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嘴硬

嘴硬

他卻沒有看她,聲音無悲無喜:“你既然知曉,依你的聰明,自然知道該如何做了。”

沈辭心底仿佛被一計悶拳打在棉花上,無處發洩。

看來,他的意思是:

殺與不殺她,是取決于她的表現了。

如果順從他,待在他身邊,繼續替他辦事,自然無虞;可若是背離他,逃離他,後果可想而知。

“殿下,我懂了。”

她忽而一笑,宛如蒙塵的明珠散去灰塵。

“哦?”

景琢擡眼看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不會讓你殺我的,從此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

她裝作無所謂地道。

心底卻難以避免的顫了一下。

終究,這人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

無論別人為他做多少事,只要觸動他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被舍棄。

而這其中,她自然就是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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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橋歸橋,路歸路。”

景琢最後擡眼看了她一眼,道:“但願你不會後悔。”

骨節分明的手卻是将腰間那枚玉佩捏碎了。

說罷,景琢便下了馬車。

恰逢此刻,江晏趕了過來。

他先向景琢行了禮。

“三殿下。”

景琢冷冷的“嗯”了一聲。

“阿姐,你怎麽與三殿下在一起?”

忽然他眼眸掃過一處,連忙上前。

“阿姐,你受傷了?”

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少年的擔憂。

“沒有。”

沈辭語氣溫和,“路上遇到刺客,幸得三殿下相助,這才無礙。”

“多謝殿下今日對阿姐相救之恩。”

江晏抱拳向景琢表示謝意。

“不必多禮。”

這四個字語速極慢,仿佛裏面還有別的意味。

景琢聽出了兩人話裏話外的熟稔,眼眸幽暗,讓人辨別不清。

“阿晏,上車。”

只見少女一聲溫柔的輕喚便讓少年乖乖地登了車。

“今日多謝三殿下了,告辭。”

沈辭禮數極為周到,向景琢颔首後離去。

不消片刻,原地只留下景琢一人。

格外空曠。

郎君長身鶴立,面如冠玉,任誰見了不心動。

可是與英俊面容不匹配的便是他此刻,瞳孔內散發着幽幽的寒光。

阿晏。

嘴角挑起一抹弧度。

當真是喚的好生親切。

……

“人怎麽樣了?”

走進幽暗的內室,景琢冷聲問道。

韓靖恭敬回道:“沒死。”

景琢看了他一眼,嗓音低啞。

“嗯。”

沒死,看來還是手下留情了。

姿态從容,入了內室。

這間內室內刑具起碼有千百種,牆壁乃是最堅硬的玄鐵所制,屋內那人被束縛在木樁上。

那人耷拉着頭,手指還在向下不時地滴着血。

暗室的地面上也氤氲了一塊暗紅。

“想清楚了嗎?”

景琢扼住他的下巴,讓他直視他。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人很有骨氣地道。

“你死了不要緊,我還可以去問候你的家人。”

他突然松開了對他的禁锢,從懷裏掏出一只白帕,慢條斯理的擦拭着指。

“你要做什麽就沖我來。”

那人本是一副心如死灰的姿态,聽見“家人”二字突地擡起頭。

“你想做什麽?”

那人聲音都發了些恨。

“你以為你咬死不說,你的好主子就會放過你的家人嗎?太天真了,若非我們去的及時,此刻你的家中恐怕就成了一片血泊了。”

韓靖身後的十五冷嗤出聲。

“不可能,你騙我!”

那人神情激動。

“你如今這番境地,我又何須騙你。你的家人的生與死,全系在你一念之間。”

景琢今日格外的耐心,語氣很是好說話。

那人眼眸閃爍了一下,有些動搖。

“我可以答應你說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親眼見見我的家人。”

景琢揮了下手。

內室外,一位年老的婦人走了進來。

“娘,您老人家沒事兒吧?”

綁在木樁上的人道。

“好你個不孝子,竟然瞞着我做這等事,若非這幾位出手相助,今日全家都要死于非命了。”

那婦人恨鐵不成鋼地道。

“殿下,我願意歸順你,只求您護佑我家人安危。”

那人姿态卑微。

景琢目光平靜,心底似是輕笑了下。

正準備開口:

你以為你有什麽與我提要求的資格?

忽然,目光觸及年老婦人的花白銀絲,眼底劃過一抹痛色,矜貴的道出一字。

“可。”

京城的雪紛紛揚揚的灑下,将整座京城映襯地銀裝素裹,格外莊嚴肅穆。

京城時值年關,衆人紛紛在家門前挂上紅燈籠,灑掃清塵,衆人沉浸在一片溫馨的氛圍當中。

而偌大的四皇子府卻是一片蕭條。

院落裏的僅有的一株綠梅此刻也一片萎靡姿态,欲要枯萎。

而擺放着綠梅的室內正是景琢的書房。

窗外寒氣逼人,雕花格木窗又大開着,窗上那株綠梅格外引人注意。

韓靖走了進來。

“殿下,窗上的那株綠梅快要枯萎了,您看該如何?”

韓靖試探性的問道。

景琢驀地将手中的紫毫毛筆置在桌幾上,擡眼漫不經心的道:“扔了吧。”

既然養不活的東西,還留着幹什麽。

韓靖卻沒有動作。

這株綠梅怎麽說也是沈姑娘親手種下的,如今雖然不知曉沈姑娘和主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可是若是直接扔了的話,日後恐怕會惹出麻煩。

是以,他站着未動。

“主子,這株綠梅是沈姑娘所栽,是否要詢問她的意見?”

“究竟誰才是你的主子?”

景琢冷冷的眼風掃向他。

“自然是您。”

韓靖恭敬抱拳。

景琢又執起紫毫毛筆,在宣紙上題下幾字,半晌,冷不丁的問道:“還有事?”

語氣很是冷冰冰的。

“沒了,屬下這就去做。”

韓靖腳步匆匆,生怕慢一刻就要受數落那般。

恰逢此時十五上前彙報。

“殿下,屬下按照您的指示查到了當初大皇子遇刺時的證人,只是……”

“只是,此刻那證人如今在沈姑娘那裏。”

十五回道。

又是一聲毛筆被擱置的聲響,景琢蹙了下如遠山般悠然的眉頭。

“我竟不知,她如今做事愈發讓人捉摸不透了。”

“罷了,既如此,那我便親自去會會沈辭,這株綠梅扔了也是可惜,帶上吧。”

這番話,也不知是對誰說的,亦或是為自己尋個借口。

随即,一揮衣袖,慢悠悠起身。

他今日一襲玄色衣袍,加上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龐,少了幾分溫潤如玉。

“怎麽,還不快跟上?”

走出幾步後,景琢看向落後他幾步的韓靖。

韓靖叫苦不疊。

主子的心情可真是一會兒陰一會兒晴,讓人捉摸不透。

可是面上卻不敢顯露半分,他擡腳跟上。

“是。”

沈府

近日,沈辭尋了一只愛貓,此刻正在撸貓,在冬日的陽光下,唇角的一抹笑意格外溫柔,周身散發着柔和的光輝。

“小姐,三殿下邀您去別玉樓見面。”

海棠小聲說道。

他又尋她做什麽?

莫非那日她說的話還不夠清楚明白嗎?

當即,頭都沒回地道:“不去。”

“可…三殿下說您要是不去,那他便要來府上來尋您。”

海棠為難道。

這人莫非腦子有病。

他明知她如今想與他劃清界限,卻偏偏要以此威脅她。

皇子光天化日之下拜訪臣子,本就是落人口舌的事情。

皇帝本就多疑,若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挑撥,黑成白,扁成圓,平白無故落了個結黨營私的罪名。

行,她懼了此人還不成。

思考過後,她咬牙切齒道:“行,我去。”

“他可有說時辰?”

少女聲線滿是不悅。

“那邊說越快越好,如今怕是已經到了別玉樓了。”

海棠猶豫後開口。

到了。

既然如此,她便好好的讓他嘗嘗一次等待的滋味兒。

于是,沈辭在府裏磨蹭了将近三個時辰,本還打算用過晚膳之後再去,可耐不住海棠的軟磨硬泡,終究是黑着臉去了約定之處。

進了屋,一道清冷的聲音乍然響起。

“你倒是難捱。”

她的眼眸落在了屏風前坐的端方的男子身上。

“殿下說笑了。”

“往日裏,我不也是先到的。怎地,如今殿下便是等了我一次,就不願了。”

她清音婉婉,若山泉發。

“對了,若我沒記錯的話,前些日子我與殿下說得很清楚了,殿下今日喚我來所為何事?若無旁的,我便告辭了,殿下日理萬機,不該在我身上耽擱時間。”

景琢看她果真轉身欲走,終是清咳一聲,開了口。

“等等,誰說孤尋你無事。你的綠梅,落在我的府裏了,既然斷了關系,如今自然也該物歸原主。”

景琢聲音如同山間的冷泉。

綠梅。

許是時間久遠,沈辭看到那株綠梅花費了些許時刻才想起來是何時的事,平靜道:

“不過一株微不足道的綠梅罷了,殿下何必與我商量,扔了便是。”

這株綠梅,還是當時她親自挑選的最好的花種,親手栽下的,希望能夠代她長久的陪伴在景琢身旁,照料也從未假手于人,如今竟然成了這幅模樣。

當真是可惜。

不過也許是天意如此。

從前的情意正如這綠梅的枯萎一般,逐漸消散。

“既是你的東西,你便收着。畢竟,在我這裏也是占地兒。”

景琢語氣也是生硬。

沈辭漫笑一聲,直接将那株綠梅動作輕柔的攬進懷裏。

“行,那我便收回這株綠梅,省的在您那尊地兒占地兒。”

“殿下還有其他事?如若沒有,臣女便告辭了。”

她懶懶的看了他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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