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二盞燈
第52章 第五十二盞燈
邊億昨天和虞谷打電話就覺得虞谷不對勁, 但她以為這只是她每次幹完活的慣例反應,沒想到晚上吃飯的時候虞谷閉口不談郦安筠,這就很有問題了。
但虞谷的嘴也不是這麽好撬的, 邊億沒打算多問。
她之前在郦安筠面前一直表達出不贊同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态度, 但也很清楚虞谷的執拗。虞谷一向以郦安筠為主,這次卻說是她的問題, 那有且只有一個可能, 就是邊億之前預感的問題成真了。
吃飯的地方是邊億約的, 她喜歡去一家酒館待着。邊老板生意做得不錯,和父母住在一起難免遠香近臭, 她也不常常在家吃飯。虞谷這樣的廚子白天幹活, 對吃飯也沒什麽欲望, 兩個人更喜歡湊在一起喝點酒。
虞谷沒怎麽說郦安筠, 反而問邊億的合作項目,話題又繞到下周的同學聚會。
邊億不是很喜歡這樣的活動, 也不是人人參加,其他願意參加的人也不是對同學有什麽想法, 都是為了生意。
她說:“那郦安筠去的嗎?”
她們和郦安筠不同班, 這次是北星有人牽頭辦的,在縣內數一數二的酒店。
一屆總有幾個混得不錯,這樣的場合有些人想蹭點吃的,想炫耀點什麽也無可厚非,邊億和虞谷都是生意人,并不排斥。
郦安筠就不一樣了, 很多人知道她在外面混得很好, 也不知道從哪聽說她回來了,還有拐彎抹角來問邊億的。
虞谷搖頭:“不知道。”
“之前是說去的, ”虞谷頓了頓,“同學會是晚上,我中午還要給柯渺親戚開席。”
邊億都服了:“你怎麽忙成這樣啊,年薪百萬了吧。”
虞谷搖頭:“哪有這麽容易。”
她完全是拆東牆補西牆,慶幸自己沒什麽多餘的愛好,可以在這段争分奪秒的戀愛裏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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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結束的一天來得這麽快。
虞谷發出的信息得不到回複,虞谷到家後也給郦安筠打過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換個號碼她也不願意,更不後悔自己早晨寫下的便箋和打印紙上的留言,有些東西不僅當面說不出口,電話裏要剖白也難以啓齒,唯獨寫在紙上順理成章,殘忍也是真誠的一部分。
即便後果是提前結束,虞谷也可以回憶很久很久了。
邊億也看出虞谷心情不佳,轉移了話題聊別的去了。等回到家她又給柯渺打了個電話,甜品店老板娘正在相親,邊億的連環call給了她逃跑的機會,幹脆蹲在路邊和邊億聊起朋友的感情問題。
柯渺回憶白天和虞谷的對話,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她們感情可好了,早晨估計還親好幾次呢。”
邊億咳了一聲:“你也不用說得這麽詳細。”
柯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如實表達自己的見聞,隔了一會問邊億:“怎麽了,她們感情破裂啊?”
邊億挺擔心的,虞谷本來就壓力夠大了,好不容易和郦安筠在一起嘗到了甜頭,這都還沒多久就分手也太慘了,十二年換這麽點時間,性價比未免太低。
邊億半天沒說話,柯渺說:“這有什麽可操心的,就我早上看虞谷的反應,兩個人感情不要太好,你別多想。”
搞裝修工程的老板做生意不算嘴笨,這方面卻很難口齒伶俐,邊億支支吾吾半天,柯渺說:“你沒談過戀愛吧,搞不好是小兩口的情趣呢。”
邊億愣了兩秒:“情趣?”
柯渺還在店裏,背景是舒緩的音樂,“談戀愛哪有一帆風順的,你多看看電視劇吧。”
邊億總覺得自己被罵了,挂完電話柯渺就微信
分享她好幾個視頻,全是邊億她媽愛看的短劇,火葬場成了高頻詞彙,臺詞肉麻得邊億毛骨悚然。
導致邊億好幾個晚上做夢都是各種以女人開頭的句式,早上才想起來還不如直接問問郦安筠。
但她和郦安筠哪裏都合不來,一開始沈願接電話的時候邊億腦子裏全是虞谷完了,郦安筠都找別人了。
等到沈願開口喊她邊老板邊億才反應過來對面是合作方老板,也是郦安筠的朋友。
郦安筠反駁的前女友言論更讓邊億覺得自己是腦殘,柯渺說得也沒錯,少摻和談戀愛人士的分分合合,郦安筠都來不及解釋什麽,邊億就把電話挂了。
郦安筠站在玄關看着靠在一邊的沈願。
今天外面下着小雨,濕濕冷冷的。只是蒼城再冷也冷不到哪裏去,買的羽絨服壓根沒機會穿,穿件棉服都能算史詩級降溫了。
“不經過我同意接我電話,沈願你過分了。”郦安筠在鏡子前系絲巾,她脖子上還有昨天早晨的吻痕,感情卻歷經裂變,一天就能颠倒乾坤。
沈願嗯了一聲:“對不起。”
她也和邊億順便唠了點工作的事,這個時候不忘記提醒郦安筠:“下周和我回去。”
郦安筠沒回答,沈願出手也很闊綽,給郦安筠的絲巾也價格不菲,郦安筠的心情好了一些,對着鏡子拍了一張照片。
沈願又說:“當然你要提前回去我沒話說。”
她穿着居家服,看上去氣色不好,嘴唇也沒血色,早晨郦安筠就是被她的咳嗽吵醒的。
郦安筠搖頭:“我先不回去,正好要去醫院複查,約了明天的,你和我一起嗎?”
她也擔心沈願的身體,“你看上去要咳死了。”
沈願搖頭,她和郦安筠完全是相反的類型。郦安筠像飽滿的果實,沈願像是成熟卻表面青澀的豌豆莢,剝開才知道裏面一樣不少,只是第一口外殼苦澀異常,需要搭配厚實的米糕。
“你別賴在我這裏,去你公寓住,別被我傳染了。”
沈願也不是沒提醒過郦安筠,她也清楚郦安筠為什麽辭職:“你也注意點身體。”
郦安筠笑了一聲:“不知道誰給我找點事做。”
沈願聳肩:“我給的也不少啊,你不想做的事誰能勉強你。”
郦安筠有段時間沒回蒼城,現在早上十點半多,她打算出發去日料店。
路上接到了田蘭月的電話:“是去找工作還是去玩啊?”
外面下着小雨,郦安筠穿的衣服都是沈願衣帽間的新品,勉強算本地名媛的沈願穿衣風格和郦安筠完全不同,當然也有身材的區別。郦安筠穿什麽都火辣,有種盛開的絕對熱烈。
郦安筠對田蘭月說:“當然是玩,我剛工作結束。”
虞谷朋友開的日料店評分不算特別高,但在其他app也能搜到不少打卡,也有一些團體的活動在這個場地舉辦。郦安筠也在評論裏捕捉到好幾句老板真漂亮等贊美。
對方的社交賬號動态頻繁,有日常也有工作,視頻裏和戀人的相處非常自然,符合高贊評論的宛如金婚。
郦安筠以前看同事分享的情侶賬號無動于衷,知道很多都是劇本情侶。
但很多人明知劇本情侶也很開心,同事就在聚餐間隙憶起這件事,說郦安筠實在太較真了,看了樂子而已,還反問郦安筠:“你這樣不會很累嗎?”
在郦安筠看來這樣的反問也是較真,她沒多說,卻在翻閱虞谷同學動态的時候掩飾不住羨慕。
她和虞谷都沒拍過幾張正經的照片,在一起好像很容易點火,溫存都顯得短暫,更別提這位老板發出來的家庭聚餐,什麽露營時光。
她和虞谷通通沒有。
郦安筠沉默地看着傘外的雨點,小聲地問田蘭月:“媽,我怎麽這麽大了還沒長大呢?”
一個人在蒼城工作生活的時候郦安筠完全可以獨當一面,無論是生病還是受傷或者是偶爾發生不好的事,她不用麻煩別人,也可以完美解決。
自認完美的郦安筠卻在這段和虞谷藕斷絲連、難以捋清的關系裏嘗到了無盡的挫敗。
田蘭月當然知道她不打招呼毫無預兆地走肯定發生了什麽,她也沒多問,只是說:“你媽媽我快六十了還被你外婆數落不懂事呢,成熟都是虛的。”
“經歷才是實的,”田蘭月可能在吃蘋果,脆得郦安筠都聽出來了,完全可以想象親媽這會是以什麽姿勢和她打電話的,“想那麽多幹什麽,開心就好了。”
郦安筠毫不留情:“你這也是敷衍。”
田蘭月不以為意:“只要你喜歡的人不是敷衍你就好了,媽媽我早退休享福了,也不想為你操心啊。”
她嘴上說着不想操心,這話仍然有操心的嫌疑,郦安筠說:“我和虞谷……”
田蘭月卻打算了她:“別和我發牢騷了,自己解決,你和女孩子談戀愛我還要應付家裏的親戚呢,麻煩死了。”
她又問郦安筠什麽時候回來,說:“你舅舅一家下星期回來,大家一起去外婆家吃飯,你也一起吧,下周日不是你生日麽。”
郦安筠生日和虞谷的生日都是月份重複,她小時候最期待的就是生日收禮物,長大倒是沒什麽新鮮感,更煩公司生日群發祝福。沈願就罵過她作,有人記得就不錯了。
周絹花就兩個小孩,兒子一開始在蒼城做生意。田蘭月就跟着大哥做,後來舅舅換了工廠,就不在蒼城了。但在蒼城出生長大的郦安筠始終把這個城市當作精神故鄉,她對揚草的一切都很陌生,也以為自己以後頂多逢年過節回去一趟。
但她最想得到的人也在那裏。
郦安筠哦了一聲,“我會回來的。”
挂完電話郦安筠打車去了日料店。
今天是工作日,還沒到公司下班的點,店裏并不忙,郦安筠按照點評軟件的推薦選了套餐,假裝多久問:“你們老板在嗎?”
收銀臺的女孩看上去年紀不大,似乎習慣有人這麽問了,“在啊,就剛剛出去了。”
郦安筠有些失望,又問:“那我可以去樓上的座位嗎?”
對方點頭。
外面的雨下得越來越大,天氣也冷了幾分,郦安筠看着窗外的雨發呆。
蒲希玉今天要更新菜單,剛才去給外拍的女朋友送飯去了,店裏已經有不少客人了,前臺特地和她說:“玉姐,有個美女客人找你,像是和你認識的。”
蒲希玉長發盤在腦後,她個子不是很高,但氣質很甜,社交網絡的照片和女朋友更像是熱可可和冰美式的區別,她嗯了一聲:“樓上?”
前臺嗯了一聲。
郦安筠吃飯很慢,她也沒什麽胃口,拍這張照發網上吃得溫溫吞吞。二層也來了幾個客人,還有的似乎是隔壁補習班的學生,坐下就開始聊天,夾着對課業的抱怨。
蒲希玉找到了郦安筠,她沒走過去,站在側邊樓梯看了好一會,她沒覺得自己認識,但又覺得眼熟。
幾分鐘後才想起來是視頻見過,這不是虞谷的女朋友嗎?!
郦安筠身邊有人經過,拉開椅子坐到了她邊上,她詫異地看向來人,點評軟件的美女老板朝她伸手:“你好,虞谷的女朋友。”
她似乎有些猶豫,不好意思地問:“是姓郦對吧?”
郦安筠沒想到她真的回來了,她沒前任,也不知道怎麽打聽虞谷的事。③
對方是虞谷的大學同學,不是邊億這種校友,郦安筠回握,謹慎地說了句你好。蒲希玉倒是很熱情,問:“怎麽一個人光臨我這裏,虞谷也是,這是你們的樂趣嗎?”
郦安筠又想到邊億的抱怨,隔了一會才搖頭,她神色認真,又區別于工作的嚴肅,在蒲希玉看來這張臉實在是太漂亮了,難怪虞谷喜歡。
“我想問你關于虞谷的事。”
郦安筠很客氣,蒲希玉點頭,但周圍客人越來越多,她幹脆和郦安筠換到了對面的咖啡館,“大學的事可以問我,之前我就不知道了。”
虞谷也不是漏勺,蒲希玉知道的也不多,順便問了句:“你們之前是好朋友嗎?”
郦安筠點頭。
她問:“虞谷大學不在蒼城上,但經常來這邊嗎?”
蒲希玉笑了一聲,點頭說:“是啊,一開始我以為她這本地人呢,每周來,一開始我以為是考察,後來覺得是她戀愛,她又說不是。”
日料店的老板娘性格也很爽朗,撐着臉看着對面女人:“是來看郦小姐你的吧?”
虞谷親口說過,虞谷的同學也确認,郦安筠心裏更難過了,又問:“那你知道她一開始的打算是什麽嗎?”
她補一句:“畢業以後的規劃。”
蒲希玉想了想,看了眼咖啡店窗外雨幕下的城市,蒼城最有名的酒店剛好在這附近,她指了指某建築:“做那家酒店的主廚。”
郦安筠循着她的視線看去,蒲希玉笑着說:“那都五星級酒店了,主廚哪有這麽簡單,要虛名也要實力,不停參加比賽,得到一個一個榮譽才可以。”
蒲希玉也是做餐飲的,知道一些內幕,嘆了口氣:“當然也需要人脈和包裝。”
“當時虞谷這麽說我們同學都很佩服,但都覺得不如自己做老板來得自在,”蒲希玉頓了頓,“我現在就是。”
她說到這裏郦安筠嗓子都疼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你別說了,對面的女人看向窗外,說:“虞谷當時說那裏最風光。”
蒲希玉說完又笑了:“真不可思議,她看上去很淡泊名利,性格也不争強好勝的,居然這麽有志氣。”
她掃了一眼低頭的郦安筠,女人捏着陶瓷杯杯柄的手都很用力,蒲希玉以為她不舒服,喊了郦安筠一聲。
郦安筠點頭,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為什麽。”
為了我,她想閃閃發光。
*
郦安筠和蒲希玉聊了很久,也拿到了虞谷學生時代的社交軟件賬號。
她和虞谷心照不宣地斷聯多年,郦安筠本以為她們彼此缺席,卻沒想到只是她缺席了虞谷的過去,虞谷一直存在在她的走過的痕跡裏,也隐秘地關注郦安筠的未來。
在郦安筠一次次分享自己的學習計劃的時候,她平平無奇的賬號評論淹沒在差不多的評論裏,不會引起郦安筠的注意,也不會成為郦安筠回複的對象。
郦安筠每周分享動态進度,閱讀了什麽書籍,看了什麽展覽,又約到了哪位藝術家或者作家的采訪,虞谷的贊美也混入其中。很多關注郦安筠的學妹希望成為
她這樣的人,問了很多問題,也有人試圖引起她的注意,模仿這些提問。
但虞谷不會,她像一粒尋常的塵埃,堆積成文字的形狀,潛伏在萬千留言裏,讓郦安筠多年後回頭找都很痛苦。
對方的思念渺小又真切,卻又精準地卡在郦安筠于心有愧的凹槽,卡在其中,讓她在這個濕漉漉的冬日無所适從。
外面下起了雨,蒲希玉送郦安筠到外面等車,日料店的老板聲音明快,很讨人喜歡。
郦安筠竭力忍耐的情緒很容易在對談的人感覺到,蒲希玉說:“郦小姐,我們還沒老到幹什麽都來不及的程度吧?”
她笑了一聲,外面濕度很高,蒲希玉的女朋友似乎也打了輛車過來,她們等會還有約。
那是一個個子瘦高的女人,比虞谷還高一點,穿搭簡單也很時髦,氣質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結合精致的發型,像是從什麽重要的時尚場合過來的。
對方只是和蒲希玉招了招手,就站在對方店門口等她。
郦安筠:“謝謝你。”
她看上去依然有幾分和外形不匹配的落寞,蒲希玉笑着說:“下次帶虞谷來玩吧。”
“她大學老往這裏跑,感覺也沒怎麽玩過,”女人頓了頓,提起這位老朋友的生活作風又笑,“她這人要帶着玩的。”
郦安筠更不會玩,訝異地問:“虞谷?不會玩?”
蒲希玉嗯了一聲,“怎麽說呢……”
學生時代也過去很多年,蒲希玉想到和虞谷一個宿舍的日子,口味帶着些微的懷念:“虞谷很擅長照顧人的情緒,要找她真正喜歡的東西很難。”
“她連吃零食,喜歡一樣都能吃很久的。”
郦安筠問:“黃瓜味的薯片?”
蒲希玉笑了:“果然還是你最清楚,那她吃了十幾年不膩嗎?”
郦安筠垂眼,外面的雨下得綿綿,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想虞谷了。
可是。
虞谷要和我分手。
郦安筠又打了好幾個噴嚏,正好車來了,蒲希玉送她上車,說:“最近降溫很厲害,郦小姐你別感冒了。”
“虞谷剩下的幾個賬號我再找找微信發給你。”
郦安筠點頭,說了句謝謝。
沈願知道郦安筠在蒼城晚上給她打了個電話,她的咳嗽還沒好,一句話都要被打斷好幾次,本來有點事要麻煩郦安筠,大概是電話那頭的人說話實在有氣無力,沈願說:“你不會也感冒了吧?”
郦安筠以前發高燒還能單抗項目,完全是工作超人。
實際上工作超人也有含着體溫計看報表想哭的時候,只是為了第二天的容光煥發強忍眼淚,生怕紅血絲太多影響狀态。
她一出聲沈願就聽出了哽咽,沈願也沒繼續談工作了,嘆了口氣:“這是你的報應吧?”
郦安筠深吸一口氣,床上的電腦界面還是虞谷大學時期注冊的微博,賬號完全是系統送的id和頭像,一般人點進來都會覺得無聊,發的內容比起原創更像是僵屍號,東拼西湊的語錄和停在多年前的定位,都像是虞谷人生某個階段的縮影。
她嘴上也不說漂亮話,也寫不出任何漂亮話,但人也會刷新到某些句子打動,轉發也是一種抒發。
以前郦安筠只會為了工作,為了策展的信息浏覽某個人的社交軟件,博客、微博、專欄等等。
她認為網友的賬號沒必要從頭翻到尾,那是浪費時間。沈願說的報應也沒錯,她當年的逃避和這一年的回頭想要擁有本就是貪心過多,以為自己的回頭虞谷接收就可以無縫重圓,卻忘了她們之間有一道被時間催成的裂縫,郦安筠必須填上那道縫隙,才有和對方攜手進入下一階段的可能。
虞谷認為縫隙合上也有痕跡,這一次換她退避,得到過也算擁有。
但郦安筠不願意,她的卑劣是從前沒有把虞谷放在第一位,也是現在什麽都有了之後也想要這一段圓滿。
虞谷心知肚明,卻不會成全她了。
那郦安筠自己來。
沈願的一句話沒有得到回應,她聽得到電話那邊的哽咽。
以前她覺得郦安筠就算哭也只會為了工作,如果當初有人告訴她郦安筠會為了感情哭,她也不會定義成愛情。
可人就是活在意料之外的。
意料之外的感情,以為終結的又續上,郦安筠不想要狗尾續貂的結局。
她的野心從事業延伸到愛情,試圖尋找兩全其美的可能,沈願提醒她:“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做不成的。”
“你想要的也不是隊友,是嗎?”
郦安筠還在看虞谷過去的記錄,這個僵屍號停更的時間很好推算,應該是虞夏死了以後。
虞谷的人生跌入谷底,她之前總在微博發「會好的」「還有可能」,虞夏的離去把她最後一絲僥幸都打碎了。
她只能接受這樣的現實,重病的父親,日漸蒼老的母親,姐姐留下的孩子,和如果缺了她會坍圮的家。
愛情從虞谷心裏跌入第二位置,郦安筠也是。
她們的關系永遠錯位,郦安筠清楚,自己再不抓住,就會徹底失去。
“我想要一輩子。”
沈願唉了一聲:“所以我才不願意認真談戀愛啊,太可怕了。”
“工作狂長戀愛腦我很困擾的。”
郦安筠也不忘記嘲笑她:“你确定你不會,你控制不住的。”
這種失控是理智拉不回來的,郦安筠也幸災樂禍,想看沈願被情火灼燒,理想型和适配性完全不搭,在崩潰和愛中試圖做出性價比表格,卻發現愛情不是項目,也不是投資,動心就像一場大火,可以把死水點燃,
沈願:“你咒我啊?”
郦安筠也在咳嗽,“我忙的很。”
沈願也聽出她聲音的沙啞了,不知道是哭的還是感冒的,“你悠着點啊,注意預防感冒。”
她嘆了口氣,還很愧疚:“是我傳染你的。”
那邊的人卻不介意,“正合我意。”
沈願正想問點什麽,郦安筠卻把電話挂了。
這兩天蒼城受寒潮影響氣溫驟降,郦安筠卻還在外面四處奔走,沈願沒在朋友圈刷到她,卻發現郦安筠頻繁更新社交賬號,還挖墳自己學生時代的路線,仿佛要做個今昔對比。
沈願不知道她想幹什麽,幹脆把郦安筠的賬號推給了邊億,裝修店老板回了個問號。
邊億忙着人生新項目,朋友的感情問題她不想操心也操心不進去,但和項目老板談這方面她還是心裏有疙瘩,一句話都要絞盡腦汁回複,和她一起吃飯的虞谷看她面容扭曲,忍不住問:“你最近腸胃不好嗎?要上廁所也不用忍着。”
邊億:“你才腸胃不好,我是不知道怎麽回複。”
她給沈願打過電話,虞谷不知道這件事,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随口問:“阿姨又給你介紹相親對象了?”
平心而論邊億長得也不差,就是眉眼兇了點,皮膚黑了點,一般人都沒有的腹肌她練得輕松松松。
虞谷扛着廚具上山下山,邊億也能扛着水泥上下樓層,在電梯還沒開的新房裏和業主讨價還價,要加送貨費用。
兩個人都有職業病,工作之後放松就坐在一起喝酒,冬天桌上的爐子煨酒烤紅薯,虞谷手機倒扣在桌上,明顯怕自己期待鎖屏消息來自期待的人。
“沒有,上次那阿姨說我條件太差我媽可傷心了,”邊億笑了一聲,“挺好。”
邊億沒談過不代表虞谷不清楚她的取向,問:“你媽能接受你和女人在一起嗎?”
“真在一起她不接受也要接受啊,”邊億在聊天框輸入又删除,眉頭緊蹙,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的單子被截胡了,“看你戀愛我就煩死了,這事沾不得。”
虞谷哦了一聲:“那考慮一下柯渺。”
“你和郦安筠一樣都喜歡給人做媒啊?”邊億撓了撓頭,大冷天兩個人坐在廚房,喝酒暖身又熱了,邊億扯了扯毛衣的領子,“怪煩人的。”.
虞谷還記得她和郦安筠吵架,笑着說:“那讓她給你介紹啊。”
邊億看她還笑得出來:“你操心操心自己,老婆都跑了還情趣,你不着急嗎?不應該火燒屁股了?”
“以前我還要勸你換個人,”邊億唉了一聲:“你就是喜歡郦安筠這種讓你自讨苦吃的,真是的,嫌日子過得還不夠苦啊?”
虞谷被邊億數落也不生氣,她低着頭,微長的發垂下兩縷,她別到耳後,似乎酒水面浮現出了郦安筠的模樣,哪怕她也難過,卻沒顯露半分:“哪裏苦了,我現在挺好的。”
“我爸還在,媽呢身體也可以,小杞也在慢慢長大,連雞毛都很健壯。”
邊億:“老婆跑了。”
虞谷啧了一聲:“那不是跑。”
邊億:“被分手了。”
虞谷:“都說了不是。”
邊億還想說什麽,那邊的人看她正在輸入半天沒有發東西幹脆打了個電話,邊億吓得整個人彈了起來,如果不是虞谷扶了桌子,估計桌子都要被她掀翻了。
虞谷問:“至于這麽激動嗎?什麽彩票中獎電話?”
邊億咳了一聲:“合作方老板的。”
她以為沈願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吩咐,沒想到沈願工作上的事一筆帶過,問邊億:“郦安筠的女朋友呢?”
邊億啊了一聲,看了一眼自顧自斟酒的虞谷,口氣從客氣變成了惡劣:“幹什麽?”
那邊的人嘆了口氣:“當然是問她有沒有來蒼城的打算,她女朋友重感冒還不肯去醫院。”
邊億挂了電話,神情凝重地坐到虞谷對面,虞谷看了她一眼:“老板拖欠工資?”
“郦安筠病了。”
邊億說完後看向虞谷,“這都兩天了,你不過去看看?”
虞谷不聯系郦安筠,郦安筠也不聯系她,僵持狀态更折磨人。
她只是笑了笑:“她需要我,不能直接給我打電話嗎?”
邊億抿了抿嘴,煩躁地說:“你們談戀愛煩死人了,這麽有閑心不如幫我挑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