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界碑
界碑
趙桂枝從隔壁出來，挎着籃子上街買菜，和溫涼打了個照面。
溫涼招招手：“吃了嗎？”
趙桂枝笑着：“吃了吃了，這是出去啊？”
溫涼點點頭：“出去辦點事。”
趙桂枝打量着他們這個組合，沒好意思說，只是哈哈兩聲：“挺好的，一貓一狗三個人，五谷豐登。”
溫涼淺笑：“是呢。”趙桂枝走了。
看着趙桂芝遠去的背影，溫涼淡淡說道：“她倒是挺會祝福。”
阿弑問：“她有什麽問題嘛？”
“有點，但問題不大。”說完朝着反方向走去。
“您今天有點反常。”阿初說。
阿弑也這麽認為。
言蔚不敢說話，洛清淮靜靜看着他們。
溫涼：“哪裏反常？”
阿初：“您很久沒這麽溫柔了。”
溫涼：“……”
言蔚不禁放慢腳步，心說，這是可以說的嗎？
洛清淮卻擡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溫柔，不好嗎？”這話落在言蔚耳裏涼飕飕的，偏偏另外幾個渾然不覺。
狗和貓習慣了就算了，你姓洛的怎麽回事？
言蔚用眼神詢問洛清淮，洛清淮眨眨眼：“她是我新老板。”
言蔚：“……”
合着就我一外人……外狐貍呗。
“溫良溫良，溫柔善良，是吧，洛先生。”
洛先生壓低草帽沿不想說話。
這條大街共住了三百六十五戶，各個品種各個等級的都有，溫涼昨晚粗粗算了算，大多是受戰争波及過的，回不了家也入不了輪回的靈物。
這是她的錯，是她貪睡導致的錯誤，要彌補。
完成角山一事之後吧，她會回來解決這件事。
離開街口前溫涼畫了個陣罩住了這條街。
*
“我們腿兒着去？”
言蔚現在根本不敢多說話，這小祖宗可拿捏着他的魂兒呢，但洛清淮自從昨天晚上之後就又恢複成吊兒郎當的樣子了，怕溫涼是真的，說話做事沒個正形也是真的。
溫涼不愠不惱，點點頭說：“腿兒着去，強身健體。”
“我是人。”洛清淮又争取了一下，溫涼還是那副樣子：“嗯，我知道。”
“累。”
“你該提高運動量了。”
溫涼不鹹不淡說完這麽一句走了，兩個黑不溜秋的小家夥跟着她小腿邁的還挺快。
言蔚過來拍拍洛清淮的肩膀，安慰道：“洛先生，走吧，天要下雨了。”
洛清淮摘了草帽擡頭看了眼，戴上草帽沒再耽誤。
動物對天氣總有敏銳的感知力，言蔚說天要下雨了，走了小半天果然晴天一個大悶雷，噼裏啪啦下起了雷陣雨。
阿初阿弑輕車熟路地變成手環盤在溫涼手腕上，看的洛清淮直抽嘴角。
溫涼輕描淡寫地解釋：“有些地方寵物不能入內。”
“寵物？”
“唔，有什麽問題嗎？”
洛清淮搖搖頭：“沒有問題。”
那只貓和那只狗覺得沒問題，他能有什麽問題。
唯一的人類用身份證開好房間，其他幾位或飛或跳不管怎麽着都進到酒店裏休息避雨。
阿初和洛清淮、言蔚一起站在窗邊往外看，阿初問：“這雨什麽時候停？”
溫涼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飛來飛去全是神仙。
“我怎麽知道，雷公電母早就不上班了，現在這天氣都是日月星雲自行決定，你問我，我問誰。”
洛清淮回頭看看溫涼低聲問阿初：“神界你們也有人脈嗎？”
阿初不明所以，溫涼大方地解答：“是啊，神人鬼魔靈仙我橫着走，怎麽樣，考慮入夥嗎？”
洛清淮：“……”
聽起來不大靠譜的樣子。
“我不是已經來了嘛。”
“這只是合作，你要是想入夥就能變成阿初阿弑那樣，長生不老哦。”
洛清淮想都沒想直接回絕：“長生不老有什麽好的。”
溫涼本來是笑着的，聽了這話不笑了，她後仰靠在沙發上，自言自語：“是啊，長生不老有什麽好的。”
阿弑聽出了她語氣不對，跳上來鑽進她懷裏讓她撸了撸毛，誰也不知道過了一夜怼天怼地的小祖宗怎麽成多愁善感的了。
雨一直下，過了中午才停，他們吃過午飯又重新上路。
洛清淮在某地圖上搜索【角山】，又選了步行，地圖告訴他已超出計算範圍，他放好手機問溫涼：“走着去要走多久？”
溫涼沒說話，言蔚解惑：“不算休息時間，一直走，今年是做不到的。”
洛清淮：“……”
“但是，溫姑娘應該只是想走完這兩公裏吧。”
“什麽意思？”
“神家說兩公裏一界碑，德高望重者或神明五步一界碑，行一界碑為一功德。”
“那兩界碑豈不是兩功德？”
“不，一次超出一界碑，不作數。”
“這不坑人嘛。”
他倆小聲說話，那邊溫涼停下來，回頭看：“洛先生，折個紙呗。”
“折什麽？”
“你想坐什麽折什麽。”
“坐什麽？”
“代步。”這就兩公裏了？洛清淮回望來時路。
“飛機？”說實話，洛清淮從來沒有這麽用過他的本事，折汽車和飛機什麽的，他不行，只能折些小物件，還大概率活不了，只是栩栩如生罷了。
“飛機是什麽？”
阿初解釋說：“一種會飛的轎子。”
“哦~”
洛清淮當她同意了，很快便把一個紙飛機塞進她手裏，他想看是不是真能活。
溫涼看着手裏的玩意兒想了想，往半空中一扔，叩指念訣：“溫，活氣。”
眨眼之間一架比旁邊樓房還高大的飛機落在地上，旁邊人們來去自如，絲毫不察，洛清淮眨眨眼，咽了口唾沫：“這玩意兒，就這麽成了？”
溫涼搖搖頭：“不知道，我頭一回做，但肯定能坐。”說完又吐槽了一句，“掐訣什麽的太傻了，等我恢複差不多了才不要再念這些訣字。”
洛清淮：我信你的邪。
洛清淮第一個上飛機，他發現這裏頭就是個空殼子，差不多是把他折的紙飛機等比例放大，紙飛機上有的這一樣不缺，紙飛機上沒有的，這兒也一樣不贈送。
那也比腿兒着去強太多。
他們席地而坐，飛機垂直升空。
洛清淮想了想還是沒說飛機不是這麽飛的，他怕說了溫涼會讓他重新折一個有輪子帶跑道的。
“角山兇險，洛先生，去了你可要跟緊我，不然丢了，就找不回來了。”溫涼無比真誠地說。
洛清淮不輕不重地“哦”一聲，再沒有別的話。
飛機也不是真就往角山飛，無非是撕裂時空的時候強光直射，洛清淮身為人類受不了，溫涼怕他傷着，找了個殼子罩罩而已。
洛清淮想着飛機也要飛一陣，就想躺下休息一會兒，結果躺的姿勢做到一半就聽溫涼說：“到了，走吧。”
洛清淮：“……”
無語的事情年年有，今年好像特別多，這都什麽跟什麽。
眼前的角山是一座綠樹參天灌草叢生的普通山嶺，言蔚帶路去了一處山坳，那裏搭起了帳篷，還有各種各樣的捕獸夾和打獵工具，但沒有人。
地上有剝壞了的狐皮，一片空地上還有爬滿蒼蠅的血跡。
饒是活了這麽久的溫涼都有些反胃，更不用說洛清淮了。
“就別看了，進去吧，也不怕把上輩子吃的東西都吐出來。”溫涼擡腳就走，身後“啊”一聲，溫涼回頭一整個震驚。
“哇，你的腳踩進去不會疼嗎？”
阿初and阿弑：“……”
言蔚趕緊過去幫洛清淮把腳從裏面拿出來，洛清淮費解：“這兒都沒有人，那些東西也摸不着，難道不是另一個空間嗎？”
溫涼贊許：“說的好，就是結界裏頭的另一個空間啊。”
“那……”
言蔚趕緊說：“夾子是真的，因為人不能一直待在結界裏，只能把這東西放進來趕緊出去。”
“我……”
都不是人。
洛清淮忙着腹诽，溫涼卻被言蔚的話提醒到了，帶着調戲的口吻：“對哦，人不能在這裏長留，那你……洛先生，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和你牽個手啊？”
“啊？”
“好的，謝謝。”溫涼不等洛清淮說話，握住了他的手。
母胎單身二十年還是第一次牽女生的手，真實且溫熱的感覺游走于全身，洛清淮在接受溫涼給予的同時直愣愣的目光給了回應——他緊張了。
“溫……”
“溫涼，怎麽了？”溫涼松開手。
“手……”
“嗯？”
“沒什麽。”
“好了，走吧。”溫涼笑笑，轉身繼續往前走，殊不知她心中竊喜，即便她在洛清淮身上感知不到多少故人的感覺。
洛清淮攥了攥發麻的胳膊，裝作沉穩的樣子跟上去。
說是角山狐族盛極一時，怎麽這山荒的就像被大火燒過一樣，身為凡人的洛清淮都能看出來這不像是什麽仙山。
往前走翻過山嶺是一個村落，村子大片，粗粗估計也有上萬戶，只是聚在族長大院等着的也就百戶。
“父親。”言蔚跪拜。
他那藍瞳讓一族驚詫，更驚詫的是身後的溫涼，溫涼上前：“諸位好，我叫溫涼。”阿初和阿弑已經回到溫涼手腕上，“洛先生，我的朋友。”
溫涼這個名字是最近百年才流傳開的，從前洛格拉神域的城主姓雲。
“公子肉身靈相都很弱，我便自作主張給他重新制了皮囊魂靈，目下他與大地同魂，只是這皮囊做的時候慌神了，還望莫怪。”
溫涼是會說軟巴話的，從前她也是個怕生的人類，社牛屬性那是被逼無奈，後天形成。
和溫涼想的差不多，這些紅狐見了她就像人類見了鬼一樣，避之不及。
阿初和阿弑都在溫涼手腕上，洛清淮也沒人能問話，杵在後面看戲，倒是言蔚擡頭看溫涼的眼神寫着驚訝，似乎她的多禮有多麽奇怪一樣。
“諸位不必如此，洛格拉乃是神域，我為城主，身上被下過禁令，不會傷害大家，我來是受言……受您家公子的委托，事了之後會自行離去。”
溫涼沒有奢望在這裏能感受到些什麽，她用人類世界的一夜收斂了所有不可一世，如今算是真的溫良了吧。
狐族人還是沒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看言蔚，溫涼點點頭，她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這般姿态足夠了。
她轉身往外走，言蔚叫住她：“城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