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再堅持一下,說不定,最後就能得到你想要的那個結果呢。
是麽。
蘇開運喃喃。
韋駿話雖那麽說,可蘇開運并不确定自己堅持下去是否就能像他那樣。
畢竟,那些白手起家的大企業家,後來在面對記者采訪說出的成功經驗,也無非就是那幾條:堅持、努力、創新、勇敢、運氣。
但不是所有具備了這種品質的創業者,最終都能成功,這只是幸存者偏差。
而且,哪怕蘇開運想堅持下去,可目前有兩個難題橫亘在她面前,不解決或弄清楚這兩個問題,她也無從堅持什麽。
只是,目前的這些問題,蘇開運也不清楚自己的答案。
自以為是的單方失戀、自以為是的單方告白失敗,乃至她最開始制作吐槽楊新迎演技視頻的動機,讓蘇開運心懷芥蒂。
當然,她不是介懷楊新迎,她是介懷自己。
如果将她的憂慮說給其他人聽,可能根本就沒有誰能懂得她在介懷什麽,糾結什麽,但蘇開運控制不住,說她敏感也好,說她過分別扭也罷,這些事就像一個個在蘇開運心中突然冒起的、凸出的小疙瘩。
如果她無法在自己的邏輯裏為自己辯解清楚,蘇開運根本就無法自然地面對楊新迎。
更重要的是,蘇開運有些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麽結果。
一直以來,蘇開運在楊新迎面前,總是會不自覺将自己的位置擺得很微妙,她心中始終牢記自己曾經被楊新迎拒絕過,所以不敢自作多情,總覺得楊新迎現在跟她相處,是想跟自己當朋友,是他的禮儀使然。
所以,蘇開運對自己暗戀楊新迎這件事的結果,抱着的感覺都是很負面的:楊新迎只想跟她當朋友,在楊新迎有對象後,他們慢慢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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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韋駿跟彭曉香的出現,告訴了蘇開運:楊新迎過去從沒拒絕過你,他或許從不知道你暗戀他。
以前,蘇開運不敢奢望自己跟楊新迎能夠有什麽好結果。
現在,她依舊不那麽敢想。
如果“蘇開運”跟“楊新迎”恰好是一本小說裏的主角,那麽這個故事,此刻究竟是正奔着什麽樣的結局過去的呢?
是小說中最常見的HE結局?楊新迎同樣也喜歡蘇開運?
還是小衆但經常虐得讀者流淚的BE結局?楊新迎不僅不喜歡蘇開運,還跟她分道揚镳?
或者是OE結局?楊新迎并不喜歡蘇開運,但可以跟蘇開運做朋友?
……
可是,創寫自己跟楊新迎故事發展跟結局的命運之筆,并不在蘇開運手中。
她看不清這個故事未來的發展脈絡,她左右不了命運,也幹預不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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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
蘇開運将那張小紙片放在了她裝有銀行卡的小型保險箱裏。
放進去之前,她還仔細地将紙片上的內容又看了一遍,然後失笑。
既像是自嘲,也像是懷念。
洗完澡,蘇開運躺在床上。
可能是一時間接受的內容太多了,她有些失眠。
于是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又被她仔細捋了一遍,捋完還睡不着,她便繼續琢磨下午那些思慮無果的問題了。
如果想要撫平她心中的小疙瘩,或許,她應該跟楊新迎坦白紙條的事,連同告訴他自己誤解自己告白失敗後這些年的心情?
可是這樣,不就代表她間接根楊新迎表明心跡了嗎?
她現在做得到嗎?
她有勇氣将這些話說出口嗎?
如果真這樣間接告白,她有多大的概率能從楊新迎那裏得到微笑,有多少概率會等來沉默?
楊新迎有可能喜歡她嗎?
這個答案,蘇開運不清楚。
像是受夠了這種自疑,蘇開運在某些瞬間,甚至很想悲觀地下結論:說不定,楊新迎對她根本就毫無有關男女戀愛的情愫。
因為韋駿的一句話,她又開始在自作多情。
但和這種想法一起冒出的,還有對她這個想法的辯駁言論:
可是如果楊新迎完全沒可能喜歡她,那韋駿在她提到同學聚會的那件事時,為什麽眼神會那麽微妙?
為什麽在她之前說會慢慢不喜歡楊新迎的時候,韋駿不幹涉什麽,偏偏到她提起同學聚會的事情後,他才問:“你真的打算不喜歡他了嗎?”,還說什麽再堅持一下——這種種的怪異和矛盾,都像是在暗示蘇開運,楊新迎是有概率喜歡她的。
只是,真的有這種可能性嗎?
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真的不會比火星撞地球這件事發生的概率小嗎?
小概率的事件……
驀然,蘇開運想起了什麽。
發散的思緒,将她拉回了今年三月的時候。
她生日,蘇開醒私聊給她發了一個現實中幾乎很難發生的故事,即,她的同班同學有人暗戀她——不過後來蘇開醒澄清那個故事是他學長瞎編的,而非現實。
具體的細節蘇開運記不太清了,所幸蘇開運還沒有将當時的聊天記錄删除。
輾轉難眠,蘇開運幹脆從床上爬起,拿起自己擱在床頭櫃的手機。
解鎖開屏,蘇開運将當時跟蘇開醒的聊天記錄翻找出來,重新看了一遍。
——我學長知道你的名字欸……
——他說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對了,我學長的名字是:徐禮升。
——徐學長說,他有朋友是你的高中同學,他是從朋友畢業照那裏知道你名字的,然後他說他那位朋友的姓氏以y開頭。
——他那位朋友暗戀你。
當時,蘇開醒說,這是他學長胡謅扯淡的故事。
蘇開運彼時也沒多想,甚至覺得這個從未見面的蘇開醒學長有些腹黑、不正經。
可能是異想天開,可能是因為韋駿奇怪的言行帶給了蘇開運一種莫名的自信,蘇開運看完聊天消息,在某些瞬刻竟然忍不住想:會不會這個故事不是假的?徐禮升真的有這樣的“朋友”?而且恰巧,他的“姓氏以y開頭”的朋友,就是楊新迎?
那這件事發生的的概率,究竟是比火星撞地球的可能性大,還是要更小一點呢?
……
好吧。
想到這裏,蘇開運都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明明都被對方承認為虛構的故事,她還這麽較真做什麽?
遇見跟楊新迎相關的事,她總是那麽不切實際,總愛自欺欺人。
熄了手機屏,蘇開運将手機重新放回床頭櫃,而她本人,則老老實實地在床上躺好,蓋好被子。
下午蘇開運冒出的那些問題,經此一晚上的折騰,還是沒能得到什麽解決方案。
但長時間的瞎想後,蘇開運精神疲累,所以無需在床上繼續翻來覆去,她這次沒花多少時間就睡着了,并且很快就進入了睡眠快速眼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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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前,蘇開運習慣性瞥一眼天氣預報。
13℃/19℃,多雲,空氣優。
不會下雨。
這是個跟昨天、前天都沒太大差別的天氣預測狀況。
蘇開運邊在玄關系好運動鞋,穿上厚外套後,跟還在陽臺照顧花草的蘇鎮遠招呼了一句,“爸,我上學去了。”
蘇鎮遠的回應,和門被關上的聲音重合。
天空有些灰,空氣有些幹。
蘇開運邊踩着單車,邊看車流、紅綠燈,腦海裏還不時回想着自己背過的單詞、句型。
從岔路口拐進學校單車棚的那條路上,蘇開運跟背着包、步行着的楊新迎擦肩而過。
交作業、早讀、休息、聽課、做筆記、做題、做課間操、打水……
蘇開運在學校的生活,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很單調、枯燥的。
不過今天,稍微有些特殊。
因為今天是十月的最後一天,他們班要更換座位了。
當天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因任課老師身體不适而改為自習課。
而在該節自習課即将結束的時候,他們班主任走進來,打開教室電腦,并在班級投影白板上放出了一張調整過的、十一月的座位表。
“等下麻煩各位同學,在晚自習前将座位換好。”
一時間,班內吵嚷無比。
彼時蘇開運忙着計算手中的一道題,并無暇擡頭看什麽座位表。
而待她題目計算完,放學鈴正好敲響。
準備早些回家、或者準備早點去食堂吃飯的同學,書本什麽的收拾得飛快,很快就換好了座位——蘇開運的同桌就屬于這一類人,在蘇開運還沒怎麽反應過來時,他就已經将書搬走了——蘇開運的這任同桌,是個男生,算不上孤僻,但有些獨來獨往,跟蘇開運同桌很久,也沒說過多少句話。
蘇開運擡頭,準備在投屏幕布上查看自己的名字,看看自己要搬到哪裏去。
第一眼,蘇開運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至于第二眼,蘇開運則看到了楊新迎的名字。
他的名字就并排在自己旁邊。
蘇開運眨了下眼,有些難以置信。
還沒等蘇開運再次确認,她的旁邊就傳來了一聲輕響,有個很淡的黑影俯落。
是楊新迎,他捧着自己的一疊書放下,單肩還搭着個黑色的包。
楊新迎垂眸,蘇開運仰頭,恰好對視。
蘇開運愣了一下,別開視線,将目光繼續放回那張新座位表。
第四組、第五排、靠走道——這是蘇開運改動過後的位置,也是她此刻坐着的位置。
簡而言之,蘇開運的座位沒有任何改動。
反倒是她的前桌、同桌,以及後桌,統統都被換了。
不過,她的斜前桌,也就是韋駿,沒被換掉。
黎三枝新換的座位跑到最前排去了,但她倒沒有很不滿,念叨幾句也就接受了。
楊新迎跟蘇開運成為了同桌。
可即便成為同桌,楊新迎跟蘇開運的上一任同桌并無多大區別,他們并說不了多少句話。
比起跟蘇開運說話,楊新迎跟前桌韋駿的交流會變得多一些。
但往往是韋駿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楊新迎要麽用一句話搪塞掉,要麽就輕飄飄地回一句“哦”,不過韋駿明顯就是比較外向、心大的那類人,他習慣跟楊新迎如此的對話,并無任何不适。
蘇開運跟楊新迎同桌的第三天。
放學鈴敲響後,教室裏的人立馬少了一大半,韋駿跟楊新迎都在收拾東西。
蘇開運彼時又在跟一道題糾纏,埋頭寫着什麽。
略安靜下來的教室,哪怕無心關注,也能很輕易地捕捉到同學交流的說話內容。
“徐禮升那家夥,聽說在實驗一中過得還挺不錯的。”韋駿邊拉上書包拉鏈,邊問:“周末是他生日,他好像組了個我們初中同學的聚會,你去嗎?”
楊新迎沒立即回答,他彎腰,撿拾起地上的一塊橡皮,輕輕放在蘇開運的桌子上——蘇開運不小心掉下去的。
而後,楊新迎才回複韋駿:“……不知道。”
蘇開運愣了一下,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橡皮是什麽時候掉下去的了,“謝謝。”
蘇開運慢半拍道。
最近天黑得快,教室頂部的白熾燈開着,窗外的天是灰霾藍色,往遠處望去,依稀還能看見被點亮的幾點燈火。
楊新迎輕輕瞥了她一眼,墨黑色的眸似是倒映着頂燈的亮光,也像是盛着什麽情緒。
那或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眼,但蘇開運竟看得有些恍惚,或許是因為那雙眼,很輕很微地彎了一下。
楊新迎跟着韋駿踏出教室,蘇開運對着那道還差一個解題步驟就能算出結果的題目,發呆了很久,遲遲沒有動筆,而直到黎三枝收拾完東西來找她去食堂,蘇開運才回神,但她像是莫名空缺了一段記憶,記不清楊新迎剛剛是否有跟她說什麽了。
去食堂路上,黎三枝跟蘇開運并肩而走,“開運,你怎麽了?看着好像有點心神不寧。”
蘇開運搖頭,“……沒事。”
——楊新迎那時應該對她說了什麽的,因為她此刻的心跳得很快。
心髒振動着薄薄的胸腔。
蘇開運忽然有些想捂住自己的心跳,怕如此吵鬧的心跳會驚擾到其他人。
吃完晚飯回來,蘇開運坐回座位,準備繼續寫題,她将自己剛剛還未寫完的卷子抽出來,準備繼續寫完成那道計算到一半的題目。
但那道題就像無解似的,蘇開運重新算了很久,換了好幾個計算方法,還是沒能得出一個較為靠譜的答案。
解不開的題,讓蘇開運不由得開始放空。
然後,她又想起了那個問題:那時候楊新迎究竟跟她說了什麽呢?
好像是——
我、也、喜、歡、你——
可為什麽楊新迎要用“也”?
她好像還沒表白呢。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裏,蘇開運倏然感到有些悲傷。
……
蘇開運眨眼,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吊燈。
沒拉緊的窗簾,有晨曦的微茫灑落。
蘇開運後知後覺,原來她剛剛只是做了一場夢……
天亮了,夢就碎了。
可從混沌的夢裏醒來,蘇開運的心卻空得厲害。
分明她什麽都沒失去,但她還是有些悵然若失,久久沒能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