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第十五章離去與歸來
第十五章 離去與歸來
“相逢即是有緣,既然你是因我而傷,這些算作我的賠禮。”紅瑜一臉輕松地對林旦說道。
她還交給唐荟一個沉甸甸的錦繡口袋,裏面裝着好些銀兩。
“這裏還有些銀子,寄人籬下總歸是不合适的,若是住在荊安之中有甚不便之處暫且忍忍,過兩日待他傷好些了再在江陵城內尋個客棧住下更好。”
一番交代下來,紅瑜離開之意不言而表。
林旦直截了當地問紅瑜:“你是要走了嗎?”
其實很多問題出口時,心中便已有答案。
原本兩人就只是萍水相逢罷了,林旦雖好奇她從何而來,又将去往哪裏,但轉念想到自己的來歷不曾過告訴他人,也就釋懷了。
紅瑜嫣然一笑,點點頭說道:“不錯,但不用太想念我,我們會再見的,希望那時你有保護我的能力。”
一旁的悟青可就站不住了,臉皮微微抽動,低聲說了句:“我來保護你呀!”他以為只有自己能聽見。
在場之人皆裝作沒聽見一般讪笑着。
瀕死過後,此時林旦心結已了,又重回先前那個沒心沒肺的毛頭小子。
“放心吧,我可是不世出的天才,只不過未曾遇見明師,也就不曾習得好武藝而已。”
遠坐在青白山上的趙清毓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她心想,難不成是今年冬寒加劇了?看來得多添兩件衣裳才是。
“可我看你躲閃的功夫還不錯呀,記得以後打不過就逃,不要為了救別人而害了自己性命。”紅瑜拍了拍他的頭,像趙清毓一般教導着林旦。
背靠床頭的林旦看着唇紅齒白,妩媚動人的紅瑜神色一陣恍惚,好似又回到了青白山上,回到了師傅趙清毓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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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瑜離開了。悟青裝模作樣地甩了兩下拂塵也跟着離開了。
兩人走後不久,劉刑再次來到這處側院探望林旦,雖然這并不是他第一次來見林旦,不過這卻是林旦第一次見這個在荊州境內近乎只手半遮天的男人。另一半被他哥哥劉草所掌控。
林旦早先在紅瑜口中聽過劉刑此人,在三人穿行在江陵城外的樹林中時。
原本他以為劉刑這樣一個強悍無雙,以低境界硬剛高境界的狠人會像那些江湖畫本小說裏所描繪的那樣五大三粗,體壯如牛。并且趙清毓所傳他的那本《神行氣禦經》中所寫的精氣神一說中,肉體一項便是精之所化,精壯者也能在交戰中占盡優勢,一如林旦與那無名大漢之間的差距。
可出乎林旦意料的是,站在他跟前,白面書生模樣看着病恹恹的男子居然自稱劉刑。
林旦心中頓感世界寬廣,果然不能随意臆斷他人。同時也打消了通過将自己吃成個胖子來提升實力的想法。
“林公子身體恢複得如何?”
劉刑溫和笑容中流露出關切之意。
劉刑對林旦傷勢痊愈如此之快頗感驚奇,随即面色又歸于平靜。
嗯,這劉刑不禁長得像書生,連說話的口吻也像書生。
林旦心中一陣嘀咕,他真有傳說中那麽強麽?
“無礙,有勞劉大人費心了。我的傷勢已近乎痊愈,我倆收拾收拾便走。”
說時,林旦小臂上一陣刺痛傳來,直逼得他龇牙咧嘴,小口小口地吸着冷氣。
“哈哈,請慢,林公子莫不是以為在下來是為了趕二位離開?萬萬不可誤解在下呀,在下此次前來只為探望林公子的傷情,畢竟公子之傷是在我江陵城中而起,我等自然要擔負起責任才是。二位大可在此久住,當然,若是二位嫌此間院室殘破,吩咐下人給二位換一道住處即可,區區小事不足挂齒。”
聽到劉刑說到兩人可在此久住時,還在龇牙咧嘴的林旦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兒,這感情好呀,原本以為他來是想趕自己走的,自己還想腆着臉向他要點盤纏住客棧呢,既然主動留下自己,那就別怪我林旦不講禮數了。
“江陵能有先生,實在是百姓之幸呀。”
林旦一高興,連稱呼都從大人改成了先生。
随後兩人沒再多聊,劉刑便離開了側院到了府內深處一小閣樓前。
他望着閣樓緊閉着的門窗,眉頭微皺。
此樓名為玄妙樓,二樓屋檐之上懸挂着一塊墨色牌匾,再用朱紅赤砂刻着“玄妙”二字。
此閣樓高不過三層,即使放在府內一衆假山中也并不惹眼,府內仆人衆多,可卻無人得知此處為何有一閣樓,更無人可知其內有何物,只是有時能看見劉草和劉刑出入其中。
一襲白衣素袍,書生面相的劉刑推開門進了這玄妙樓中。
外表樸素無期的閣樓內另是一番天地。一道旋梯貫穿了整棟閣樓,牆壁之上懸挂着幾十盞酥油燈,不管外界是明是暗,閣樓內始終明亮如晝。
更為可觀的是,這間閣樓不僅往上有三層,往下更有三層,深入地下,只有少量的家仆記得前幾年劉府開辟別院時,也曾在此處挖過一個深坑。
閣樓內滿滿當當地堆積着數不盡的書籍。
劉刑扶着牆壁往下走了一層,卻未尋見所求之人,于是向下開口問道:“南安大師?”
不料卻是從上方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找我何事?”
劉刑向上一拱手,他雖未見到聲音來源的本尊,但仍是十分恭敬。
不過他并未走到一層與其面談,而是就站在地下一層的臺階上與其隔空而談。
“在下已在您的指引下好生款待了那叫林旦的年輕人,大師卻還未曾告知為何要如此。在下觀林旦模樣,不過是一天資不錯的年輕人罷了,何故需要大師如此費心勞神地留意他?”
“唉,如此簡單的道理你也想不通嗎?既然他天資不錯,又無意染指王位,那就當多結交一個朋友又何妨?何必處處樹敵呢?”
即便說話的女子并未在他眼前,可那副眉頭緊縮,不屑一顧地的神情卻好似浮現在劉刑心中。
劉刑咬緊牙關,緊握雙拳,強行忍耐着。
“是,謹遵大師法旨。”
“我說過,你劉氏與我相處不用如此拘謹。”
許久,兩人皆是無言,閣樓中只剩油燈燃燒的細微噼啪聲,靜得可怕,只有南安偶爾翻動古籍的聲音會打破這一平緩。
劉刑像是妥協了一般,快步出了玄妙樓,離開時按她所說不拘謹地沒跟他口中的南安大師道別。
而在閣樓中靜坐着的南安,此刻也是無心讀書,只是一邊随手翻動着世上罕有的孤本道書,一邊掐着手指算着。
她心裏想着,“那喜歡沾花惹草的小子也快回來了吧,這江陵城沒他可真沒意思。”
劉刑在城中尋了一處自己的私宅落腳,他暫時不想待在荊安府裏。
他躺在一張木板床上,閉上眼,三年前的事像重現一般在他腦海中回放。
那是在司州與荊州接壤的新野縣。
兩人四騎如雷雲中的閃電般穿梭在漆黑的鄉間田野之上。
我們的目标是那不遠處的一支多達百人的押送朝廷命犯的囚車。
雖然所被羁押之人與自己毫無關系,可那是親生哥哥的請求,自己沒辦法拒絕。
即使是兩匹馬不停換乘,可全速奔行了百裏後,座下的馬兒早已是精疲力竭,可當鞭子抽在身上時,總能再爆發出更快的速度。
馬上颠簸,踢踏聲已刻進我的骨子裏,我看見身旁的他顫抖不已,聽見他口中喃喃低語:“我會殺了你們,我會殺了你們,我會殺光你們所有人……”
我第一次見他怒火滔天,在我的記憶裏,他總是一個好好先生的模樣,不管其他人如何捉弄他、開他玩笑他都不會生氣。
望山跑死馬,他們始終離我們有些距離。
夜色很深,看來今夜等不到月光劃破夜幕了,我們已經趕在了囚車隊伍的前方,逼停了他們。
我不由分說地抽出長劍,用浸淫多年的劍法一次又一次刺穿他們的要害。我必須更快更準,才能趕在他們在自己身上留下更多傷痕之前殺死對方。
可他們人實在是太多了,十倍?二十倍?我看不止。
一次又一次地出劍,抽離身體,我漸漸忘卻自己為何在此,只是手中劍還未折斷,只是身旁那熟悉親切的身影還在浴血奮戰,那麽我也不能倒下。
可他們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好對付,有幾個家夥很難纏,甚至随時可以置我于死地。但顯然他們并不想殺死我,而是放任我去殺掉那些不堪一擊的家夥。
終于,當我的臉上被別人的鮮血灑滿時,我的眼睛只能透過敵人的生命去窺視世界。
恰巧此時月光出現,皎潔的月兒哦,輕輕落下銀輝在囚車上。我終于看清我們此次赴死是為了何人。
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睐,靥輔承權。原來是個女孩嗎?明明只是一瞬,但我卻好像看清了她的所有,并永遠将那張臉記住了,他此行就是為了這個女孩嗎?
再後來,那幾個難纏的家夥交談一番後當即對我和我哥哥判決了死刑。
即便我再如何感悟劍意,使出尚未熟練的換命招式,都不過是徒勞罷了。
當我聽到愛劍發出的呻吟,手中陪伴多年的長劍承受不住他們的猛烈攻勢,破碎了。連帶着我的身體一同破碎了。
那一刻,我以為我們會永遠留在那。
可不知為何,我再度醒來了,月亮與夜幕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初升的太陽,以及曠野上彌漫停留着的血腥味。
她向我走來了,可我全身麻痹動彈不得。囚車中的女犯人俯身查看着我的傷勢。
她說:“別動!你是他弟弟吧,兩兄弟長得完全不一樣嘛。不過你身手倒是比他高明不少。”
既然動彈不得,那就靜靜躺着吧。
不過這女子的聲音怎麽會如銀鈴一般悅耳。
日頭逐漸升起,陽光鋪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勉強支起身來,瞧見女子和他正商議着什麽。他看見了我站起身了,便一瘸一拐地朝我靠過來。
她攙着他。
呵呵……
我當時是在笑嗎?我記不清了。
……
門外一串急促地敲門聲打斷了劉刑的回憶。
劉刑身體一震,眼角飽滿的淚花瞬間消失,深吸一口氣後,大聲說道:“何事?”
他早已吩咐過,一般的小事不要打擾他。
“大少爺正在回來的路上了!”屋外傳來的是陵阜的粗犷嗓音。
“啪”地一聲,門內人粗暴推開房門。
“那你随我出城為他接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