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見

遇見

山裏發生了一件可怕的殺人案,一大早警察就封鎖了現場。适逢春天周末,上山祈福的人特別多,我随着人流上山,聽到了這個事。

“聽說就發生在許願崖,屍體藏在崖邊的山洞裏。”

“真晦氣,兇手呢?抓到了嗎?”

“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只知道死的是個女學生,晚上跑山上去,然後就出事了。”

......

“讓一下”,是一個年紀在50歲上下的女老師,帶着厚厚的黑框眼鏡,穿件灰色的格子襯衫。只見她神情慌張的趕了上來,後面跟着好幾個男學生,起頭一個甚是高大,看校服應該是山下徑山中學的。

我退往邊上讓他們通過。

到了許願崖,果然,警戒線劃了大半路,只留了一條窄小游人通道——這裏是上下山的必經之路,許願崖就在路邊。說是“崖”其實只是一個矮山壁,高約莫30來米,崖下有方開闊的平地,城裏很多人都來這裏許願。崖上是個道觀,名徑山觀,是一位慈善家利用廢棄的建築改造的,收養了一些孤兒。

我擠到警戒線邊上,發現山洞離的挺遠,并不能看清楚裏面的情況。

“嘿,你也在?”

山鈴兒一樣的聲音響起,特別提神。很多人都回頭看了,我也下意識的回頭,竟真是叫我。

原來是青臺,這是她給自己取的小名,名字清冷,卻是個熱心的姑娘,原名叫沈靜怡。

“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問。

“不清楚,不過應該是學校出事了。”我指了指剛才經過的女老師,她正在警察邊上詢問。

“是嗎?......”她呆望了一下現場,随即說“這裏讓人不舒服,我們上山吧。”崖壁很近,人群的嘈雜聲夾雜回音,确讓人煩悶。

“好。”

“嗯,我帶路。”說着就從邊上的通道走了,腰間一個小鈴铛,走起路來叮鈴響。

過了許願崖,是個開闊的小臺地,青草郁郁、山花浪漫,疏疏落落走着游人,在陽光中特別美好。臺地邊有個陳舊的矮屋棚,棚頂破了個洞,木香的青籬爬滿外壁,就那麽悄悄的躲在草叢中,依稀看得清一個僅容貓狗進出的門洞和默默流出的小徑。

不遠處就是徑山觀了。

青臺的回頭率很高,不僅僅是因為鈴铛,還有她美好的身段和白淨的臉龐。一雙淺色跑鞋和一條淡綠色緊身褲;上身亮白短袖襯衣加一件透明防曬薄衣,頭上一頂鴨舌帽,長發紮起一束及肩的馬尾,充滿陽光的味道。看得出來,她畫了淡淡的妝容。

我與她其實并不算熟。在去年的一個火災現場我碰到她,當時她呆站在着火的房子邊。我跑到她身邊,只看到火光中她滿臉閃爍的淚水,漫天火星飄到她身上,噼啪作響。我抱起茫然的她就跑。後來她找到我向我道謝,精神已然恢複。

不一會我們就到了觀門前。徑山觀名似道觀,其實更像是一個私家的別院,主人留下了民國時期的門臺,兩邊的圍牆加了通透的窗格,使得院子更寬敞亮麗。大門就那樣開放着,沒有設鎖具,兩側挂着聯子,聯上竟寫着兩豎白話。“像愛護花草那樣,愛着我們的房子”,青臺轉向我,伸開雙手做迎賓的姿勢,口裏念的正是聯子上的文字。“來,以前這裏有茶室是對外經營的,不知現在是否還開着。”

進到院子,看到地上的青石板路面圓潤,應是有幾十年的光景。主廳梁頂挑檐中正莊嚴,鬥拱繁複疊疊甚是嚴謹,然而院子中央卻簡潔的極不協調,只是一個圓形的水泥廣場。所有的盆栽看得出來經過了精心修飾,只是位置欠佳,緊貼圍牆擺在了角落。

看我訝異,青臺解釋道:“這裏是孩子們玩耍的地方,越簡單越好用。現在孩子們該是在課堂早學,過會這裏可熱鬧哩。”

“有幾個孩子呢?”

“大概10來個吧,大多7、8歲。有一個稍年長,該是11歲了。”

入了茶室,也是簡潔的很,大概圍着長桌能坐20來個人,角落整齊疊着一打蒲團。茶室一面是落地窗,窗外是竹池庭院,春日陽光透過竹間,氲着茶氣,別有一番陶醉。房間并不悶熱,屋頂做了改造,通過鋼架架空在牆梁上,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透氣層。

“這裏除了喝茶,也是孩子們玩耍的地方。”想來平時來這裏喝茶的人并不多。正準備坐下,人聲響起。

“靜怡姐姐,是你嗎?”我一愣,竟發現角落還坐着一個少年,應是那個年長的孩子。他身形單薄,穿着寬松的袍衣,手上拿着一個小巧的麥克風、脖子上挂着一個頭戴式耳機,眉目清秀,只是眼神顯得倦怠。

“啊,水心......你長高了。”

“謝謝。老師在裏面。”說着指了指茶室的門口。

“我不急找他”,青臺說完坐了下來。

但水心已然站了起來,走出了門。

我一臉詫異,青臺對我揮揮手,暗示我坐下。

只聽她說道,“這孩子有心理障礙,不過已然好多了!”

“這裏的孩子都……?”

“不,他比較特別。”沒等我問完,青臺補充道。

過不久,就聽到走道裏咚咚咚淩亂的腳步聲和歡快的童語,看來早學結束了。

青臺站起來,“走,介紹主人你認識。”

走過過道,即到了課堂,看到一個穿着深藍色長衫的人正伏案做着記錄。看到青臺時,他愣了片刻,随即站起迎了過來。“靜怡,好久不見”,又友好的面向我,“這位是?”

“我來介紹一下,他是我的朋友,叫陳健行,是一名心理醫生。上山時遇見,就一起來看看。”青臺又轉向我,“這位是徑山觀的主人龍馬先生。”寒暄後,主人就領着我們去了隔壁的書房。

我對這位龍馬先生有着挺好的印象。他約莫35歲,面容幹淨俊朗,衣着樸實端正,舉止謙恭。唯一讓我“受寵若驚”的是,他似乎對我這個陌生人特別熱情。我瞟了一眼沉默的青臺,心想與她或有關系。

書房約莫30方,正對竹林也是一面大的落地窗,洽與茶室相望。看得出來,孩子們可以随意進出這裏。房內僅有一方精巧的小書桌,但倚在房間一角,沒有擋住一點陽光。書房整潔有序,看來每晚都會整理——除了桌上随意放着的一件深棕色衣服。龍馬走到書桌,拿起衣服放進了旁邊的衣簍裏,然後邀請我們坐在落地窗邊的棉席上。

“健行是第一次來吧?這裏比較簡陋,請見諒。”說着給我們各遞了一杯水。

“山上出了什麽事?”青臺打斷了話茬。我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遲疑的看了看青臺,空氣似乎變得凝重起來。這時聽到走道裏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是觀裏的服務生,她告訴我們,派出所的探長在茶室那邊,想請去問話。龍馬輕松的笑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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