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高齊顫抖着說:“你……看得見我手背上的字?”

白客舟皺眉:“所以,別人看不見是嗎?”

高齊一愣,直接跪下。

“大神!大仙!!救命啊!!!”

白客舟一把将高齊拉起來,似笑非笑:“什麽大神大仙的,我可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叫我師兄就行了,我就是對面大學的大學生。”

高齊連忙稱“是”,而且更加相信眼前的絕對是高人,畢竟高人不露相,這種一來就遮掩自己身份的人肯定有大本事。

白客舟把高齊叫到一邊問情況,高齊連忙倒苦水一般把這幾日做夢的事都說了一遍。

白客舟:“能看清女鬼長相嗎?”

“我……我身上有個殼子壓着,頭根本就擡不起來,但是肯定是女鬼啊……頭發那麽長,唱歌的聲音也是……”

“那也不一定是鬼吧,這個世界上哪有鬼啊,最多就是什麽妖怪精靈罷了。”白客舟不以為然。

高齊整個人愣住,這有什麽區別嗎?為什麽這個世界沒有鬼,但可以有妖怪精靈??

白客舟仿佛看穿了他的眼神,解釋道:“很難理解嗎?一般認為人死後化為鬼,其實死了就是死了,人們認為死後會成為鬼不過是因為人懼怕死亡,希望自己身死後有另一種存在的形式罷了。至于妖怪精靈,那是因為萬物有靈,那些動物、植物要是修煉出人身,當然就成為妖怪了,但就算成了妖怪,妖怪死了也就真的死了,是不會變成什麽鬼的。”

高齊被他繞進去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是似乎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感覺這論調既唯物,又唯心,不知道該屬于哪個哲學流派,下次問問江老師。

高齊試探着問:“那大神……師兄,你覺得我接下來應該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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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也別做,今晚見分曉。”白客舟神秘道。

高齊并不相信白客舟能做什麽,但為今之計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當晚高齊戰戰兢兢進入夢中,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夢中可以站立行走,之前幾次做夢都是直接趴地。

當他站起來的時候,高齊第一次看清了夢中的環境,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這不就是永寧城市大學宿舍樓區前面的廣場嗎!

尤其是這株大樹,不就是大學裏最有名的那一株銀杏樹嗎!

感情他這幾天做夢一直還在校園繞圈子啊。

不過做夢夢到學校也沒什麽奇怪的,他們這種年紀,就是家和學校兩點一線,想夢到點別的場景也不容易。

高中部的宿舍都在大學部的宿舍樓裏,他們從宿舍樓到高中部上課,也要經過廣場,所以會夢到這棵銀杏也不奇怪。

只是……

突然樹上傳來歌聲。

高齊吓得立刻趴地:“救命!!放過我放過我放過我!”

只是他聽着聽着……不對,這歌聲怎麽還挺威武雄壯的,而且聽着很像黃河大合唱啊!

高齊這才顫抖擡起頭,就看見一個男人正坐在樹上翹着腿笑眯眯看着他。

高齊:????

師兄???

“你、你怎麽在樹上?不對,師兄你怎麽在我夢裏?!”

“我不是說了麽,今晚見分曉,那位唱歌的女同志呢?”

高齊老實回答:“不知道,我只聽見過她的歌聲,沒有見過她的人,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來……難道是師兄你的陽剛之氣特別重,把她給鎮住了?”

白客舟冷冷一笑:“不好意思,我可一點也不陽剛,你最好不要對我有太多的期待。而且……你壓根沒見過,所以誰也不能證明那位唱歌的是女人吧?”

“啊?難道有那麽長頭發還唱歌的還能是個男人?”高齊目瞪口呆。

白客舟:“沒有什麽不可能,不信我可以接個長發,然後站這給你表演黃河大合唱。”

這麽一說……還真是。

高齊崇拜地看向白客舟:“那……師兄,你這麽聰明,能不能幫我把手背上的字抹掉啊。”

正說着,高齊突感覺冷風襲身,他不知道被誰掐住了脖子,整個人被釘在樹上,随着“啊”的一聲慘叫後,他就暈了過去。

白客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一瞬,等他看清掐人的是誰,立刻大叫起來:“姐姐!江老師!江流!手下留人!”

白客舟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時的心情。

這次任務他是一丁點也沒想過要打擾江流,畢竟江流剛剛接手一個新的班級,要學習現代人的生活方式。

雖說白客舟認識這麽一個大妖,但一點也沒動讓江流幫忙的心思。

他之前也真不知道高齊就是江流班上的學生,這次入夢是動用了他自己的本命法器千金鈴——也就是被他哥哥吐槽戴在手上像條狗鏈的那條銀鏈,加上一些符咒加持,能夠侵入別人的夢境。

只是他不能幹涉夢中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他在別人的夢境中是全無法力的,只能動嘴,不能真的做什麽。這一次入夢原本目的也只是為了調查情況,誰知道半路殺出來一個江流,怎麽一上來就掐人脖子呢?

“江流,你不能掐死他!”

江流的手紋絲不動,她目光澄澈,眼尾微微上挑,無端給人一種睥睨般的高高在上感。

白客舟心下一沉。

他之前認識的江流,都是非常客氣、溫和、具有人情味的,即使是在對付朝陽的時候,江流的姿态也是非常優雅得體,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江流這麽妖氣畢露的邪魔樣。

“這……這熊孩子不是你的學生嗎?他做了什麽事,你要下這麽重的手?”

江流淡然:“這是夢境,他不會死的。”

對,這裏是夢境,即使高齊在夢中“死了”也不會真的死亡,但是夢境中的死亡會對人造成極其重大的精神打擊,即使第二天醒來,這種心悸也會持續很久,誘發煞氣,精神萎靡,導致邪魔近身。

用科學一點的解釋就是,這樣會導致嚴重的心理疾病。

白客舟跳下樹,神情嚴肅:“就算他不會死,也不代表你可以這麽做。”

這是白客舟第一次用如此嚴肅的語氣對江流說話,即使他們第一次相遇,白客舟對江流滿懷戒備的時候,說話語氣更多是輕佻和試探,而不是現在這樣。

“他是你的學生,你這是在體罰。”

江流對“體罰”一詞輕蔑一笑:“你知道他做過什麽嗎?這只是小施懲戒。”

江流手指一動,高齊如何帶領班裏男生集體霸淩蕭寒的畫面立刻浮現在白客舟的眼前。

白客舟面無表情地看完,霸淩這種事,他從小遇到得太多了。

即使如此,他語氣依然不變:“你可以教育他,引導他,改變他,甚至訓斥他,但是不能用這種方式懲罰。你是一個老師,更是能力足以滅世的大妖,你的小施懲戒帶來的傷害,不是一個精神脆弱的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而且,江老師。”白客舟語氣加重,“體罰學生,你違法了。”

江流聞言輕笑:“你……在和我談‘你們’的法律?”

“如果你想要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那麽我現在在談的就是‘咱們’的法律。”

白客舟默默朝着高齊的方向緩緩移動。

江流不為所動,手指在高齊的脖子上掐出紅痕。

白客舟立刻說話吸引江流的注意力:“好,不談法律,那我們談道德,不管他做了什麽,他是一個未成年人,更是你的學生,教育他是你的師德。江老師,如果不想當一個好老師,為什麽我每次見你的時候,你都在看課本呢?”

“道德。”江流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你知道他為什麽變本加厲去欺負別人,正是你們這個社會的‘道德’影響了他,讓他認為欺負一個不夠陽剛的人是正确的事,這就是他心中的‘道德’。”

“白家小子,你對我說過這個世界有法律有道德,所以人間會變得越來越好,而我親眼所見,卻不以為然。”

白客舟沉默半晌,最近鼓吹陽剛風氣的事他當然知情,只是他也沒想到把“娘炮”這樣涉及性別歧視的詞語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官方媒體的通告裏,會對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人帶來這樣的暗示。

但是,白客舟還是堅定說道:“這個世界從不完美,也永遠不會完美,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做自己該做的事,且懷抱希望。江流,不談法律,不談道理,那我們談談感情吧。”

“看在我們兩個有生死交情的份上,收手,換個恰當的方式教育他,好嗎?”

白客舟是輕佻爛漫的,白客舟是油腔滑調的,白客舟是陰陽怪氣的,但是,當他用這麽認真、懇求的語氣說話,江流的心頭居然一動。

仿佛是一場從四千年前靜止的風,又開始在她的心頭吹拂。

風聲,含情。

這般年輕、這般稚嫩、這般對世間懷抱善意……

如果“他”也能活到今時今日,說不定也是這種性情吧。

就在江流的手漸漸松弛下來,從他們的頭頂突然傳來一個歌聲。

——小小的門前有一株大大的銀杏樹

——金黃金黃的葉子落下來

——蝸牛背着重重的殼子喘籲籲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終于來了!

白客舟擡眼看去,漫天的銀杏葉子遮蓋了他的視線,只剩在歌聲而在耳邊。

——樹上樹上有唱歌的小鳥

——正在嘻嘻哈哈地笑它

——銀杏樹還有三天就要枯死了

——現在上來幹什麽

白客舟的手背突然感到一陣刺痛,只見一個血淋淋的“三”字出現在他的手背上。

歌聲夾雜着樹葉的呓語,那輕輕又怨恨的聲音說着:“同情壞人的人,就應該和壞人一起下地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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