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四盞燈
第54章 第五十四盞燈
郦安筠原計劃在蒼城待上兩三天, 結果複查回來就感冒了。之前她重感冒也能扛着上班,這樣也沒什麽,頂多和田蘭月打電話被訓斥幾句這麽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 然後拒絕親媽立即動身, 說自己沒問題。
後來郦安筠幹脆不說這些了,距離會放大擔心, 她學會了報喜不報憂。
郦安筠沒想到這次的感冒來勢洶洶, 讓她一躺就是好幾天。
沈願也沒好到哪裏去, 但還是能繼續工作,偶爾給郦安筠點個餐, 在手機裏叮囑她別硬扛, 又說看來你是不能陪我去你老家了。
郦安筠都沒力氣回複語音消息罵人, 和虞谷打完電話仿佛花光了她所有力氣, 又卷着被子睡覺了。
千裏之外有人帶小孩回家,虞小杞接過虞谷遞給自己的兒童手表, 問小姨:“你和郦阿姨打過電話了?”
虞谷嗯了一聲:“不是你有事找她嗎?”
小朋友假裝看窗外的風景,還要哼幾首現在小學生的流行歌, “我沒事啊, 我今天的角色是人間月老。”
虞谷笑了笑:“回家吧。”
“這就回家了嗎?”
虞小杞很失望,“你和郦阿姨沒聊好嗎?”
開車的女人說:“我只有兩天時間,現在過去的話最快也深夜到了。”
虞谷的訂單排期都是早排好的,如果不是柯渺的托付,可能下周就是周末一個單,還能去更長的時間。做生意都很注重誠信, 她也不能說不幹了, 周二晚上也得回到家收拾材料,白天還要預訂新鮮的菜配送過去。
虞小杞笑了:“那現在就走嗎?”
“你們真的和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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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谷搖頭, 虞小杞從她的表情看不出什麽,說:“你們的吵架比我和朋友還幼稚。”
這種類比虞谷不接受,“幼稚的不是我。”
虞小杞唉了一聲:“你說郦阿姨幼稚,我要告訴她。”
剛才郦安筠罵人都是連咳帶喘的,明顯是感冒很嚴重,虞谷知道多問也問不出什麽,這個人頂着痛經也能體育考試,就算發燒也要參加數學競賽,明顯是擅長折磨自己的狠人。
虞谷上學的時候怎麽輕松怎麽來,現在也知道要如何有效偷懶,郦安筠表面嬌生慣養,實際上比虞谷能吃苦得多。
虞谷:“別打擾她了。”
虞小杞明天還要上學,她眼巴巴看虞谷收拾東西,“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趙金鳳和丈夫一起坐在外面曬太陽,看虞谷又去了廚房,問虞小杞:“她要出門嗎?”
小朋友坐到外公外婆身邊,院子裏還有一頭小羊,是趙金鳳給虞磊買的,為了虞磊能多走動走動。現在每天虞磊都和虞小杞一起晚上帶着羊散步,後面跟了一群村裏的小孩和一只宛如保镖的黃狗。
“小姨要去蒼城看郦阿姨,”虞小杞點着手表,又說:“郦安筠感冒了。”
趙金鳳本來就着急虞谷這兩天的心不在焉,生怕她好不容易有的一段感情沒了,成天又渾渾噩噩的,聽虞小杞這麽進屋給虞谷幫忙去了。
虞谷買了車票,去蒼城的交通方式很多,她也要轉車好幾次。
趙金鳳說:“那你怎麽去車站?”
虞谷還在整理食材,她不知道郦安筠家有什麽。
按照她對郦安筠的了解,對方的冰箱肯定沒什麽食物,都是一些需要保存的補劑。
虞谷之前看她還在網上推薦一些紅參液,考試也都是靠咖啡和濃茶度過。她不是什麽鐵打的人,明顯只是擅長倔強。
“邊億送我。”虞谷很快收完了東西,又叮囑了家裏這兩天的事。
保姆剛才出去了,虞谷出發前和她聊了幾句,邊億開車過來,特地看了眼虞家養在院子裏的小綿羊,又沖虞小杞說:“小朋友,接下來兩天我輔導你寫作業。”
虞谷踹了她一腳:“沒空就別瞎說。”
邊億忙着展館的工程,從業生涯遇到了最磨人的甲方了,她砌個石膏牆都沒被這麽挑三揀四,也是每天郁悶。
“阿姨不是會看作業的嗎,”邊億探頭,問趙金鳳:“是吧阿姨?”
趙金鳳唉了一聲:“現在小孩作業我看不懂。”
小孩本人在發電話手表的好友圈:大人好煩。
邊億開車送虞谷上車,不太理解虞谷拎着的保溫桶:“你什麽時候熬的湯?”
“早上熬的。”虞谷在家久會特別關照家裏人的飲食,也得虧這個習慣,不用再準備了。
邊億還記得郦安筠對自己的态度,嘆了口氣:“你倆不會真的分手了吧,我琢磨着也不像是打鬧啊,你都要全城追妻了,不會是柯渺發的小視頻裏的……”
虞谷都覺得邊億話多,剛要打斷她,邊億就大聲說:“火葬場!”
副駕駛座的女人抽了抽嘴角:“你這麽喜歡火葬場不如下次和我一起去做白事,我有個朋友還是儀葬隊的,你可以……”
邊億性格很莽,實際上很怕妖魔鬼怪,半夜風吹牆角的呼號都能把她吓得發抖,更別說這種了。
她把車停下:“快滾吧你。”
虞谷去蒼城就背着一個斜挎包,那個保溫桶看上去更貴重,外殼還是碎花,邊億也挺佩服她的,這都能大搖大擺拎出來。
“到了給我發個消息啊!”邊億沖虞谷說。
遠去的人擺了擺手,隔了兩秒,邊億又問:“你知道她住哪裏啊?”
虞谷比了個ok。
邊億開車回去的路上還在想:虞谷怎麽知道的?
真的和好了?
*
郦安筠這次感冒很嚴重,沈願給她點的都是她自己也吃的各種适合養病的套餐,郦安筠沒有胃口,純粹是糊弄吃幾口,等着身體自己好。
田蘭月不知道她感冒,在微信給女兒發自己打腰鼓的照片,郦安筠回複得滴水不漏,還發了幾張自己前幾天出去拍的照片證明自己在外面散步。
郦安筠睡睡醒醒,醒來居然聞到了一股飯香,她以為自己出了幻覺,又聽了一會,發現是房門外傳來的。
她猛地坐起來,家裏的密碼也就是沈願知道,因為郦安筠懶得搞訪客密碼,給的就是直接能進不用換的。
就像她也知道沈願公寓的密碼一樣,這樣能算一種禮尚往來。
那現在什麽情況!
郦安筠心跳都加快了,她掀開被子下床,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她買的公寓二室一廳,之前田蘭月來的時候住在客房,主卧打開能看到客廳和另一側的廚房,郦安筠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虞谷變成田螺姑娘了?不可能吧。
打電話的時候我都那樣說她了……我什麽時候說她的來着?是今天還是昨天?
郦安筠本來就昏沉,感冒帶來的眩暈讓她走路都有些搖晃,即便再三提醒自己要小聲,拖鞋在深夜走動也不會靜音。廚房的電飯鍋冒出米飯的香氣,爐子上的砂鍋是郦安筠之前的合作方送的高級貨,她完全沒拆開,這些東西的開鍋流程就很麻煩,郦安筠從沒有耐心,更覺得是夢了。
虞谷聽到了聲音轉頭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的郦安筠頭發亂糟糟地站在外邊看着她。公寓看上去格外冷清,也沒什麽元素過多的堆積,比起簡約風更像另一個辦公室。客廳和書房開放,沙發後面就是巨大的桌子,牆上都是專業書籍。
郦安筠眨了眨眼,室內只有廚房的光源,虞谷像是距離夜航船最近的孤島,郦安筠沒說話,她只是看着虞谷。
虞谷走過來:“醒了?”
郦安筠抓住她的手:“我做夢呢,你什麽時候來的?”
她的體溫不是很高,虞谷摸了摸她的額頭:“之前是低燒,現在……”
郦安筠扒拉掉她的手,聲音微微提高:“你什麽時候來的?”
牆上的挂鐘指向十一點,誰家半夜做飯,但郦安筠卻是一天沒吃飯了。她現在餓得慌,桌上沈願點的生病套餐被虞谷拿走了,重新收拾出了位置。
虞谷說:“九點多到的。”
揚草到蒼城沒有高鐵,火車太慢,郦安筠極限跑路,虞谷也找到了最快的方案。路上她添加了沈願的微信,那邊帶病深夜還在改方案的沈老板知道是虞谷還很驚訝,直接把郦安筠家的地址和密碼告訴了虞谷。
她也知道郦安筠什麽脾氣,還要附加一句——
幫我吹吹枕邊風,我怕她真的不和我合夥了。
沒人會覺得這兩個人真的能分手。
在沈願看來郦安筠逆反心理絕世無雙,更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一刀兩斷。
虞谷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還不忘記給郦安筠披上外套讓她坐下。
郦安筠還沒有徹底回神,抓着虞谷的手不松手,虞谷也任由她抓着,淡淡地說:
“我帶了湯給你,你先喝。”
骨頭湯都要好幾個小時,虞谷就怕來不及熬才從揚草帶過來。郦安筠這才看到了桌上破破爛爛的保溫桶,明顯還有磕碰的痕跡,也有小熊貼紙,明顯是虞小杞的傑作。
郦安筠默不作聲,虞谷拿開她的手給她盛湯。
廚房的餐燈是吊線下來的,照得湯羹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食物濾鏡,看一眼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虞谷還在廚房忙活,郦安筠頭更痛了。她的餐具都是黑白款的,虞谷可能怕她家裏碗筷都是單個買的,這盛湯的小碗都是家裏帶來的。也是虞小杞的,還有小熊手柄,看上去幼稚得要死。
郦安筠喝了兩口湯,虞谷很快就把砂鍋端出來了,她還做了兩道菜,清炒藕片和娃娃菜蒸肉片,看上去就足夠占據郦安筠的圓形餐桌了。
熱氣袅袅,郦安筠把米飯端到郦安筠面前,“我聽說你這兩天都沒吃飯,也沒去過醫院嗎?”
郦安筠在心裏罵了好幾句沈願有毛病,又無法抑制這一瞬間的眼眶酸澀。
揚草到蒼城的極限換乘她當然知道,她那天倉皇跑路拜虞谷所賜,但也沒收拾什麽細軟,還算輕松。
虞谷還要帶個土得要死的保溫桶,背着的包裏還有碗筷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出來讨飯的。
郦安筠都能想象虞谷在人群裏穿行的樣子,她看着眼前冒着熱氣的湯,目光掃過才賣相極好的炒菜,沒看虞谷,問:“你這樣算什麽呢?不是要和我分手嗎?”
虞谷也沒吃飯,她撐着臉微微閉了閉眼,餐燈傾瀉的光格外溫柔,她的疲憊在光下像是被抹去了一些。
“我沒說分手,還寫了希望和你好好相處。”
郦安筠哼了一聲:“不是一個意思?”
“不就是年前分手?誰要和定時炸彈談戀愛。”
她也餓了,難得吃了好幾口飯,虞谷坐在一邊說:“就算我們分手了,我來照顧你也不奇怪。”
郦安筠冷笑着說:“分手後還做朋友,沒得做的虞谷,我是什麽性格你應該很清楚。”
“我沒見過要從女朋友降級成炮友的,你怎麽十年如一日地笨。”
虞谷不把她的兇悍放在眼裏,搖頭:“我沒這麽說。”
郦安筠也不看她,她的頭發囫囵紮了紮,深夜的城市外燈火依然璀璨,換作揚草這個點都冷清了。
“反正我不同意。”
她難以抗拒此刻熱菜熱飯還有風塵仆仆趕過來的人帶給她的感動,郦安筠想:卑劣也好,無理取鬧也罷,我就是要她。
郦安筠把湯裏的生姜扔到虞谷碗裏:“你受着吧,我就賴上你了。”
“你要是真的冷酷無情,也不會特地趕過來。”
虞谷喂了一聲,這個人還要從湯裏特地撈出姜片扔給虞谷,都快三十了還幼稚得宛如三歲。
或許是吃飽飯帶了點活力,也可能是睡醒現在精神好了一點,郦安筠說:“你就承認吧,你也只想要我。”
“再怕以後又怎麽樣,怕又沒用,總比因為害怕不去嘗試後悔好不是嗎?”
道理虞谷都懂,她沉默地看着眼前吃飯的女人,背後的挂鐘秒針飛快,時間的流速對她們來說已經很殘忍了。
虞谷有信心承受老死不相往來的結局,卻忽略了郦安筠性格執拗,撞南牆也不回頭,她也會把不适合走的路修成鐵軌,虞谷不想走,搞不好郦安筠直接開車把她碾死。
現在已經有了苗頭,至少虞谷飯上堆得快塌的姜片就是郦安筠最淺層的報複。
郦安筠飽暖思□□,吃完飯看虞谷倒騰她家沒用過的洗碗機背影都很滿足,過了一會又去抱虞谷。
虞谷把她拉開:“你可以去睡覺了。”
郦安筠問:“那你呢?招呼不打就來我家,你不就是想劫財劫色嗎?”
虞谷服了她的胡說八道了:“什麽小偷上門還給人做飯,我有病啊?”
郦安筠還覺得她不解風情:“你演一下會死嗎?”
虞谷滿手郦安筠家洗潔精的檸檬味,室內開了空調也不冷,她的毛衣看上去松松垮垮,也不知道下水洗了多少次,顯得更窮酸了。
郦安筠又說:“好吧,修下水道管道的工人也可以。”
虞谷罵了她一句神經病:“你不頭暈了?”
郦安筠還是暈的,她直接頭一歪要倒下:“我要昏倒了。”
這可是上學都不會裝病也從不遲到的人,虞谷嘆了口氣:“你才別演了,重感冒都要邊挂鹽水邊寫作業的人,真讨厭啊。”
郦安筠很自然地接:“你還不是借口要陪我不上課,坐在我邊上雜志看得那麽高興,你得感謝我。”
虞谷:……
記性真好,難怪考試默寫永遠滿分。
“還不抱我,”郦安筠瞪她,“你髒死了,快去洗澡。”
虞谷還是淺淺配合她:“郦小姐,我能借你家的浴室洗澡嗎?”
她反對的時候還挺好玩的,真配合了郦安筠又不好意思,她別過臉哦了一聲。
虞谷直接把她抱起送到房間:“睡你的覺吧病號,滿腦子什麽東西。”
“你的朋友知道你這樣嗎?”
郦安筠掐了掐她的下巴:“朋友和老婆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