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三盞燈

第53章 第五十三盞燈

虞谷這周陪父親去醫院, 回來就一單生意,周末難得陪虞小杞逛公園。

虞小杞看她前兩天不是睡覺就是錄視頻,也沒之前過一會看一會手機的狀态, 忍不住問:“小姨, 這兩天我都沒看到郦阿姨,她怎麽不來了?”

過了幾秒, 她又說:“你怎麽不過去呢?”

今年是個暖冬, 降溫不會特別頻繁, 下午都挺

熱的,虞小杞剛才打了羽毛球臉都紅撲撲的, 自以為的酷妹形象一掃而空。虞谷給她遞了一杯家裏帶來的鮮榨果汁, 原處的溪水波光粼粼, 草坪也不止她們鋪着布曬太陽, 她說:“你怎麽問題那麽多。”

虞小杞哼哼兩聲:“你們果然吵架了,我才問了兩個問題你就嫌我煩。”

虞谷無言以對, 這兩天父母也旁敲側擊問過,無非是你沒事怎麽在家待着。虞谷之前沒事就在家睡覺, 她需要補充精力, 家人也不會打擾她。郦安筠回來之後這個習慣被打破,趙金鳳恨不得她和虞小杞一樣逮着空就去玩。

“被我說中了吧,”虞小杞坐到虞谷身邊,又點了點自己的電話手表,“小郦阿姨都不給我發消息了。”

虞谷問:“之前經常發?”

小朋友搖頭:“比現在發的多一點。”

過了一會她才發現被虞谷轉移了注意力,又問:“你們吵架了?”

虞谷搖頭:“沒有。”

現在的小孩懂得還挺多, 又問:“分手了?”

虞谷不知道怎麽定義, 因為郦安筠直接把她拉黑了,虞谷想了想說:“大概是。”

“那就不是, ”虞小杞捧着臉,周日下午的陽光曬得人暖烘烘的,還有人在湖面劃船,“還可以挽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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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谷只是笑了笑。

揚草的冬天沒有小學課本寫的雪,虞谷在這裏長大也沒見過幾次雪花,一旦下了,那估計要上頭條。

更談不上什麽十二月踩雪上學,在聖誕的鐘聲裏堆雪人。虞小杞倒在虞谷身邊,問她:“那下星期就是小郦阿姨生日了,你們會和好嗎?”

郦安筠的生日不是聖誕節,現在都成了購物節,目前促銷力度很大。

可惜感情沒什麽促銷和甩賣,虞谷還是搖頭。

周圍有小孩和父母坐在一起,虞小杞早早接受了父母感情不好的事實,也接受了父親另組家庭還有了新的小孩。或許是這樣的經歷讓她不太一樣,反而更擅長安慰人。

虞小杞又問虞谷:“那小郦阿姨是在蒼城嗎?”

虞谷嗯了一聲,前幾天蒲希玉給她發過消息,說見到你女朋友了。大概是郦安筠裝得很好,蒲希玉也沒發現哪裏不對,她只是委婉地提醒虞谷:郦小姐氣色不太好,最近流感很嚴重啊,你們都注意一些。

虞谷都被拉黑了,發消息也無濟于事。

郦安筠不怎麽用的社交軟件反而更新了新動态,不用虞谷找人打聽,也看得出她回蒼城的公寓自住了。

生活像是回到了她之前的軌跡,看展、打卡、吃飯、運動,偶爾分享一點新歌和電影感想。

虞谷覺得挺好的。

她小侄女沒這麽覺得,非常無情地評價:“小姨,你現在像是沒氣飛不起來的氣球。”

正好她們邊上一棵樹的樹杈上就挂着一顆幹癟的星星氣球,虞谷無奈地說:“哪裏像了?”

虞小杞還沒到能完美概括這種狀态的歲數,她只能感覺到虞谷在難過,說:“你不開心啊,大家都知道的。”

“外婆也擔心呢,她還想打聽打聽,我說我也不知道。”

小學生虞小杞對愛情的概念很模糊,小朋友的喜歡伴随着嬉笑打鬧和幼稚的山盟海誓,比如我永遠不理你了。

昨天虞谷接虞小杞從補習班回來就目睹了小侄女友情的決裂。

今天那小孩又來和虞小杞打羽毛球了。

她們的矛盾來得快去得快,虞谷很羨慕,大人就不一樣了。

需要考慮的太多,曬太陽的午後也曬不走她心裏的失落。

虞谷知道自己要走向新生活,仍然擺脫不了對郦安筠的思念和惋惜。

她嘆了口氣,虞小杞還要湊過來問:“你們互相喜歡,為什麽會吵架呢?”

在學校裝酷的小女孩在家裏是十萬個為什麽,這點倒是很像虞夏,虞谷把她推開,虞小杞又滾了過來,“小姨,你在逃避。”

虞谷坐起來拆了一塊山楂片含在嘴裏,這樣的天氣虞小杞脫得只剩下一件毛衣,虞谷的圓領毛衣更單薄,愣是把初冬變成了早春。她說:“那請問虞小杞同學,你覺得我和你的小郦阿姨談戀愛,不住在一起可以嗎?”

虞小杞撓了撓頭:“不是住在一起嗎?你們都一起睡,我知道的。”

虞谷:“不就那一次她住在家裏嗎?”

虞小杞又說:“那你們還去市區玩了好幾天。”

她還收到了好多玩偶,雖然很醜,也算可愛。

躺在她身邊的女人說:“她現在還沒正式上班,之後都是在蒼城上班的。”

虞谷對虞小杞說話一向耐心,一般人也懶得和小學生解釋這些,她可能實在不知道怎麽說,和誰說。

邊億就是個漏勺,柯渺是郦安筠的朋友,虞谷不熟。

大學同學蒲希玉遠在蒼城,也是個大忙人,還有個女朋友,她倆更不是可以打很久電話的關系。

虞谷難得湧上幾分悲哀,發現自己只有眼前的小孩可以傾訴。

虞小杞想了想說:“現在交通那麽發達,又不是很麻煩。”

她也去過蒼城,之前坐邊億的車去的,對小孩來說睡一覺就到了,她不理解虞谷的苦大仇深。

哪怕虞谷很篤定她和郦安筠目前只有彼此,卻不敢篤定真正确認後漫長的質變。時間能摧毀一切,也能讓愛變成憎恨。

虞谷不想下一個十二年又戛然而止。

上次是長痛,這次是短痛,也沒什麽不好。

看虞谷不說話,虞小杞問:“你們是因為距離太遠吵架嗎?”

虞谷搖頭:“不是吵架。”

虞小杞看虞谷的眼神跟看小學一年級一樣嫌棄:“這不是吵架還是什麽,難道是……”

她想了好半天,“冷暴力。”

虞谷笑了:“學了一個詞就亂用,你知道什麽是冷暴力嗎?”

郦安筠對我才是。

虞小杞卻抱住了虞谷,她還太小,擁抱都像把自己埋了進去,還要用哄小狗的語氣對虞谷說:“你要勇敢一點。”

虞谷哭笑不得,“我勇敢什麽?”

懷裏的小孩說:“反正你下星期才有活幹,為什麽不去找郦阿姨呢?”

虞谷嘆了口氣:“我不找她了,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虞小杞哼了一聲:“你還沒說沒分手?不清不楚的,我看電視上演的分手也要好好說的。”

虞谷實在沒話說,正好這個時候虞小杞的朋友來找她二輪打球,她把小孩扔出去了。

她放在一邊的手機時不時有新消息,去打球的小孩兒童手表摘了放在一邊,虞谷正打算去拿保溫杯,虞小杞的兒童手表響了。

備注是小郦阿姨。

虞谷看了好半天才接,她沒說話,那邊的女人喊了聲小杞。

“是我,”虞谷說,“小杞打羽毛球去了。”

她這邊挺吵的,郦安筠也聽出來了,她們都沒挂,任由呼吸通過連線肆虐,像是感知彼此此刻澎湃又難言的心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虞谷先開口:“我去叫她。”

郦安筠嗤了一聲:“你沒話對我說?”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沙啞,虞谷問:“你感冒了?”

郦安筠卻不回答,“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頭頂的藍天被雲層分割,郦安筠遠在千裏之外,虞谷以為自己早就嘗過度日如年的滋味,卻還是沒辦法徹底習慣。

“你不是把我拉黑了?”虞谷說:“我給你發過消息,你回了嗎?”

她總是能輕而易舉挑起郦安筠的怒火,郦安筠說:“我不想回才把你的號碼也拉黑的。”①

揚草天氣晴朗,蒼城這幾天都在下雨。

郦安筠讨厭潮濕,雨水會帶來降溫和土地的氣溫,就算是城市也不例外。她咳了一聲:“看來你過得很好。”

只有我感冒縮在被窩。

床頭櫃的水已經涼了,郦安筠沒和田蘭月說,她這些年也不是沒感冒過,但如此委屈還是第一次。

沈願早上還給她打過電話,長籲短嘆說你現在那麽虛弱,果然很容易被傳染,又問郦安筠要不要去醫院,或許她倆病號可以一起去。

郦安筠和她拌了幾句嘴也沒去醫院,她的公寓不像沈願的房子布置的都是中古家具,她讨厭陳舊的、具有年代感的東西,喜歡新穎的、昂貴的擺件。

虞谷是她遺落在揚草的一件古董,價值随着時間成倍增長,郦安筠知道自己一旦錯過,餘生都會懊悔。

她現在已經足夠懊悔了。

虞谷聽出了她呼吸的急促和感冒帶來的輕咳,認真地回答:“我不好。”

家人都看得出她不好,邊億還給虞谷發了郦安筠蒼城那位朋友的微信名片,說你可以問問她郦安筠的住址。

郦安筠介紹的工作給的确實很多,邊億這兩天也很忙,這條微信後面還有括號:如果你不想加我直接問她也行。

後面跟了兩句語音:“郦安筠的朋友和她一樣,都那麽難說話。”

邊億發牢騷口音更重,還要嘆氣:“我都覺得我是案板的肉,不是老板我真想宰了這個女的。”

虞谷點開過沈願的微信,可見的朋友圈足以證明對方和郦安筠是一路人。

這也是虞谷選擇寫那張便箋的原因。

她又說:“我不認為我做錯了,郦安筠。”

郦安筠以前從沒有如此失落的時候,現在看雨大玻璃都心煩,“那你的意思是我錯了?”

“我不該回來,不該主動和你在一起。”

“小時候也不該和你一起上學,不應該邀請你一起寫作業。”

“不應該總催促你學習,也不應該求你陪我度過雷雨天。”

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越來越輕,微微哽咽的話像是秋天的枯葉被踩碎,片片撒在虞谷自己撕開的傷口上。

她們都很痛。

郦安筠嘆了一口長長的氣:“虞谷,是你先親我的。”

“這一次,也是你說你在等我。”

虞谷:“邀請我的不是你嗎?”

有葉子被風吹到虞谷手邊,冬天的梧桐老早掉完了葉子,喬木卻很頑強,這片葉子是不遠處小孩摘下來的,不小心飛到了這邊。

虞谷把葉子卷進掌心,電話那邊的人咳得驚天動地,最後才說:“我當年就應該把你直接做了。”

郦安筠說:“我不同意分手。”

她現在感冒說話都沒那麽有精神,還要罵虞谷:“憑什麽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結束就結束,你還規定時間,我還沒嫌你每次前戲太長呢。”

郦安筠本來就因為從沈

願那傳染的流感頭昏腦漲,給虞小杞打電話純粹是看到小孩的留言,說有件事想和她說。郦安筠當然知道是虞谷的事。

她拉黑虞谷,這幾天卻頻繁接一些未知來電,生怕是虞谷用別人的號碼打過來的,結果都是一些推銷廣告。

虞谷不是啞巴,她就是倔驢,打着為郦安筠好的名義提前預設她們所有悲劇的可能。

郦安筠很想罵她,又舍不得罵她,虞谷變成這樣也有她的原因。

就算這是報應,郦安筠也理應接受。

況且報應遲來了十二年,沒有利滾利變成憎恨已經很好了。

不過是被提分手,之前還有非常滿足的分手最後一次「大餐」,如果真的要打分,郦安筠也會給虞谷五星好評。

虞谷被她用喑啞的嗓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忍不住反駁:“是你逼我長點的,到底是誰說要了這邊要那邊啊。”

路過的人完全聽不出在聊什麽,只感覺這個女人在吵架。

郦安筠沒辦法火力全開,她現在渾身發燙,哼了一聲:“反正我不同意分手,你列這麽多理由有屁用。”

“分手都要考慮長痛不如短痛的話,你殺雞的時候怎麽不直接砍脖子還要先放血啊?”

“真殘忍啊虞谷,”郦安筠邊咳邊輸出:“你讀書的時候要是有這麽考慮周全,也不至于在開學前一天晚上瘋狂補作業。”

她翻舊賬能力一流,虞谷都不知道說些什麽了,郦安筠也沒力氣繼續說話了,挂電話之前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神經病,懶得理你!”

虞谷:……

到底誰神經病啊!還是個啞炮炸.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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