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盞燈

第1章 第一盞燈

郦安筠今天開車和父母開車一起去某個村莊吃席。

據說是父親朋友的父親八十大壽,家裏兒孫準備大操大辦,在村禮堂擺酒慶祝。

她跟着導航開過山間村道,距離目的地還有兩公裏的時候接到了朋友柯渺的電話,“你到哪了?”

郦安筠不是很明白:“什麽到哪了?”

柯渺和她是高中同學,大學不在一個城市,至少在線上聯系頻繁。對方畢業後和她一起在蒼城工作,還短暫合租過半年。

只是彼此職業變動很快,去年對方就不打算繼續在蒼城幹下去了。

柯渺選擇回揚草繼承親媽開了三十年的蛋糕店,在外打工的積蓄投入裝修,目前收益不錯,還承接各種奇形怪狀的蛋糕業務。

那邊的人問:“問你車開到哪裏了,你不是和我說你今天要吃席去嗎?”

郦安筠嗯了一聲,“是啊,所以怎麽了?”

副駕駛座的親媽田蘭月為了吃席還特地換了一身行頭。

外面是秋天的稻田,秋風把田蘭月花裏胡哨的絲巾糊到了臉上,打斷了她完美的自拍,坐在後面看手機的父親沒忍住,笑得很大聲。

女人拿下臉上的絲巾,哎呀了一聲,“你怎麽沒聽懂呢,柯渺肯定今天也要去啊。”

“你也去啊?”郦安筠問。

柯渺嗯了一聲,“我是看你媽媽發朋友圈才知道我們要去的是一家,不是八十歲老太太過壽嗎?”

“你都給我朋友圈點贊了不知道我做八層大蛋糕啊?”

Advertisement

郦安筠完全沒被指責不關心的心虛,車窗半開,外面的風吹開她前幾天燙的卷發,她問:“八層大蛋糕,你已經送到了?怎麽送的?”

柯渺那邊還挺吵的,估計人已經到開席現場了,“是啊,本來是我要讓我弟陪我一起送的,開席的廚師還要下來市場買點東西,就順路把我捎上去了。”

郦安筠還是覺得不對:“你是給人家做業務,為什麽也吃席?”

柯渺:“過壽的老太太是我媽舅舅的什麽……太複雜了忘了,反正我媽現在也來了。”

這老太太那邊也不介意多幾個遠房親戚,但柯渺的重點明顯不是這個。

她頓了頓,問郦安筠:“你知道開席的廚子是誰麽?”

這個村子她們都沒來過,也不算郦安筠的父母的老家,車已經開過最難開的路段,又從山頂往側邊開。

秋高氣爽,山下的農田也像油畫,郦安筠還等着柯渺挂電話聽她的歌,“我怎麽知道,我多少年沒回來了。”

她聲音也不算甜美,還偏中性,之前帶的實習生喊她姐毫無違和,吃飯的時候才提一句姐你的臉看着會夾,怎麽聲音完全不夾還有點啞啊。

郦安筠通常聳聳肩,或者配合地淺夾一下,可惜毫無效果。

十多年前的郦安筠也想不到自己會長成這樣。

或許是小時候看過的電影影響太深,她仍然喜歡上畫報上紅裙黑皮衣大波浪的美女,也試着往那邊塑造。

如今效果顯着,每年過年田蘭月翻相冊回憶過去都會啧兩聲,說人家女大十八變,紅紅你女大一百零八變,聽得父親笑得咳嗽,說你怎麽罵紅紅是妖精。

柯渺:“你和虞谷不是朋友嗎?這場子是她的。”

這個名字說陌生也算不上,但要說很熟悉,也沒有,實在太多年沒說過話了。

郦安筠很少聽到虞谷的消息,她和虞谷是初中同學,高中也在一所學校,卻斷聯很多年。

“很久沒聯系了,”郦安筠有些遲疑,莫名的心虛湧上來,口氣也沒那麽篤定,“之前上大學的時候過年還見過的,工作後就沒見了。”

柯渺哇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們經常聊天呢,不過她幹這一年到頭都忙,聽說大年三十還承接上門年夜飯服務。”

她也沒和郦安筠多聊,“那我和你坐一桌呗,等你啊。”

挂完電話車還開了十多分鐘,副駕上的田蘭月還在自拍。

車載音樂放着郦安筠最近的歌單,她沒和剛才一樣跟着唱,田蘭月問:“柯渺這麽一說,我也才發現,你和虞谷沒聊天了嗎?”

“你們以前可好了,還睡在一起的。”

郦安筠小的時候父母在省會打工,她小學一開始是在蒼城讀的。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因為戶籍問題又把她轉了回來,郦安筠跟着外婆住,都是小河邊的房子,虞家在外婆隔壁。

從小學五年級到初三畢業,郦安筠的父母都在外地,等她在揚草升入高一,父母把工作轉了回來,她也就和父母住一起去了。

虞谷在她人生占比很高,郦安筠想起這個名字,浮現的還是對方瘦高的背影,仍然是高中的模樣。

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有嗎?”

田蘭月點頭:“是啊,高一不住在外婆那也每周都要去,當我不知道你是去找她的?”

她又嘆了口氣,“虞谷的姐姐前兩年過世了,那時候你爸爸剛做完手術外面都在外地,就沒回去。”

這事郦安筠也才知道沒多久,虞谷有個大她七歲的姐姐,但郦安筠認識虞谷的時候,虞夏正好讀大學。

郦安筠心情很複雜,車翻山越嶺,終于到了高山之上的村莊,過壽的人家家就在村禮堂邊上,這段路停滿了車,路上有小孩也有不少狗。

小山村難得這麽熱鬧,有一種過年的風味。

郦安筠把車停在一邊,下車後能看到禮堂對面空地搭起來的棚子,下面都是一些廚房用具,熱鍋炒菜,也有不少穿着圍裙的大媽幫忙擺盤。

還沒到開席的時間,大部分人都在斜對角的老房子裏唠嗑。

郦安筠才剛下車,柯渺就看見了她,大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郦安筠擡頭,發現這人站在禮堂樓上的走廊。

柯渺頭發過耳,看上去挺幹練的,秋高氣爽,周邊的柿子樹也碩果累累,看上去都像一盞盞的小燈籠。

今天又是周六,小孩也不上學,聲音吵鬧,郦安筠最怕小孩,和田蘭月說了一聲往柯渺那邊去。

她不知道剛才柯渺喊她的時候有一個背對着村道炸肉的人看了過來。

忙活主菜的廚子被一群大媽遮住了,女人身形消瘦,看上去并不像個力氣大的。這種鄉下的席原本就吵鬧,來往的人也多,很多人來只是為了吃飯,并不在意炒菜的廚子是什麽人。

虞谷把炸得金黃的酥肉撈起,郦安筠三個字像是能穿透時間和空間,勾起她壓制多年的想念,原本平靜的心也和油鍋一樣沸騰。

虞谷忍不住擡眼看去,斜對面的老房子二樓的樓梯是在外面的,穿着絲絨長裙的卷發女人踩過臺階,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走紅毯。

郦安筠的毛衣裙子看上去質感都很好,風吹起她的長卷發,就算背景只是老房子,仍然有種拍電影的時髦感。

一邊擇菜大媽就有注意到她的,問:“那個是誰家的姑娘啊?真是晃眼。”

做這些十裏八鄉生意的全靠人脈,虞谷自己一個人做菜,但一個人也做不完,備菜傳菜洗碗擺桌都需要單獨找人,這麽看紅色的大棚下還挺熱鬧的。

“你認識嗎?是主家的親戚?”

“你問問虞老板。”

虞谷低下頭繼續撈酥肉,她的長發紮在腦後,沒有劉海,露出了線條流暢的側臉。

她看着年紀也不大,結合身形和氣質,還挺斯文的,很難讓人聯想到她是個廚子,還能單扛半頭羊。

虞谷又往外看了一眼,郦安筠已經站到了樓上欄杆,和短發的柯渺站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麽,在笑。

這種活虞谷一般帶着親媽做,她媽趙金鳳正好洗完菜過來,聽見其他人在說,看了一眼,認出了郦安筠:“那不是隔壁老太太家的外孫女嗎?”

虞谷嗯了一聲,周圍有人好奇:“真的認識啊?”

趙金鳳看上去比田蘭月老很多,“認識,我女兒的朋友。”※

其他人紛紛看向虞谷,她個子很高,人又瘦,看上去很晃眼。整個揚草幹這行的屈指可數,大部分是四十多歲有家庭的中年人,帶着老婆承接酒席。虞谷算是接了她爸的班,不算半路出家,太年輕還是個長相文氣的女人,在別人眼裏就太特別了。

虞谷:“同學而已。”

郦安筠和柯渺站在一起,二層看出去也能看出山村風景不錯,柯渺要和她自拍,郦安筠婉拒:“我不想出現在你的朋友圈。”

蛋糕店老板娘不高興了:“為什麽?”

郦安筠口氣也不好:“你那是工作號。”

她派頭還挺足,柯渺心知肚明:“你是看出你媽媽讓我給你介紹對象了吧?”

郦安筠:“你操心你自己吧。”

柯渺聳肩,“我懶得管你,你長成這樣,沒談過戀愛,我都持懷疑态度。”

也不是柯渺調侃,郦安筠早就不是幹癟的青春期少女,她現在看上去像是枝頭成熟的果實,随便打扮就過分鮮亮,柯渺只是發了一次和郦安筠的合照就有人問東問西,她自己都嫌麻煩。

郦安筠:“真的沒有。”

她的角度看不到棚裏的人,正好這個時候有人喊了一聲虞老板,一個瘦高的女人走出來,她還提着裝滿肉的桶,裏面都是超大的熟排骨,一邊的菜板已經支好,她要切塊。

貓貓狗狗都趕過來了,從柯渺的角度看,虞谷和屠夫完全不沾邊,或許外形和幹的事太矛盾,反而顯得奪目。

她嘶了一聲,“虞谷這手勁可以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柯渺笑出了聲,靠近郦安筠,欸了一聲:“你知道嗎,高中有人說她像靈缇。”

郦安筠皺眉:“什麽靈缇?那不是狗嗎?”

柯渺點頭,“那麽瘦,又長手長腳的,跑步還巨快,不是很像嗎?”

郦安筠無言以對,柯渺終于忍不住問她:“為什麽不談戀愛?別告訴我有你愛而不得的人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