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害怕繼續呆下去會被楊新迎看出端倪,也害怕會被他追問緣由,蘇開運後來索性找了個借口,離開包廂去了洗手間。
但她也不敢耽擱太長時間,否則就顯得有些不太禮貌。
故而在耳朵泛起的紅沒那麽明顯後,蘇開運就結束了自己的吹冷風時間,回包廂了。
去往包廂途中,擱在她随身口袋的手機振動了下,是黎三枝給她回消息了。
【三木支: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哦。】
【三木支:ps. 如果有跟楊新迎一起出現在公衆場合的時候,你要記得戴個口罩,要保護好自己。】
蘇開運正想回複什麽,對話界面又跳出了一條黎三枝發送過來的消息。
【三木支:還有,吃飯的時候別太緊張,只是吃頓飯,沒什麽大不了的。】
緊張。
蘇開運的視線稍稍在這兩個字定住。
哪怕不在她身側,黎三枝都好像能品察出她的心思。
回想過往,去除跟黎三枝或蘇開醒外出的場合,蘇開運其實很少有跟其他人單獨外出吃飯的經歷。
無外其他,跟陌生或沒那麽熟的人吃飯,蘇開運會感到尴尬、緊張、不安。
她并不喜歡那種場合。
這也就是為什麽之前曾韻純想請她吃飯,但她最終拒絕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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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恐懼那樣的社交氛圍了。
她的朋友圈太窄,除了黎三枝,她好像就沒有更多的、待在一起會覺得很舒服的朋友了。
至于楊新迎,他雖然也可以被稱為朋友,但他是“特殊的朋友”、“經常讓她心生矛盾的朋友”。
他在蘇開運的關系列表裏自動獨屬一檔。
他們有朋友之名,但蘇開運深知自己對他還抱着非朋友關系應該有的心思。
她深知自己有心,可每次又膽怯地不敢追問一句楊新迎是否有意。
她兀自畫圈,以圈為牢,在圈裏進進退退,止步不前,扭捏糾結。
這種不斷拉扯的狀态很痛苦,也很難受。
後來,蘇開運就放棄了。
既然總是無法戒斷楊新迎,那她索性就不戒斷了。
但她不戒斷,也不再主動尋求什麽結果。
聽天由命,得過且過。
這是一種近似擺爛的心态。
如果林友繁知道,肯定要說她溫吞、懦弱。
可在一段現階段不知前路、但曾經被拒絕的情感關系裏,如果擺爛能讓她感到沒那麽痛苦,她為什麽不能這麽做呢?
只是吧,永遠都無法被滿足的心理,好像就印刻在了人類的基因裏。
可能也跟從小所處的環境有關,蘇開運的行為處事經常是以結果為導向。
這也就導致,哪怕只有一絲很小很小的苗頭暴露出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代表她有可能,一種微妙的情緒就會讓她再進取一點。
敏感多慮的性格也會讓她控制不住地想多。
蘇開運害怕自己會成為自作多情的人。
那樣她會覺得很可怕,也會覺得很可悲。
故而她就只能一遍一遍地在內心提醒自己:不要自我陶醉,不要過多臆想。
對這個“特殊的朋友”,就像她在白齊佛寺裏不敢挂上的紅綢,蘇開運不敢奢望太多。
而在今天之前,她也從未想過她會有跟楊新迎單獨吃飯的場景。
像之前能在同學聚會裏見上一面,大家夥圍成一圈吃一頓,就已經很令她滿足了。
雖然那頓飯吃到最後并沒有很愉快,可當時當刻,在她吐槽楊新迎的視頻沒被當衆公開之前,她是心滿意足的。
如果當時沒出那岔子,也說不清她是不是真的就會徹底放下楊新迎;
也說不清他們會否因此,再也沒有聯系的可能。
若要讓蘇開運回溯過往、評價當時,她也不知道自己當初去參加那次同學聚會的舉動,究竟是明智的選擇,還是愚蠢的決定。
但或許,禍福倚伏吧。
那次聚會有讓她“社死”的時刻,但也間接讓她跟楊新迎私下有了聯系。
故而他們現在,才會有了這頓飯局,單獨的、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飯局。
黎三枝說這只是普通的一頓飯,讓她不要緊張。
但這種情緒,蘇開運根本無法自控。
只要她在意楊新迎,只要她還對楊新迎抱着非朋友關系的其他心思,哪怕這種心思只有絲微,她就會緊張。
不過蘇開運能感覺得到,她此時此刻的緊張,跟那種恐懼帶來的緊張略微不同。
就好像,她還在隐隐期待着什麽。
給黎三枝回了消息,蘇開運深吸一口氣後,推開了包廂的門。
可能還是因為蘇開運跟其他人單獨吃飯的經歷太少了,所以未知會帶來不安。
又或者,僅僅只是因為跟她吃飯的人是楊新迎而已。
總而言之,這頓飯吃到最後,除了最初點單之時略有些羞赧外,其餘的時刻,哪怕是飯菜的口感,帶給蘇開運的感覺都很好。
不是不錯,而是很好。
就像她在車內跟楊新迎讨論電影劇情的感覺那樣。
只是即将離席的時候,蘇開運差點将自己的東西落在了包廂。
還是經楊新迎提醒,她才發現自己忘記把擱置在桌面的鑰匙放回包裏。
蘇開運回到餐桌邊拾起那串鑰匙,邊跟楊新迎道謝。
“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又要不見一次鑰匙了。”
楊新迎微揚眉,像是疑惑:“又?”
蘇開運莫名有些羞怯,但還是實話實說:“算上這次,我這個月差點把它弄丢了兩次。”
鑰匙放在哪、門卡是否記得拿,這其實也算是細枝末節的事情,但怪異的是,蘇開運的記憶在這種時候就完全不好使了。
這種經常需要随身攜帶的小物件,她經常會弄丢。
即便不丢,她也經常記不得自己之前放哪。
剛剛好似也是這樣,她好像是要确定自己是否把門卡放包裏了,然後翻找的時候嫌那串鑰匙礙事,就把它拿出來了。
沒想到一拿出來,她就忘記收擱回去。
楊新迎瞥了眼那串鑰匙,“是麽。”
他沒就此發表更多的想法了。
或許,他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蘇開運心想。
也是,這應該是個聽起來很無聊、很瑣碎的話題。
蘇開運眸色微斂,默默把手裏的鑰匙放進包裏帶拉鏈的小格中。
這串鑰匙并不重,光禿禿的鑰匙扣上面只圈着三把鑰匙。一把是喜樂咖啡的開店鑰匙,一把是黎三枝公寓的鑰匙。最後一把,則是蘇開運已經許久未曾回去的、家裏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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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新迎去結賬,蘇開運重新戴上黑色口罩,先去停車場等他了。
再次走過那條她差點摔一跤的青石板路時,蘇開運極其小心。
此刻庭院的燈光已經打開,暖橙色的暗燈在草堆裏亮着,熒熒微光在小燈籠模樣的裝飾燈裏閃爍着。
天慢慢暗了,高挂的月亮越發顯得皎潔無暇,美好得像是假的。
或許今日發生的一切也是假的。
蘇開運邊走,邊漫不經心地想。
蘇開運沒等多久,停車場附近很快就出現了楊新迎的身影。
楊新迎戴着口罩,光影緣故,他的神色都隐沒在暗色裏,并無法看得真切。
或許是他本人的氣質所故,或許是因為蘇開運不自覺又給他挂上了厚厚的濾鏡,他走過來的感覺很像是在拍什麽電影。
除此之外,蘇開運還無端産生了一種錯覺。
仿佛楊新迎穿破黑夜走來,只是為了堅定地走向她。
靈光乍現,蘇開運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打開手機備忘錄,設置好标簽,蘇開運在新增的空白備忘錄上敲下了幾個關鍵詞——楊新迎走過來的姿态,搭配停車場周遭的光影,這副畫面也不知是戳中了她的哪條神經,她驀地冒出了一些寫作想法。
及時記錄自己的突發奇想,并時常回顧,這是蘇開運成為創作者後養成的習慣。
畢竟如果沒有将那些乍現的靈感立馬記錄下來的話,她很快就會忘記自己曾經想過什麽。
長此以往,記錄在蘇開運手機備忘錄裏的各種想法很多,有關于影視吐槽文稿寫作方向的,也有關于視頻制作選題的,不過其中最多的,還數她未成型的小說設定。
只是自從蘇開運寫不出想要的文字後,她的寫作靈感也就像枯竭了般,标簽設置為“小說想法”的備忘錄欄,也已經許久都沒更新過了。
敲幾個關鍵詞并不需要耗費多少時間,蘇開運很快點擊了備忘錄軟件的“保存”按鈕。
于是,蘇開運手機備忘錄裏的“小說想法”标簽欄,終于在今年第一次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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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時有塞車,但氣氛一如來時輕松。
只是蘇開運極少再主動挑起什麽話題了,她好似在顧忌着什麽。
其實蘇開運也懷疑自己是否太過敏感多慮了。
雖然楊新迎沒就那個話題多說句什麽,但他神色間其實也看不出任何的煩躁情緒。
可能就只是那個話題,他單純地不敢興趣而已。
這是很正常的狀況,誰都會有自己的喜好,蘇開運也有自己沒那麽感興趣的聊天領域。
只是,楊新迎會否是在僞裝呢?
他會否真的感到不耐煩了呢?
……
蘇開運不敢完全否定,因為這并非完全沒有概率發生。
她沒籌碼,故而她也不敢賭。
很快,楊新迎就把車開進了蘇開運下榻酒店的停車場。
蘇開運解開安全帶,謝過楊新迎就準備下車。
可楊新迎突然叫住了她,他還是那樣溫聲喊了一句“開運”。
蘇開運起身的動作停住,回眸。
或許是之前有過一次經驗了,這次她的耳朵沒再那麽不争氣,并無任何發燙跡象。
可沒耳熱的事實,并不證明蘇開運突然就對楊新迎的聲音有了抵抗力,她似乎還是被撩撥了心弦。
她到底還是有些羞怯。
“怎麽了?”她小聲詢問。
“這個給你。”說着間,楊新迎從自己的外套衣兜裏掏出了一個燈籠模樣的編織挂飾,遞過來。
他溫聲道:“聽說系在鑰匙上不容易丢,你看看有沒有用吧。”
蘇開運愕然,大腦就像空白了一樣,好幾秒都反應不過來。
好一會兒,她才怔怔地從楊新迎手裏拿過那個迷你的紅色燈籠編織挂飾,許是愣神沒注意,她不經意觸碰到了楊新迎的手指。
他們短暫地接觸,很快地分開。
觸碰的時間太短,蘇開運并感受不到什麽。
她坐在副駕駛座,借着車燈,仔細端看那個編織的迷你燈籠。
用來編織燈籠的繩子有好幾股,绛紫、鉻黃、玫紅、深紅,它們顏色不一,但都比較華麗;而燈籠末端,則墜着幾條僞裝成流蘇模樣的彩色編織繩。
蘇開運并不擅長手工,也弄不懂構成燈籠的繩結是怎麽打的,她只是覺得,被細繩有序糾纏而成的繩結很好看,彩色的流蘇跟整個燈籠的搭配也很協調。
這是個很精致漂亮的編織小燈籠,她很喜歡。
“謝謝,我會系在自己的鑰匙上的。”蘇開運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個燈籠挂飾,稍微猶豫了會兒,她謹慎道:“我能問問這個挂飾的來源嗎?”
她對這個問題的答案真的很好奇。
畢竟無論她怎麽琢磨,都琢磨不出一種既符合邏輯的,又不牽強的理由,來解釋楊新迎是什麽時候把這個編制挂飾放在衣服兜裏的。
楊新迎:“剛剛結賬時禧迎老板送的。”
蘇開運:“為什麽?”
為什麽禧迎老板會突然送你挂飾呢?
楊新迎默了片刻:“……可能是看我一直盯着那個挂飾吧。”
聽到這個回複,蘇開運沒再問為什麽。
因為不用問,她清楚地知道答案。
蘇開運微微抿唇。
她忽然就覺得有些內疚。
這種情緒并不多,很微渺,但還是一下一下地抽動着她,讓她漸漸不敢那麽開心了。
因為她随口一說自己經常弄丢鑰匙,楊新迎就為她着想到了這種程度。
可她剛剛還在揣測,他是否對那個話題感到不耐煩了。
以蘇開運的性格來說,她的這種揣測是屬于下意識的行為。
這種舉動很難用對錯與否來評判。
蘇開醒就曾提醒她,“你太過敏感,也太過容易共情,這樣會活得很累。”
但到底,她還是無法變得鈍感。
良久。
“謝謝。”蘇開運沉聲道。
——以及對不起。蘇開運心道。
楊新迎輕輕颔首。
負一層的停車場好像有車開進來,未關閉的車燈在他們面前一晃而過。
或許是停車場始終開着照明燈的緣故,那束晃過來的車燈并不顯得刺眼,可蘇開運還是像被驚醒了般,她輕輕眨了下眼,突然就把擱置在身側的那個很像角色巴荻的玩偶拿起來。
或許是因為楊新迎送給了她一個燈籠挂飾,于是她也想要送點什麽給楊新迎——既算是回禮,也算是歉禮。
可剛剛把那個玩偶拿起來,蘇開運就覺得不妥。
之前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搓揉了好幾回玩偶的絨毛,如果這樣再把它送給楊新迎,就好像把一個二手玩偶送給他似的。
那樣未免顯得有些失禮。
那她現在還有什麽能夠送給楊新迎的東西嗎?
倏忽間,蘇開運想起了什麽。
她翻找起自己的挎包,并很快在裏面找到了那個玩意兒——一個肚子繡着“吉”字的迷你公仔。
這是蘇開運在白齊佛寺附近的小店買的,寓意萬事吉祥。
她把微笑着的吉祥公仔遞給楊新迎。
“回禮。”她道,眼睛很亮,神色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