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外賣訂單已送達,請及時查收。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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