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帝

新帝

東宮

韓靖道:“殿下,我們派去的人,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柳貴妃已死,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做?”

景琢長身鶴立于窗前。

“不做什麽。”

“這游戲少了一個人,到底還是無趣了些。”

他感慨着。

本來他想借着皇後的手,挑起和柳貴妃的争端,果不其然,皇後的确如此做了。

只是,她更心狠些,為免夜長夢多,直接除了柳貴妃。

不過,柳貴妃也是罪有應得。

畢竟,她太蠢了,更何況她手上還沾有母妃的血,他從來沒打算放過她。

韓靖依舊傻傻的站在原地。

景琢道:“還有何事?”

韓靖嘴唇動了一動,最後委婉的提醒:“殿下,今日是七夕。”

景琢神色一愣,淡漠地瞥他一眼。

“吩咐庫房,選一只精致的簪子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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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朝着桌案走去。

韓靖退下時,聽見那谪仙般的太子冷聲道:“韓靖,日後你只需做好你份內的事。”

韓靖知道殿下這是告誡他越界了,低頭應道:“是。”

他本以為,殿下是喜歡沈姑娘的。

畢竟,殿下的許多秘密,沈姑娘都知道。他們之間,只需一個眼神,就可領會彼此的意思。

所以,他才剛才忍不住提醒了殿下一句。

可是如今看來,殿下冷淡的态度,實在讓他看不懂了。

……

韓靖退下後,景琢目光專注,翻越着近日傳上來的奏折。

可是,心底卻波瀾四起,讓他靜不下心。

他望着手邊的一盞硯臺。那是沈辭送來的瑩川硯。想起當日,沈辭一臉驕傲的神态。

“殿下,你可不知道,這硯臺是我讓父親求了陛下,陛下才贈予我的。”

少女笑容明媚,鬓邊佩戴着一朵紅梅,耀眼奪目。

他抛去這些思緒,繼續埋頭于奏折當中。

有些思緒,只會讓人心煩意亂,割舍了才最好。

……

沈府

“阿姐,你回來了。”

江晏看見沈辭回來,稚嫩的臉上挂滿了笑容。

沈辭還沉浸在失落裏,看見他,立即笑嘻嘻的開口:“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江晏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還睡不着呢,阿姐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沈辭不想讓他多想,于是道:“我去街市上逛了一圈兒。”

“對了,你不用這麽用功,大不了,明年再科考便是。”

沈辭看着他俯首桌案,認真攻讀的姿态,心頭漾起幾抹心疼。

“嗯。”

江晏道。

“那阿姐早些休息。”

江晏,因為江家被污蔑貪墨,在獄中備受苦楚,最後因為沈家出面為其平反,收留了他。

翌日,晨光熹微。

沈辭的雕花木格窗前,放了一個精美的木匣子。匣子底下壓着一封書信。

沈辭看過信後,打開那精美的匣子。

匣子內裝有一只簪子,上面綴着流蘇,通體清透,雕刻的梅花栩栩如生,極具情态。

沈辭展顏一笑,如同此刻的日光般燦爛。

窗外一角,江晏看見沈辭那抹溫柔的笑,眼神微暗。

身側的小厮提醒道:“少爺,那我們的禮物還送不送?”

江晏低垂着眼睑,悶聲道:“不必了。”

他的阿姐,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只是,這個人,不是他。最後,他帶着滿身落寞走了。

……

七月十五,中元節

沈辭和江晏在街市上閑逛。

街市上熙熙攘攘,到處是琳琅滿目的東西,以及各種小吃。從馄饨鋪散發出的濃郁香氣直逼人的味蕾,白玉糕形态各異,引人采撷。琳琅滿目的花燈,宛如迢迢星河,奪目而又絢爛。

“阿姐,這盞河燈你喜歡嗎?”

江晏嗓音清潤。

沈辭推辭,輕輕拉住他的衣袖。

“算了。”

江晏沖她一笑:“阿姐,這是猜出燈謎即可免費領取一盞花燈,為何不試試呢?”

沈辭無奈地搖了搖頭,眼底噙着一抹溫柔之色,如醉春日。

真是拿他沒辦法。

算了,随他去吧。

她跟着他,來到了那鋪子前。

鋪主一臉笑意,問道:“二位客官,可是來參賽的?”

江晏點了點頭。

“對。”

“二位客官系上紅綢之後,即可共同參賽。”

攤主道。

江晏和沈辭依言,在手腕上系上了紅綢。

攤主開始揭開第一個謎語。

不用裁為鳴鳳管,不須截作釣魚竿。千花百草凋零後,留向紛紛雪裏看。

——打一字

江晏趁別人還沒回過神來時,立即道出答案:“竹。”

攤主笑眯眯地道:“讓我們看看這位客官是否答對?”

謎底揭曉,果真是—竹。

“下一道謎語。”

“移舟水濺差差綠,倚檻風擺柄柄香。多謝浣紗人未折,雨中留得蓋鴛鴦。打兩字。”

江晏道:“荷葉。”

“恭喜這位客官又答對了。”

店家道。

場上,方才大半興致勃勃猜燈謎的人已經離開。

三局兩勝,最後江晏贏下了這盞花燈。

攤主滿臉堆着笑,将花燈送予了沈辭。

“這位姑娘,你可真幸運,遇到了這樣好的郎君。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沈辭黛眉一鎖,正欲開口,澄清自己與江晏的關系。

這時,江晏開口。

“阿姐,我想吃糖葫蘆了。”

沈辭于是對着那攤主笑了笑,走了過來。只是她提着花燈,腳步有些慢,以免撞到花燈。忽然,她星子般明亮的眸子看見了一處,随即定格。

江晏也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了一襲玄色衣袍的太子。

原來,阿姐喜歡的人是太子啊。

而那側的景琢,此刻早已心情很不耐煩。

忽然察覺到了一道視線,不疾不徐地回望了過來。

他視線最先落在沈辭白皙如玉的面容上,然後又到了她和身側那個小子手腕上一樣的紅綢上,眼神裏閃過一絲寒意。

景琢和他身側的那個女子走了過來。

沈辭和江晏對着他行了禮。

“拜見太子殿下。”

景琢冷冷的“嗯”了聲。

“沈姑娘。”

蕭玉對着她輕輕颔首。

沈辭回之颔首。

“二位可介意同游?”

景琢冷不丁的開口。

江晏自然是想能和沈辭單獨在一起的,可是沈辭沒有拒絕。

于是,兩人,變成了四人。

趁那二人不注意,景琢将她拉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

他将她一把抵在牆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眼中晃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

“阿辭怎麽在這兒?”

沈辭不答反問:“怎麽,只許殿下和佳人約會,不許我和俊俏公子一起啊?這可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唇角噙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景琢單手箍着她的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猛地将她貼近。

“阿辭,這莫不是在吃醋?”

二人距離極近,景琢甚至可以看見她瑩白小臉上纖細的絨毛。

沈辭不想落于下風,于是口是心非道:“那殿下呢?為何爽約,反而和蕭小姐同游?”

景琢聽她提起蕭玉,神色滿是不耐。

“孤并非故意爽約,只是皇後非要孤帶着她。”

這算是解釋嗎?

沈辭心底思索着,随即她笑意盈盈。

“殿下也放心,我只當阿晏是弟弟。”

景琢也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對一個女子解釋他的舉動,神色有幾分不自然。

“殿下,我們出去吧,不然蕭姑娘察覺到了可就不好了。”

沈辭和他在這裏待了一刻,二人也澄清了誤會,她平靜的道。

“嗯。”

景琢道。

沈辭轉身離開,擦身之際,好似什麽拂過了他的手腕。

他握住她的手腕,沈辭不解地望向他。

“解了。”

沈辭心道:原來是吃醋了。

她将紅綢緩緩解下,見狀,景琢的遠山眉才緩緩舒展開來。

……

京城的這天深夜,突然下起了大雨。

沈丞相眉眼半阖,一只手卻緊緊的握着沈辭的手。

“阿辭…”

沈辭跪在榻前,聽不清楚父親的話,往前湊了湊。

“父親,女兒在呢。”

“阿辭,不要忘了父親的心願。”

沈辭明白父親的心願,是讓大晉的百姓安居樂業。

她鄭重地回握住父親的掌心,眼尾已經被淚水沾濕。

“嗯,女兒會的,會替父親守護大晉,您安心吧。”

大晉八年末,大晉丞相沈望薨。其女沈辭,入朝為官,任吏部尚書。大晉九年,永康帝駕崩,同年三月,大晉迎來了新的主人。改年號為清晏。

沈辭一身緋色官服,立于朝堂上,背脊纖瘦卻很挺直。

她的目光望着景琢身着一襲明黃色的龍袍,上面是用金絲線密密地繡着的暗黑龍紋,面容冷峻,渾身散發着帝王的氣息,威風凜凜,一步一步走向那個位置。

她心中滋味難辨。有欣喜,也有心疼,還有一些她自己無法言明的思緒。

巍峨的皇宮入夜後,總是格外冷清。

沈辭縱然處在燃燒着地龍的溫暖的殿內,還是情不自禁瑟縮了下。

景琢正翻越着奏折,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異樣,吩咐宮女又多添了些銀絲炭。

屋內地龍幽幽散發着一縷縷的香煙。

沈辭看着面前的公文,眉毛皺得越深。

最後,她索性直接拿着那封公文,走到景琢面前。

“陛下。”

景琢乍一聽見她這個稱呼,眉毛一皺。

“嗯?”

他聲音冷了些。

沈辭知道他是讓她如從前般喚他,呵呵笑了下。

“那微臣可不敢,您現在可是陛下,萬一哪天微臣一不小心惹怒了您,腦袋搬家了怎麽辦?”

景琢修長的手指微頓,随即若無其事的又翻過了一封奏折,聲音寡淡回她。

“不會。”

沈辭望着他依舊矜貴的看着奏折,連半分眼神都未挪開。

“對了,這封奏折是張大人呈上的,他彈劾蕭家在先帝在時貪污江南堤壩修河款十萬兩白銀。”

她染着鮮紅蔻丹的指尖将奏折遞給他,神态慵懶。

“這也許是個時機。”

沈辭提醒。

景琢神色未動分毫,聲音帶了幾分冷厲。

“再等等。”

沈辭一愣。

當初他信誓旦旦要替顧妃娘娘報仇,如今他怎地又畏首畏尾?

她此刻有些不大明白他了。

“您是擔心太後背後的勢力還是不想落個不孝嫡母的名聲?”

“這事孤自有定奪,退下吧。”

景琢好似聽不得別人忤逆他,此刻聲音裏仿佛含着冰碴。

很鋒利,別人一不小心,就會變得遍體鱗傷。

沈辭依言退下,離去時望着他孤高的姿态,心中暗道:

景琢,你想除去的人,我都會替你做到。

而這罵名,我自然不忍心讓你沾染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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