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盞燈

第27章 第二十七盞燈

郦安筠和虞谷争論了一路關于當年有沒有故意讓她摸自己的問題。

到鎮上的賓館下車郦安筠還一股火, 老板娘還在前臺看電視,笑眯眯地問:“怎麽吵架了?”

虞谷:“沒有吵架。”

她車上還有一袋村裏老太太送的石榴,遞給老板說:“姐你嘗嘗這個, 野山石榴。”

郦安筠原本以為這是虞谷給她準備的, 呆呆地看着石榴被前臺老板娘收走,虞谷側過臉, 發現她眼神還沒收回, 笑着從兜裏掏出一個:“這還有。”

遞到眼前的野石榴表皮粗糙, 完全沒超市賣的紅心石榴看上去喜慶,郦安筠哼了一聲, “我又不是差這點吃的。”

虞谷打了個哈欠, 懶得和郦安筠繼續吵架, “睡覺去了。”

她把石榴塞到郦安筠敞開外套裏面的v領毛衣, 石榴差點從郦安筠胸`前滾下去,好在這東西粗糙, 也滾不下去,頂多勾了勾郦安筠的毛衣。

“不能塞我手上嗎?”郦安筠追了上去, 奈何虞谷腿比她長, 一步兩個臺階也能迅速遙遙領先,站在轉角處等她,若無其事地說:“你不是嫌棄這個又嫌棄那個的。”

郦安筠直接把石榴扔了回去,“對,嫌棄死了,你自己吃吧。”

虞谷差點沒接到, 郦安筠順勢反超過她, 幼稚地轉頭,居高臨下地等她, 為的就是說一句你快點。

她的卷發亂糟糟的,毛衣也因為扯開石榴有些不對稱,仿佛精美的擺件有了生氣,沒那麽昂貴到虞谷連觸摸都隔着玻璃了。虞谷點頭,又把石榴塞到了自己兜裏,“那我自己吃。”

郦安筠率先抵達房間門口,卻忘了自己沒有房卡,還是得等虞谷過來。

小鎮旅館就是路邊的建築随便改的,也沒連鎖酒店鋪滿地毯的規格,更沒有什麽裝飾畫,甚至走廊的燈都壞了一盞。

毫無溫馨可言,深夜一個人入住恐怕還挺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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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谷卻故意慢吞吞的,就那麽點路走得宛如蝸牛,明知道郦安筠在瞪她還不急不慢。

郦安筠:“別演了,快點。”

虞谷:“太累了,走不動。”

她裝也不裝點好的,開車的時候還振振有詞當年的郦安筠跑完步裝柔弱,實際上她也沒差。

郦安筠:“你別以為我沒看你扛鐵鍋啊,累個屁,你壯得狠。”

虞谷還在挪動,周圍的房間房門緊閉,也不是都住滿的,但還能聽到某一間傳來的聲音。

帶麻将桌的轉角房間特別熱鬧,洗牌像是在耳邊洗。

這樣的賓館條件如果對出差的郦安筠來說完全是災難,她完全有找訂酒店的員工理論。

但現在不是出差,虞谷不是同事,郦安筠看她走過來,仍然有種恍如隔世的缥缈感。

她壓抑多年,因為虞谷太熟,不适合,朋友關系,父母認識等等的不合适都在這段時間擰成了成倍的悸動。

像是嘲笑她的自讨苦吃,又是何必。

哪怕郦安筠離開揚草,就算是同性戀,蒼城也有更好的選擇。

比如同行,又比如團建遇見的新人,比如沈願介紹的朋友,她們都非常優秀。

偏偏不是虞谷。

沈願似乎在視頻裏瞥過虞谷後就無比篤定

郦安筠的遮掩。

她這人向來随性,還要問一句你不想吃不代表沒其他人想吃。

即便唱喪曲的邱艾的喜歡不是那一種,仍然讓郦安筠産生了危機感……和饑餓感。

她想吃掉虞谷,很多年前就這麽想了。

昨天的貼近更像是一場多年積累欲望的洩洪,郦安筠知道一旦打開這個口子,她再也回不去了。

虞谷也沒打擾郦安筠發呆,她開了房門,滴聲後進屋插卡,小賓館也沒人打掃,需要人工服務。

床還是昨天戰鬥到一半的淩亂狀态,虞谷掃一眼腦子裏就疊滿回味的觸感。

柔軟的郦安筠和顫唞的郦安筠。

虞谷看郦安筠還在發呆,把人拎了進來,關門的瞬間郦安筠抱住她,虞谷把人抱起放到床沿,“我今天真的沒力氣,累死了。”

拒絕的非常明顯。

郦安筠:“我什麽都沒說。”

虞谷脫了外套倒了下去,“你臉上就寫着。”

郦安筠明知對方說不出好詞還是下意識地問:“寫着什麽?”

虞谷:“我們做吧。”

郦安筠:“不做。”

她終于掰回一成,得意地笑了笑,虞谷伸手扯了扯她的毛衣衣擺,郦安筠也倒了下來,剛想罵人虞谷就說:“明天我要先走,老板娘會送你過去的。”

郦安筠還記得那兜石榴,眯着眼問:“你和這個老板娘關系很好?”

虞谷:“還可以吧,她老公去世是我開席的。”

郦安筠剛才還看了眼挂在牆上的營業執照,看老板娘歲數也沒多大,頂多三十出頭,只是化妝更顯年齡。

她嘀咕一句:“你們經常聊天?”

虞谷:“你想什麽呢,人家都有孩子了。”

郦安筠嗤笑:“也不妨礙找第二春啊。”

她簡直草木皆兵,虞谷的笑聲從喉嚨滾出來,戲谑中又有些許難過,“郦安筠,你以前有這麽在乎我的感情問題嗎?”

高中以前她們形影不離,郦安筠脾氣再不好也有男生孜孜不倦表白,虞谷也不是沒聽過同學吐槽這群男生賤骨頭的。

“哇她們被郦安筠罵難道很爽嗎?”

“郦安筠只喜歡成績好的。”

大家聊到這種話題總是下意識地看向坐在角落的虞谷,班上最高的女同學課間喜歡玩桌游,一群人圍在一起,郦安筠和同學從外面回來,看見虞谷聚衆玩牌,比老師臉還黑。

“那不如和虞谷,她真的好愛管虞谷啊,我朋友這麽管我我會很煩的。”

“虞谷脾氣好啊,有事拜托她也不會拒絕的。”

“我都想和她談戀愛了,感覺很幸福。”

“那恐怕輪不到你,總得是郦安筠第一個吧。”

這樣的話郦安筠也聽過,玩笑的成分占比很高,同性戀愛很多時候是一種揶揄,在談話之間炒熱氣氛,至于真的,沒人敢說。

這個時期的郦安筠比小學剛轉學過來好多了,沒那麽目中無人,骨子裏的高傲仍然在,但也會在聊天中掌握話題。

唯獨這個話題總會讓她不爽,“為什麽我是第一個啊?誰要和虞谷談戀愛。”

同學:“那你要和誰談戀愛,不會真的要成績全縣第一吧?那也是女孩啊。”

另一個同學:“智性戀,我懂,虞谷成績一般般,的确沒什麽魅力。”

有人插嘴:“誰說的!隔壁班有人還喜歡虞谷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假裝轉身過去要寫錯題的郦安筠也忍不住豎起耳朵。

還有人搖她胳膊問:“郦安筠,要是虞谷談戀愛不和你一起上下學怎麽辦?”

誰都知道她們形影不離,郦安筠完全沒考慮過這個選項,她已經習慣和虞谷一起了。

早上起來一起出門吃早飯,走路上學,晚上一起從教室出去,偶爾吃個宵夜,拽着虞谷回外婆家再寫題目到十點睡覺。

她們除了睡覺的時間都在一起,再也沒有最初的不順眼,相處比呼吸還自然。

可以不打招呼夾走虞谷餐盤裏的雞翅,也無所謂自己的飲料被虞谷倒了一半,模仿對方家長簽字,數落虞谷考得很爛,又要給對方梳理一遍錯題。

那是郦安筠第一次驚慌,她發現她和虞谷并不是一道論述題,而是一道選擇題。

a.虞谷和別人戀愛後,我和她分開

b.我和別人戀愛後,虞谷和我分開

c.我們不談戀愛,大學沒考到一個地方的概率高達90%,也是分開

d.……

郦安筠就推算出了一個唯一不會分開的選項。

那個答案像是刮卡的灰色區域,虞谷的愛好就是刮出驚喜大獎,郦安筠卻看不上這種東西。

她認為全是賠本的陷阱,最後的沖動消費不過是因為沉沒成本增加的不甘心。

當時郦安筠沒有刮開這個選項,嗤了一聲:“我又不是沒她不能上學了。”

這很符合她的性格,周圍的人也不意外,繼續聊喜歡虞谷的女孩。

郦安筠一心兩用,錯題抄錯串行,最後發現滿頁都是虞谷的名字,倉皇地合上。

恰好虞谷從外面回來,初中的校服是統一灰白,虞谷喜歡買最大碼的,偷偷往袖子裏藏零食,路過郦安筠往她桌上丢了一包薯片,周圍的人還在聊她八卦,哇了一聲。

短頭發的女生咦了一聲,問:“你們不會在說我壞話吧?”

虞谷看了眼郦安筠,似乎是無奈:“你開的題?”

周圍的人目光揶揄,郦安筠摁着寫滿虞谷名字的錯題本,仿佛要糾正這個錯誤,“才不是,在聊喜歡你的女同學。”

她的心明明亂了,卻露出一副譏諷的表情,“你不會真的是同性戀吧?”

周圍的同學都覺得氣氛不對,被質問的人又從袖子裏拿出一瓶溫熱的小瓶裝香蕉牛奶,說:“可能吧。”

郦安筠的心轟隆一聲,周圍的人卻都炸了,紛紛詢問虞谷是不是和那位女同學有了什麽。

上課鈴響了,郦安筠冷冷地趕人:“別圍在這裏了,別人戀愛關大家什麽事啦,快上課!”

她是學習委員,成績也好,大家也總有濾鏡,哦了一聲散開了。

那句別人其實沒錯,但虞谷放在了心上。

她目光掃了郦安筠一眼,默默回了位置。

當天她們一起放學回家,也沒人提起這個問題,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虞谷似乎想和郦安筠提一句,但對方總能精準地轉移話題,她什麽話都咽了回去,多年後的小鎮旅館虞谷舊事重提,趴在床上笑着說:“我是別人。”

郦安筠久違地難為情起來,虞谷閉了閉眼,“算了,你一直這樣的。”

這樣又是哪樣,太模糊了,郦安筠問:“我怎麽樣?”

虞谷:“争強好勝,口頭便宜也要占……還有……”

郦安筠臉都綠了:“還有?!”

“你還有臉問我讨不讨厭你,到底誰讨厭誰啊?”

虞谷打了個哈欠,她剛才在車上還吃了口香糖,滿嘴淡淡薄荷味,可惜完全不提神醒腦,“誰都知道我和你好。”

當年郦安筠就沒問過虞谷和同學提起的隔壁班女同學,在虞谷每次想開口的時候轉移話題,現在她卻問了:“當初隔壁班的……那誰……”

叫什麽郦安筠都忘記了,只記得一個模糊的背影,“她真的和你表白過嗎?”⑥

虞谷艱難地眨了眨眼睛,她嗯了一聲。

郦安筠追問:“你怎麽說的?”

郦安筠沒意識到自己都往虞谷這邊挪了挪,她向來愛俏,香水味也很多變,一靠近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迅速染上了別樣的暧昧。

虞谷卻在這樣暧昧的氛圍裏閉上了眼,“忘了。”

郦安筠:“忘了!?”

她聲音響亮,虞谷耳朵都要聾了,終于煩了,轉身背對着郦安筠說:“反正沒答應。”

郦安筠:“你不會想答應吧?”

虞谷卷起被子,淺笑一聲:“你會在意嗎,滿腦子學習的學習委員。”

她聲音帶着濃重的困意,郦安筠還想問點什麽,虞谷卻徹底睡着了。

女人的睡顏都帶着濃重的疲倦,賓館的燈光都是微亮的白熾燈,換作郦安筠是不會在這樣大亮的燈下睡着的。

極度疲倦的人顧不上這麽多,虞谷倒在被子上面,卷着的也是外面那一面,她甚至鞋都沒脫掉,郦安筠可以想象過去這些年她有無數個疲累的瞬間。

郦安筠也沒迅速去洗澡,她也床上趴了一會。

虞谷睡覺的樣子郦安筠以前也見過,對方簡直是睡神轉世,在學校晚自習睡飽了回家又要去睡,如果不是郦安筠抓住他,可能回去放下包就要睡了。

一半動物有冬眠就算了,她像是一年四季都要靠睡覺充電。

那現在呢,只能在工作的間隙打個盹,幹的還是這麽颠三倒四的活。

不知道為什麽,郦安筠看着躺在另一張床上的虞谷,有一種她們之間有十二年時差的錯覺。

賓館标間的雙床都拼在了一起,兩張床之間只有一條貼在一起的床墊分界線,還沒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小鎮已經提前進入了休眠期,偶爾能聽到外面街道傳來空曠裏的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

那個寒冷冬天的夜晚,虞谷抱着什麽心情親吻她的呢?

郦安筠此刻就想親她了。

一瞬間像是時空鏡像,十六歲的郦安筠去親吻二十八歲的虞谷。

她企圖吻走虞谷眉心的疲倦,卻成了流連地心疼,貼到對方唇瓣的時候仿佛嗅到了淡淡的薄荷味。

當年的親吻好像也是這個味道。

口香糖包裝背面寫着甜言蜜語,郦安筠覺得很土,吃之前還要拆出來先看看。

這個習慣很讨人厭,如果被外婆看到肯定要罵她沒禮貌。

但虞谷的話沒關系,她們從小到大都很随便,可以吃一份炒酸奶,也可以理所當然地夾走對方餐盤裏的菜,更不用打招呼,想拿什麽去對方那邊拿就好了。

但郦安筠忘記不是所有朋友都這樣的。

她們的邊界在「朋友」這個标簽遮掩下逐漸消失,也因為性別的關系無人追問。

後來郦安筠見過很多人談戀愛,才發現戀愛都未必能這麽不分你我。

人都是自私的産物,郦安筠自私、臭美又高高在上,一般人受不了她。虞谷溫和、平凡卻海納百川,她是表面平靜的海面,為郦安筠的小船保駕護航,沒人知道海的深處藏着多少绮麗的幻夢。

她沒打擾郦安筠追逐浮華,卻在另一方面框定了郦安筠的選擇範圍。

等郦安筠反應過來,才發

現自己早就被寵壞了。

如果她能碰見忍得了自己無理取鬧的人,恐怕對方也別有所圖,卻不是圖她本身。

只有虞谷的縱容毫無邊界,實際上密不透風,她要郦安筠本身。

“看不出來還挺有心機。”

郦安筠看着虞谷的睡顏,伸手勾了勾對方蓬亂的劉海。

她想:還是要說清楚。

機不可失,有些人錯過真的就錯過了。

她不要再和虞谷錯過下一個十二年。

虞谷手機定了淩晨三點的震動,震動的一瞬間她就醒了,迅速關了提醒。

室內昏暗,郦安筠躺在她身邊,長發披散在白色的枕頭上,虞谷下意識地摸了摸她的卷發。

困意還折磨着她,工作卻催促她趕緊出發。

鎮上的設施也很一般,隔壁似乎有人在天臺養雞,天沒亮就亂叫。

虞谷匆忙洗了個臉就走了,她又和前臺交代了幾句,又給郦安筠發了微信——

你要是醒來八點多了,我可以直接來接你。

車開出小鎮,雞毛陪虞谷在沒亮的天光下去往村莊。

它很熟悉這樣的生活,偶爾看看窗外,偶爾蜷縮成一團趴在副駕駛座。

墊子是趙金鳳給它織的,寫着出入平安,正好适合寒冷的深夜。

車三點半開到鴨鳴村,今日是出殡,半個村子通明,靈堂都收拾得差不多,虞谷下車正好和唱大戲結束的邱艾碰個正着。

結束三天工作的戲曲老師打着哈欠準備回去補覺,和虞谷打了個招呼,也覺得對方宛如超人,“虞老板你不睡覺啊,困死我了,還是你精力好。”

儀葬隊的準備把樂器裝車,山村的葬禮仍然維持老舊的習俗,這些人要坐在車鬥跟着棺椁一路敲打,送人的最後一程也要極盡熱鬧。

村子裏的人習慣了這樣的風俗,生死本來就是最早的先來後到,沒人苛責這樣的吵鬧。

虞谷當然也困,她拍了拍邱艾的肩,“你可以休息了。”

邱艾眯着眼,“你還要做一天的飯呢,辛苦了啊。”

虞谷:“走了。”

邱艾哦了一聲,正好崔蔓要上車,從她們身邊經過,扛着二胡的歌手在晨霧裏問虞谷:“鴨鳴村有什麽特色菜嗎?”

虞谷往嘴裏塞了一塊口香糖,“誰在葬禮吃特色菜,差不多得了。”

崔蔓笑了一聲,邱艾想到上次吃虞谷開席的菜,抿了抿嘴,“我讨厭甲魚,感覺每次都有。”

虞谷:“很遺憾,這次也有。”

她說完就走了,邱艾卻覺得虞谷心情不錯,撞了撞崔蔓,“你不覺得虞老板精神狀态很好嗎?我好歹還能換班,她這三天,換我要瘋。”

“這行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崔蔓:“這次給得多,不然她不用每頓都做得這麽費勁。”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虞谷的業務能力儀葬隊名譽隊長很清楚,崔蔓說:“這次這麽隆重也應該有了郦小姐在的原因吧。”

邱艾嘆了口長長的氣,“還是發小好,很容易變質的感情,我怎麽就沒有呢。”

她又好奇崔蔓有沒有,“你呢。”

崔蔓搖頭,跳上卡車車鬥,靈車隊伍就位,棺材從堂屋擡出來,鞭炮聲噼裏啪啦,站在最前面的小女孩看了她一眼。

邱艾看着坐上主位的二胡手,心想:一個個都絕情得很。

她看虞谷沒走遠,又喊:“虞老板,能給我做一碗馄饨嗎,不用特地做,我吃郦小姐的邊角料就好了!”

虞谷沒搭理他,反而是雞毛搖了搖尾巴。

郦安筠不到七點就醒了,邊上的位置早就空了。

她看見了虞谷淩晨發的微信,還有虞小杞發的圖片。

現在的小孩都有比手機還貴的電話手表,虞小杞玩得很溜,給郦安筠發了自己的早餐,是周絹花做的八寶粥。

郦安筠十幾年前就是喝這個的,也不是所有的外婆都能做一桌好菜,上學的時候郦安筠沒少和虞谷在外面吃。

虞小杞好養活多了,還問郦安筠早飯是不是吃虞谷做的。

郦安筠回複:應該是,我還沒出發。

小侄女很清楚虞谷的工作強度,今天是虞谷的最後一天,要張羅的事情很多,就算昨晚早飯也沒休息,她回了一句:你不在村子裏?

郦安筠:你小姨給我開了一個鎮上的賓館房間。

虞小杞:絹花外婆說你嬌氣。

郦安筠都能想到送小孩上學出門的外婆是怎麽說自己的,她笑了笑,不打算現在麻煩虞谷了,換好衣服打算自己坐車過去。

前臺老板娘得到過虞谷的特別叮囑,看見她打了個招呼,笑着說:“虞老板讓我給你安排車,剛好有人要去鴨鳴村送家電,你們一起就好啦。”

郦安筠問:“男的女的?”

老板娘還在剝石榴吃,一邊說:“女的,和你差不多大吧,沒結婚也沒對象,虎得很。”

郦安筠都沒問別的,老板娘就倒出一大堆。

她又問:“虞谷知道嗎?”

老板娘點頭,“她當然知道,那就是她朋友。”

郦安筠哦了一聲,虞谷的同學,小學?初中?高中?

初中同學我肯定認識啊,高中應該也認得出來。

郦安筠給虞谷回了一句不用,但虞谷還沒回她,估計還在忙。

過了十多分鐘就有人來了,開着加長面包車的司機降下車窗,也沒開車,摁了摁喇叭。

老板娘領着郦安筠出去了。

司機歪頭看着窗外,這家賓館的老板娘批發家電都從她這裏進貨,算老客戶,這個要求也沒什麽。

她卻覺得後面那個女人眼熟,眯着眼看着郦安筠走到眼前。

郦安筠也認出了她,司機頭發到耳朵,看上去亂糟糟的,眼睛很大,看上去特別有精神,也很兇。

“郦安筠?!”

“邊億?!”

她倆幾乎同時出聲,老板娘急着回去吃早飯,打了個哈欠說:“你們認識啊,那更好了,走吧走吧。”

老板還挺嚴謹,拍了張照片仿佛打卡發給虞谷就交差了。

只剩下郦安筠嘴角抽搐,邊億臉色難看,“怎麽是你?”

郦安筠口氣也很差,“我還想問呢。”

都是幹活的,邊億也穿得很随便,她還是讓郦安筠上車了。

虞谷這個人客戶很多,朋友屈指可數,如果說郦安筠是發小,那麽邊億在郦安筠眼裏絕對是虞谷的狐朋狗友,抓着虞谷堕落的類型。

邊億也很讨厭郦安筠,覺得她清高,有大小姐的派頭沒大小姐的本事,做作得要死。

初中邊億是她們隔壁班,隔三差五邀請虞谷玩,和虞谷表白的女生也是邊億的同班同學。

邊億也很多年沒見郦安筠了,她很清楚這個人是虞谷的心病,嗤了一聲,嘲諷地問——

“郦小姐舍得下凡了?不會想糟蹋虞谷吧?”

郦安筠也一股火,口氣更沖——

“不好意思,糟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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