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四盞燈

第34章 第三十四盞燈

半夜郦安筠在虞谷這一層的洗手間一邊卸妝一邊罵人。

她也不是不知道虞谷很累, 但沒想過虞谷能累成這樣,沒見過洗完澡吹頭就吹睡着的,吹風機掉在被子上還在嗡嗡嗡, 郦安筠衣服都脫了沒想到最後就是收拾這些家用小電器。

她湊到虞谷耳邊問她家裏有沒有卸妝水, 虞谷聲音哼哼,還沒全幹的頭發散發着白桃的味道, 隔了一會才眯起眼說有。

等郦安筠問在哪裏, 又沒說話了。

郦安筠都想走。

過零點了, 如果虞谷一個人住她走也沒問題,但樓下住着虞谷的父母, 又怕聲音太大吵醒兩位長輩。

衛浴二分離, 設計做得倒是挺人性化的, 郦安筠慶幸自己晚上出門沒戴美瞳, 不然又要浪費一副。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虞谷的睡衣,對方從小骨架就比較大, 睡衣那就更大了,郦安筠小時候沒少抱怨校服的尺碼。

現在鏡子照出郦安筠脖子的吻痕, 她卸完妝又忍不住摸了摸, 像是在回味虞谷親吻的觸感。

虞谷以前力氣就大,現在扛人都算普通,剛才郦安筠罵一句她就颠一下郦安筠,小孩都不會覺得好玩的項目虞谷居然覺得很有意思,非得要郦安筠忍無可忍咬她一口才消停。

搞不好就是這樣才對更累了,頭發吹都一半都能睡着。

郦安筠現在毫無睡意, 半夜三更檢查虞谷的護膚品抽屜, 發現對方也不是沒有好一點的,但看上去仍然喜歡用最省事的, 反而給虞小杞專門一格放兒童用品。

綠色的青蛙王子還出現在虞谷的櫃子裏,明顯有人覺得小孩的更好拿走用了。

虞谷和虞小杞的關系很好,那虞夏死之前呢,虞谷又是怎麽過的?外婆說虞家的房子是虞叔叔做完手術後賣的,這邊的房子裝修之前呢?

以年為單位的空缺,虞谷的每一天又是怎麽樣過的,郦安筠完全不知道。

Advertisement

她發現自己确實心硬,狠心,也自私。

都快一點了,城郊的深夜靜悄悄的,只能聽到田埂的蟲鳴,偶爾有車經過,引擎的聲音也只是倏然一聲。

郦安筠想了想,給柯渺發了微信:你有邊億的微信嗎?

柯渺現在為了做生意到處疏通人脈,不少酒店婚禮的蛋糕都是她做的,微信通訊錄都拉不到底,下個月要開的同學會也有她贊助的一份力。

柯渺經常熬夜,現在裱花的老師傅不少退休,對這門技術好像要求也沒那麽高了,但新式蛋糕層出不窮,她也要連夜學習。郦安筠的消息發出去不到五分鐘,柯渺就回:高中的邊億?有啊。

她很快推了一個微信名片,又問:你要裝修還是買電器?邊億的電器有些還不如網上買呢。

郦安筠想到邊億也大清早送貨上門包安裝,又想到對方的态度,點開名片還有點煩躁,回:有件事想問她。

柯渺輸入中好一會,發了語音給她:“我記得你倆不對付啊,她不是虞谷的好朋友嗎?”

洗手間播放語音

都有回音,房間的人陷入深度睡眠,郦安筠說:“有點虞谷的事想問她。”

柯渺哦了一聲,“我去年找她裝修,她還問我你在做什麽呢,我說你上班。”

這郦安筠倒是不知道,她問:“沒問別的?”

柯渺不知道她怎麽突然提起邊億,想了想說:“問我你什麽時候結婚,我就說你這個事業狂才不會結婚。”

“怎麽突然提起邊億,你見到她還是怎麽了?”

柯渺頓了頓,想起邊億發的朋友圈,“你們昨天在一個地方,我看她發和虞谷吃飯的照片了。”

郦安筠嗯了一聲,“有點事想問問她。”

柯渺這兩天單子很多,都沒打聽郦安筠和虞谷的事,順便問:“你和虞谷怎麽樣了?我好奇死了。”

郦安筠:“就那樣。”

柯渺:“我以前就問過你倆到底什麽關系,你說一塊長大的。”

時間過得太快,現在柯渺深夜做的蛋糕就是高中女孩給朋友定的,她的聲音帶了幾分感慨,“我果然沒猜錯。”

多年前的舊賬郦安筠懶得翻,她又問:“你和邊億沒什麽嗎?”

柯渺還挺納悶,“我和邊億能有什麽?我就算喜歡女的也不是她這個類型的吧。”

郦安筠哦了一聲,“那你覺得邊億呢?”

她這才發現周圍認識的人大部分都能算老板,只有她一個給老板打工的,近在咫尺的大老板呼呼大睡,忙得連身體深入交流的時間都沒有,更談不上和郦安筠徹夜長談了。

郦安筠可以為了工作溝通很久,在工作之外卻很扭捏,這點沈願就說過她。

柯渺:“她關我什麽事,我和她也沒什麽好說的,但印象裏她好像很讨厭你。”

她壓低了聲音,“她總不能喜歡虞谷吧?”

郦安筠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比起邊億,她更擔心那位林老師。

她嘆了口氣,柯渺關了設備打算回家了,“你找邊億是想問虞谷的事?你想知道直接問虞谷不是更好嗎?”

道理郦安筠都懂,田蘭月也是這麽說的,所以郦安筠來找虞谷了,卻仍然死于第一步。

郦安筠:“問不出口。”

柯渺哦了一聲,“情感上我理解,但又不是用嘴問這一項,你也可以發微信啊。”

她倒是戀愛經驗豐富,之前和郦安筠住在一起也和郦安筠發過這方面的牢騷。按理說沒談過戀愛的牡丹應該更有這方面的紙上談兵經驗。但對郦安筠毫無效果,她簡直是标準的錯誤答案。

郦安筠:“那多肉麻啊。”

柯渺想了想,發現郦安筠上學的時候也不喜歡看任何電視劇,她好像天生浪漫過敏,柯渺給她安利過很多電視劇和時下熱門的漫畫,郦安筠看兩眼,沒什麽投入的必要,寧願多做兩套題目。

當時柯渺沒說,現在更像是納悶,喃喃自語:“你一個那麽無聊的人,我到底怎麽和你做朋友的。”

郦安筠啊了一聲,“我,無聊?”

柯渺:“是啊,你真的很不愛玩,好在喜歡打扮算一個優點吧,我要和你聊點當紅明星你都興致缺缺。”

郦安筠不追星也不追劇,柯渺想了想,“你應該是家長最喜歡的小孩了吧,上學的時候只知道上學,工作只需要工作。”

“怎麽可能,我媽最不喜歡我周末在家寫作業了。”郦安筠說的是高一下學期開始和父母住在一起,她一心想考到蒼城的大學,目标明确,不肯浪費每分每秒,田蘭月是回來放松的,不拼了,周末還要帶郦安筠去兜風,被拒絕了就抱怨。

柯渺也知道田蘭月的性格,“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聊着聊着她也覺得納悶,“所以以前喜歡你的男生只是喜歡你的色吧?”

人都是視覺動物,郦安筠自認為自己青春期幹癟醜陋,實際上在一群小女孩裏她已經足夠嫣紅。

“那都是女的,虞谷喜歡你什麽?”

柯渺也不是沒同性戀愛的朋友,也并沒有覺得很難以理解,喜歡總要理由,她承認郦安筠優秀,卻也很難因為優秀産生一些別的想法,于是問郦安筠,“所以你問過虞谷嗎?”

“我要怎麽問?”

郦安筠也被問住了,柯渺又問:“那你呢,你喜歡虞谷什麽?”

那天壽宴郦安筠的态度說明了一切,這兩個人之間有點什麽,但郦安筠的性格擺在這,要想問也很難問出具體的內容。

柯渺也沒抱什麽希望,沒想到郦安筠說:“她對我好。”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好半天,哇了一聲,“你見過邊億,她沒罵你?”

柯渺的預判實在太精準了,郦安筠嗯了一聲,“罵得很……”

她居然笑了一聲,“挺對的。”

柯渺也知道邊億是什麽脾氣,“雖然對自己好不好的确是談戀愛的标準,你這個理由也太……”

她都沒好意思罵人,郦安筠卻很清楚自己的卑劣,柯渺問:“除了這個呢?我不信外面沒人追你,也沒人對你好。”

郦安筠還挺有自知之明:“你也知道我什麽脾氣。”

柯渺不接她話,“我不知道,我只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你的女朋友,這不一樣。”

“反正你是喜歡虞谷的對吧?”

柯渺還挺高興,“我高中那會就覺得你倆怪怪的,你不知道好幾次我都看見虞谷做操的時候從我們這繞圈。”

郦安筠:“是嗎?”

柯渺嗯了一聲,“不信等開同學會你随便問,班上好幾個女生都知道。”

只有郦安筠不知道。

郦安筠和柯渺又聊了幾句,她深夜加了邊億的微信,對方沒馬上通過。

虞谷的房間床也不大,空氣清新劑都幹了,窗臺有好幾盆多肉,枕頭只有一個,郦安筠随便拿了她衣櫃的衣服墊着當枕頭。

窗簾拉得嚴實,也沒有夜燈,黑暗裏虞谷的輪廓模糊,郦安筠鑽進被窩,握住了虞谷的手,對方無意識地回握,郦安筠小聲喊了她的名字。

無人應答。

她去聽虞谷的呼吸,想到柯渺提的建議,摸出手機在昏暗裏輸入。

——如果我不回來,也沒在壽宴上見到你,你還會和我這樣嗎?

——萬一……

她敲敲打打,發現預設很多,全是如果、玩意、可能。

都太不确定,也沒任何假設的必要。

郦安筠寫策劃書都沒這麽痛苦和猶豫,她不知道身邊的人微微清醒了片刻。

虞谷眯着眼看了眼光源,郦安筠窩在她身邊,認真地輸入。女人指甲很長,敲在屏幕噠噠作響,聲音還挺清脆。虞谷的角度看不清她輸入的內容,但看得出備注的名字是自己。

她太累了,也太缺覺,沒說什麽,只是微微伸手,把人勾到了自己懷裏。

單人床沒什麽翻滾的必要,這張床也是虞谷睡到大的,虞夏的床給了虞小杞。

有人結婚,有人死去,有人留下孩子,最後虞家,還是四個人。

虞谷像是回到了十幾歲,她的玩伴不是很多,大家分散在縣城各處,放學後其他人都要各自回家寫作業。

住得很遠的虞谷也被邀請過,她都拒絕了。

父母經常外出,一去好幾天也是常有的事,虞谷可以自給自足,偶爾去隔壁阿婆家吃頓飯。

郦安筠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她像個生動的玩偶,總有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樣的回應。

她同時也可以是萬物複蘇,又像草長莺飛的具體化,給虞谷恒定的生活帶來了很多變化。

包括外面。

外面的世界應該是什麽樣的。

虞谷閉着眼,郦安筠吓了一跳,喊了聲她的名字,抱着她的人嗯了一聲。

“你醒了?”郦安筠問。

虞谷的聲音還是悶悶的,“沒有,你還沒睡?發什麽呢?”

郦安筠迅速鎖屏,“沒什麽。”

虞谷似乎笑了一聲,“看什麽東西鬼鬼祟祟的。”

郦安筠:“睡你的吧。”

虞谷嗯了一聲,她想到自己吹頭發吹到一半睡着了,說了句對不起。

郦安筠不知道她道什麽歉,心裏怪難受的,伸手捂住了虞谷的眼睛,“明天幾點起。”

虞谷抓住她的手,用臉頰蹭了蹭說:“小杞會叫我們的。”

郦安筠哦了一聲,虞谷說:“你往我這裏靠一點。”

她說得客氣,已經把郦安筠提過來了,睡衣的領口被蹭開,虞谷聲音含糊,問:“你當年是不是讓我這麽做?”

郦安筠理應羞憤,可能是現在的虞谷有點不清醒,很像當年睡得迷糊很好哄的狀态。

她嗯了一聲,“但不準吹氣。”

虞谷已經吹了,郦安筠都來不及捂,虞谷笑着說:“你很喜歡。”

郦安筠把她的頭往下摁,帶着被子一起纏着虞谷,問:“你為什麽喜歡我?”

虞谷唇齒擦過郦安筠最柔軟的一側,這個問題她也經常問自己,但是困頓太難扛,身體的疲憊蔓延四肢百骸,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郦安筠卻吸了吸鼻子,把頭埋進了虞谷的懷裏,腦子裏全是這句斷斷續續的——

“我需要你。”

什麽啊,不是和我一樣的理由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