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中

白中

“這什麽東西啊?”

“蠱蟲。”

“這就是蠱蟲?真惡心。”

……

溫涼見多識廣,惡心不惡心的她沒多大感覺,考慮到歸月是和阿骨圖打過的,應該問題也不大,阿初阿弑不用管,剩下這些兔子……唉。

溫涼給了阿弑一個眼神,阿弑立刻領會收了已經死去的蠱蟲。

“白汐無礙。”溫涼讓白汐父母寬心,“蠱蟲惡不惡心我沒太大感覺,你是真惡心。”溫涼說的白中,“以為斷了連蠱線的的手指,你會安分一點,不想你居然還可以操控白汐,你不怕你把換命蠱抽出來,白汐會死嗎?”

白中終于開了金口:“白汐不是在你身邊嘛,你會眼睜睜看她死了?”

“那倒确實不會,不過三長老,你這樣傷及根本也要操控白汐,不僅僅是為了自保吧?你的神是不會來救你了,我要是你我就索性說個痛快,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苦呢?”

白中半歪着身子,眼睛看着某一個地方,像是在思索着,不知道是在思索如何逃生,還是在思索他這一生,他縮緊嘴唇努努鼻子:“好久不見啊,姑娘。”

溫涼愣了愣,冷笑着:“好久不見。”

白中低頭看了眼,随意地坐下,大有暢談一番的意思:“咱倆第一次見面是……浮山一戰,你以大地之力獨身抗住天譴,那一代的生靈應該都記得那一幕,流光溢彩,美妙絕倫,你的原身當真是好看,可惜沒什麽生靈見過,我之所以得見還是因為白瞳。”

溫涼蹙眉。

“你不必惱,我知道,你的原身是不能輕易讓生靈看到的,除非是你願意,否則看過你原身的生靈會有麻煩,你看我多忠誠啊,我都記得,可你不會記得我,你能記住的只有我剪你的頭發,妄圖增加修為。你知道我曾經也是你忠誠的信徒嗎?”

白中的聲淚俱下換來溫涼又一次無奈嘆息:“白中,出自娲皇殿,你本是人類豢養,人類往娲皇宮敬香,把你落下了,你蜷縮在神位旁邊,偷吃了貢品。雲祖巡查,路過娲皇殿歇腳,見你可憐,便将你帶回蒼梧山,白瞳出城帶領兔族落戶陌陵的時候,放你同來。”

白中不可置信:“你,你都記得?”

“我當然記得,蒼梧山是我的家,我每次從洛格拉回蒼梧山你都會在山門等我,有時是一棵草,有時是一朵花,你的幻術得雲祖點撥,也是拿得出手的。”

“你記得我,那你為何那麽對我?我只是見你一次不易,我只是想剪你幾根頭發而已。”

“你是指那三鞭?”溫涼靜靜地坐下來,“你知道我的原身看不得,可你忘了浮山之上我不僅是現了原身,我還以原身護着山,那一刻不是我,是娲皇是諸神神息,你以為你剪得是我的頭發嗎?你剪的是諸神神息,那是逆天道之行,三鞭免你三百三千年罰文,我以為是劃算的。”

“你說你剪我發是為了留念,可你剪發煮茶入毒,又怎麽解釋?我自是百毒不侵,你呢?阿弑換了你我杯盞,你喝下你自己下的毒,險些送了半條命,毒劇如此,你問我何?”

“我……”

“你自诩出身蒼梧山,可白瞳才是陌陵兔族族長正選,只有他純正的血脈才能撐起陌陵兔族的威信,你偏覺得都是神明地界出來的,為何你不能。所以就有了方才和白浪說的兩筆賬裏的第二筆,白瞳是你在生靈大戰時候叛變投靠阿骨圖,才遇害的,是吧?”

白中顯然也不想藏掖着了:“是,是我害的,你說的沒錯,你和他見面的次數根本沒有和我的多,都是兔子,我輸在哪兒了?我的幻術是雲祖教過的,他呢?就因為他血統正嗎?”

“白瞳本來應該是我的,”溫涼呵住他,“白瞳是十二獸神神尊,他應該在洛格拉撐着人類一輪又一輪的年紀,他的名字都是我取的,我只是見他少而已。因為陌陵沒有有威信的神,所以才把他送來,他師從九天玄女,你以為如何?”

“我……”

“你是雲祖帶回來的,不能說是天大的造化,但只要你好好修行,總要好未來,何況你一來白瞳就給了你長老的身份,長老的身份你當是空銜?一年一界碑的俸祿拿着,有什麽不滿足?”

“滿足,可後來為什麽白瞳死了之後族長不是我?他就是個跟班,他有什麽資格?”白中将話題引向白楠。

白楠也不懼他:“族長待你不薄,但生靈大戰,兔族軍士被沖散,族長身陷困境營救大家的時候,你卻在背後偷襲,你為了私欲不僅害死了你的妻女,還想要撕破搜救的網,就因為族長說了你幾句,你就懷恨在心,在距離勝利只剩七天的時候叛去阿骨圖,又返回來害了族長,族長臨死之前對你說的話你一句也沒記住。”

“他對我說的話?他哪有對我說什麽話?全是屁話,告訴你吧,凡事要為自己,不為自己,天地難容。”

“他說。”溫涼一字一頓,“白中,姑娘不在,雲祖不在,自此之後你要好好守着陌陵,等姑娘醒了,都會好的。一定不要做錯事。白楠年少修為低淺,守洞足矣,但對外不行,你要好好輔佐他。”

這話是溫涼在白瞳境中看到的,聽到的,但那個時候的白中已經瘋魔,根本聽不進去半個字,記不住很正常。

白中聽了回想了半天,一個标點符號也沒想起來:“幫他?還要我守洞?真是笑話。你聽聽,他到死都還在想着讓我幫他,還有他,可笑。”

“可笑的是你。白中,你是凡身,修神術本就對壽數身體有礙,你要是能攢夠界碑,好好修行,總有能升回到洛格拉的一天。這是天意,他不能和你直說,別的生靈也不會告訴你,你還沾沾自喜,竊以為他害死了你,而你如今又撿了什麽便宜似的。”

白中早已失去理智,他笑起來:“任憑你們怎麽說,我反正是不能回頭了,我也沒想過要回頭,我現在好得很,很快我就什麽都有了,什麽都有了。”

這話的弦外之音不難聽出,可溫涼到底沒有和阿骨圖交過手,處于被動,聽見白中的狂笑她提起戒備,卻終究預判有所偏差。一團團黑煙分別從白中和白汐父母以及其他種蠱的兔子體內升騰出來,歸月比阿弑反應還快,在黑煙剛冒出來的時候一掌打散,也不知是翳鳥族什麽本事,他那一掌下去黑煙散了,“吧嗒”“吧嗒”蠱蟲紛紛落地。

這樣的蠱蟲和白汐身體裏的不一樣,要小要弱,不堪一擊。

但倘若它們彙聚在一起,就不清楚了。

溫涼戲多的像要拿大獎的影後,眉頭缱绻,神色惶恐,話語悲戚,伸手搭上歸月胳膊,撫胸口嗔道:“哎呦,吓死我了,這麽快你都能反應過來,好厲害啊,真不愧是交過手的老相識。”

歸月:“……”

阿初和阿弑見她如此,差點沒吐出來。

歸月手掌伸直了任由溫涼的手在他腕上輕點,場面話到位:“哪裏哪裏,跟着姑娘混了幾天,多了點見識,求生本能罷了。”

溫涼搭了半天脈也沒搭出個所以然,這只鳥內力雄厚,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唯一有一點,他連續使出兩招了,都是溫涼沒見過的,邪門。

言歸正傳,溫涼收回手看向癱在地上的白中,其他幾只兔子或暈或倒至少種蠱不深沒有生命危險,溫涼知道白中很難幸免,他體內的蠱蟲時間最為久遠,和他聯系最為緊密,輕易割舍不掉。

只是當溫涼看向白中的時候發現白中并沒有什麽大恙,他只是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白中?”

溫涼叫了一聲,叫完之後沒上前,只是靜靜等待着,這個過程異常難捱,好久好久,久到有些兔子想回家做飯了,白中終于動了身子。

只見他從地上晃晃悠悠顫顫巍巍地爬起來,綿軟無力地試圖站好,突然,“咚”的一聲,他跪倒在地。

仰頭涕泗橫流:“族長,何必。”

溫涼嘆氣:“你信奉的神就是這麽在緊要關頭要你們性命的嗎?他以蠱蟲一點一點入侵吞噬生靈間,等生靈間每一個生靈都染上蠱蟲,他只需要輕輕撥動蠱絲,一個也跑不了,到時候這不是他的天下?愚蠢啊。你問白瞳何必,不若問你何必。”

說完溫涼坐回沙發,靜候又一位故人。

雪落風生,涼風悠哉,一只雪白的兔子從天而降,正好掉在溫涼懷裏,他拿鼻頭碰碰溫涼的手心,舒展四條腿伸個懶腰,再滾一滾,才跳在地上。

溫涼送他一掌靈力,雪花停飄的時候一個小孩子出現在溫涼跟前,頂着一頭白毛,一雙被布蒙住看不到的眼睛,穿着月白色衣袍,蹬着小白靴,一臉的冷漠,就像傳說中的雲無跡,或者雲識月,渾身上下就寫着幾個字,正面是“不近生靈情”,背面是“生生靈勿近”,腦門上挂個橫批“我會咬生靈”。

“阿月。”

小孩張口就是這麽一句。

溫涼直接翻白眼:“咱倆統共見了不到五回,不熟。”

“哦。”小孩兒應了一聲,“阿月,他做錯了事。”

溫涼:“……所以呢?”

“原諒他這一回吧。”小孩兒語氣嚴肅,神色正經,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成年風範。

“哦。”溫涼卻顯得漫不經心不着調,“欸,我借你一條命,你借他一條命,說到底是我借的還是你借的啊?”

“有什麽區別嗎?師父說你的就是我的。”小孩兒欠欠地補一句,“你師父。”

“咱倆真不熟。”

“哦。”

兩位一來二去忽略了太多。

但沒有誰提醒,可能是不敢提醒。

白瞳比溫涼要小,只是從小見第一面白瞳就沒有叫姐姐,那之後的之後盡管見面次數少之又少,也沒再叫過。

玄女叫阿月,白瞳就跟着叫阿月。

玄女說雲識月是要繼承城主之位的,以後見了要叫城主。

白瞳點點頭:“阿月。”

“白中,我說過,白瞳死不了,他死之前給你加了一層保護膜,當保護膜撕碎的時候他的神息會動,你能免去一死,也是他回來之時,當然,你不要以為沒有這一下他就回不來,他純粹是懶得回來。”

白瞳:“不是,累了,想休息。”

白中跪在那紮着腦袋。白楠也跪下了,兔子們烏泱泱跪了一地。

溫涼本想擡擡手指把他們弄起來,轉念一想,愛咋咋地吧。

白瞳似乎并不想和白中說話,但對于白楠,他也沒有過多的交流。

“白楠,你很好。”

白楠淚流滿面:“族長。”

白瞳歪頭:“不,我已經不是你的族長了,你是新的族長,你做的很好。”

白楠搖搖頭:“可是您才是我們的族長啊。”

白瞳沒有接話,他有些虛弱:“阿月,白楠體內有當初救我不小心中的毒,你幫幫他。”

溫涼拉長音“哦”一聲,替白楠甩掉了他的手杖。

引路鈴作響,黑白二老再次出現。

甫一見到白瞳,二老稍愣了愣,白瞳有禮貌地沖他們點點頭。

“他看得見,不用管他。吶。”溫涼指了指他們後面,“把他也帶去吧,蒼溪會知道怎麽做。”

“是。”

“白中,事到如今沒什麽需要說的,你自去領你的罪罰,之後是輪回轉世還是其他,任由你自己決定,希望你能熬過那十大酷刑。”

白中被帶走之前看了白瞳一眼,白瞳也朝他這邊看過來,兩廂都沒有說話。

倒是黑白二老對溫涼說:“城主,鬼王大殿病了。”

溫涼:“病了?什麽時候?”

“今日,不知怎麽回事,忽然病了,蒼溪大人讓我們和您說一聲。”

“好,我知道了。有事情需要我幫忙就來找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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