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白客舟的意識拉扯,好像又被拽到了誰的意識世界裏,成為別人記憶裏的一部分。
這難道就是江流的“寄情”術法?
怎麽回事啊,這些大妖的基本操作都是把別人拉進回憶了嗎?講不講隐私權啊?
當然,白客舟知道,你和妖怪們談人權談法律,一點也用也沒有。
就比如江流,不管是談道德,說法律一點用處都沒有,也就最後談談感情稍微有點用處——其次,用處也不大。
一開始白客舟還沒察覺這是誰的視角,不過過了一會,他就逐漸發現了……這應該是方天笑的視角。
視角裏,一個天生通靈能看到妖魔鬼怪的天賦異禀的男孩,于是,同樣也被妖魔盯上。
白客舟愣了一下,心裏一沉……這人和他一樣。
從小體弱多病的方天笑時常被妖魔欺負,走在路上會有玻璃從高空墜下砸到他,在一次被高樓墜下的石板砸了後,他眼中的世界發生了改變。
植物是一團黑漆漆的瘴氣,牆壁是人體腐肉,太陽是血紅色的眼睛……而別的人看起來都是面目崎岖的魔鬼。
他的世界美醜颠倒,人魔不分。
這種颠倒讓他痛苦,于是方天笑決定自殺,但在他自殺的時候巨大的痛苦喚醒了一個上古大妖,這個大妖非但沒有殺了他,反而和他結契。
這個大妖就是心魔。
十二年前,和方天笑結契的心魔,與白客舟結契的大妖辟邪在永寧市上空展開了一場惡鬥。
之後心魔消散,只剩下他的影子師無心還在人間行走,順帶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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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受了重傷會消散的江流,因為與年幼的白客舟結契保住了魂魄,而這也讓白客舟失去了一半的魂魄,成為半人,從此失去靈力。
于是沒有靈氣的白客舟在慢慢長大,另一個擁有白客舟半個魂魄的江流潛伏在世間,慢慢積攢力量,直至這次回歸。
兩人又宿命的相逢。
白客舟得知這件事後,心中悵然,也同情了同為大妖“工具人”的方天笑。
雖然心魔已經消散,但是每當方天笑睡着時,那股陰影依然會包圍他,讓他成為了一個類似于地縛靈版的存在。
另一邊,江流和師無心的對話,讓她恢複了關于失落的記憶。
原來十二年前她重回人間,就是因為和白客舟結契。
白家小子……
江流感到無奈,卻也要求師無心不得再作惡,否則江流會讓她灰飛煙滅。
師無心笑盈盈地答應了。
于是,永寧市迎來了一段難得和平期。
痛苦的十一月就在白客舟白天上課、晚上拍戲的艱難歲月中慢慢挨了過去。
十二月中,他們拍的這部幾乎全是大夜景的刑偵劇也快要殺青了。
“好遺憾,方老師探了兩次班我都沒在。”
白客舟嘆氣道。
第一次方天笑來探班,剛好趕上元月出事,江流來找白客舟尋人。第二次方天笑探班,彼時白客舟正在學校上課,于是又錯過。
這段時間兩點一線,白客舟的黑眼圈都快熬出來了,導致上課時候,給他講思政課的小何老師總是在課堂上旁敲側擊說到雖然現在對大學生的儀表沒有什麽要求,但還是要注意不要化妝化得太朋克了。
白客舟下課了才反應過來原來說的是自己。
冤,太冤了!
他那是化妝化的朋克嗎?他那是累出來的黑眼圈。
白客舟憤憤不平地盯着小何老師。
都是搞思想道德建設的,小何老師還沒有半路出家的江流愛護學生呢。
須知,江流當了三個月的老師,為了救自家學生都大戰了多少個妖怪了?——當然,小何老師,畢竟是平凡人,倒也沒辦法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捉妖故事。
之後幾個月,白客舟一直和江流在一起破獲無數起案件,也發現了這一系列案件的背後都有一個人的身影,似乎是這個人通過蠱惑妖怪為禍人間來收集戾氣。
聽江流說,有些妖怪是可以通過吞噬人類的戾氣和絕望獲得自身的進化。
來年夏日某天,他收到了黑瞳讓他去總部的信息。
白客舟去總部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這一次的氣氛十分詭異,他幾乎是剛一到總部就整個人被拿下,戴上眼罩,雙手被铐,幾乎是被人按在審訊室的椅子上。
白客舟:“???”
“我說,黑瞳哥,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突然,燈光不斷閃爍,一陣陣強光照射在白客舟的臉上。
白客舟努力睜開眼睛,只見周圍烏泱泱站着一群捉妖師,用陣法束縛住白客舟,一副要将他捉拿的模樣。
白客舟:“???”
這是幹什麽啊?
還沒等他問出口,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厲聲罵道:“混賬東西!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還不老實交代??”
……大哥?
白客舟不明所以地瞪着白風行,既莫名,又生氣:“我是不知道我做錯什麽,反正從小你們都看我不順眼呗,既然這樣,直接報我的罪名不就行了?!”
白風行不搭話,作勢擡手要以一道閃電鎮壓白客舟,黑瞳卻上前一步攔住了,他轉過頭,對白客舟說道:“……你還不自己交代?這些事情是那個大妖迷惑你做的?還是你有什麽把柄在它手裏?”
“江流?”白客舟又明白過來,江流最近什麽也沒做啊。
如果真做了什麽,哥哥下在他身上的牽情絲早就會有所動作了。
正在慌亂的時候,江流突然出現了。
江流不禁前來救他,而且在衆目睽睽之下将他帶走。
白客舟錯亂了,這不是更顯得他們做賊心虛嗎?
“噤聲!”
江流竟然受傷了?
這是怎麽回事?
藍色的血液從江流的右手臂上流淌下來,白客舟顫抖的雙手上前試圖去捂住江流的傷口。
一瞬間,他手腕上的千金鈴突然發出耀眼的藍光,把白客舟引入了一段令他心潮澎湃的記憶。
這段記憶将他帶回了上古時代,他似乎以一只小麒麟的視角看待四千年前的上古大戰。
小麒麟身體不好,常年病痛讓他卧床不起,那時天祿、辟邪和麒麟三族結為盟友,共戰饕餮,那一段時間病弱的小麒麟變化為原形在駐紮地裏休養,而他一直被身為辟邪的三軍總将的江流照顧。
漸漸地,小小的麒麟也就對長年照顧他冰冷女将心中升起了那麽一點绮念。
而之後,就是人族在這場大戰後悄悄覺醒,三皇的誕生更是讓所有妖獸再無與人族相抗衡的可能性。
天澤選拔出的辟邪更是脫穎而出,一騎絕塵地成了女娲親選的聖獸。
而沒人知道的是,天澤選拔卻導致本來團結的妖獸內部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那一日,天祿叛出同盟,欲與辟邪誓比高。
而天祿作為瑞獸,逐漸生出心魔,終于堕落成魔,成為真正的心魔。
甚至在辟邪受封天澤的典禮上,心魔化作天澤的樣子引爆大/屠/殺,導致第二次人族與妖族的大戰,在戰争的最後,心魔更是撞倒了不周山,最終萬神覆滅。
直到辟邪抽了自己的脊梁骨重新埋下了不周山火種,之後辟邪身死道消。
可歷史卻書寫是由辟邪撞到的不周山。
随着天祿、辟邪的消亡,最後只剩下麒麟流傳在歷史中。
這時,白客舟突然恢複了一段記憶。
這段記憶,他聽人講過,但始終沒有真的記起來。
但現在,他終于想起來了。
這是十二年前,在他十歲的時候,依稀記得有一夜永寧城大霧彌漫,天空什麽也看不見。
然後一只他從來也沒有見過的美麗異獸擋在他的面前,對那片彌天大霧低聲威脅地發出吼聲。
而在這一番搏鬥過後,白客舟明顯感覺到擋在他前面的巨大身體也随着黑霧逐漸消失,似乎要一同沉淪在無盡的黑暗中。
不要!
這是白客舟內心深處的聲音,是來自靈魂的吶喊。
然後他就感覺到自己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正脫離,并随着眼前的辟邪的一同消失。
這之後,他就從白家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變成了一個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小人物。
“原來是只剩半魂竟是給了我……”
看到這段記憶,江流不禁輕輕嘆息。
因為結契,兩人魂魄相依,此消彼長。
心魔四千年被辟邪殺死後,不甘心的他在四千年後重生,當時的他還沒能成型,又意外喚醒了辟邪,加上捉妖師的幫助,十二年前辟邪又一次戰勝了他。
而心魔的影子,師無心故意去引導捉妖盟的前任負責人明遇犯錯,瓦解捉妖盟的勢力。
最後,心魔竟然是隐藏在方天笑的身體裏,畢竟已經恢複如初了!
現在捉妖盟滿城通緝江流,江流原本想把白客舟推出去劃清界限,沒想到白客舟無論如何也不願意。
他寧願和江流躲藏在一起,也不願意自己離開。
“我們現在躲藏着,你的學生怎麽辦?”白客舟問。
江流平淡道:“他們放假了,正在備戰高考。”
白客舟眼皮一跳:“那個心魔該不會是想破壞孩子們的高考吧?!”
就在高考開始那天,寧大附中考場上空黑霧濃重,到了第二天更是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很難說這樣的天氣不會影響孩子高考,但天有不測風雲,這樣的事家長們也只能認了。
只見一道藍色身影飛躍空中,在黑暗的天空中像是流星一般劃過。
“誰都不可能影響我學生高考!”
重傷未愈的江流支撐起龐大結界,為下方的永寧附中張開強大的保護結界,在保護結界裏天空一片晴朗。
而白客舟則在地上焦急地仰望着天空的戰場。
在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學生們沖出了考場。
蕭寒高喊着:“江老師!”
不知為何,十七班的孩子們都感覺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悸,而這種心悸确實是與江流有關的。
這一場大戰的最後,是江流的勝利,也不算是江流的勝利。
她徹底消滅了心魔,身體卻無法支撐,原型辟邪變得很小,蜷縮在教室門口,被白客舟找到。
“我連你的那一半魂魄的力量都用盡了。”江流虛弱地說。
“不要緊。”白客舟搖搖頭,“十二年前能分給你一半,現在我依然可以。”
“……再分我一半嗎?那你還剩下多少?”
白客舟聲音很低,還帶着笑:“多少……都願意給你。”
然後就可以永遠陪着你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幾年後永寧附中的文科二班換了一個班主任老師,是一個帥哥,聽說還是對面永寧城市大學畢業的。
那帥哥老師下課就會抱着一個小動物,小動物看不出來像什麽,有點像貓,又有點像狐貍。
“白老師,你家小動物到底是什麽呀?”
白客舟笑了笑:“是辟邪呀,是天地間最厲害最美麗的妖獸,有很多和她有關的神話故事,我講給你們聽……”
“聽說啊,在上古時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