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祝壽

祝壽

夏公公是皇帝身邊随侍的大太監,平日裏忙得腳不沾地,親自到府上來必是要事。沈蘊纖忙起來一邊理儀容一邊往前廳疾步奔去。衛忠個子高,步子大,跟在她後面倒是毫不費力。

夏公公在前廳踱步,見沈蘊纖面色通紅,驸馬身上也有一絲酒氣,抿嘴笑道:“不成想擾了公主侯爺好興致,咱家這廂賠罪了。”

沈蘊纖忙道:“公公說哪裏話,本宮儀容不周,望公公見諒,千萬莫要告訴我父皇。”

夏公公素來喜愛沈蘊纖天真活潑,笑道:“不敢。”又正色傳皇帝口谕,稱衛老太君後日壽辰,陛下已有賞賜,令玉昌公主前去看望。

夏公公前腳剛走,芙楹就忙帶了丫頭家丁去宮裏府庫領東西。

沈蘊纖看着衛忠,跺腳道:“你祖母過壽這樣的大事,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原就打算當日帶殿下去衛府,只是還未容禀。”

“你早些說,我也好叫人準備東西。宮裏的是宮裏的,我準備的是我的。”沈蘊纖扭頭吩咐雪念準備禮單過來,衛忠阻止道:“殿下不必費心,我已吩咐人備下了。”

沈蘊纖有些意外,但一想,這畢竟是衛府的面子,他提前想好亦無可厚非。想了想還是說:“那我另添些,亦算是我的孝心。”

成親那日沈蘊纖倒是拜過衛老太君,可是在蓋頭下什麽也沒看到。成親後原也該過衛府去拜見長輩,因她貴為公主,當時又在郁郁病中,這一道也免了。

這次到衛府來,卻只見處處簡單樸素,大片的空地,和她想象中威武莊嚴的大将軍府很不一樣。

衛老太君率衛府衆女眷都華服大妝,立在門口迎接。沈蘊纖見衛老太君滿頭華發還向她行禮,便有些隐隐地難受,上前扶起她:“老太君,您請起身,屋裏請吧。”

老太君便躬身道:“殿下先請。”

衛忠見狀,上前拉住沈蘊纖的手,輕聲道:“祖母。”沈蘊纖腦袋空白,沒有抽回手,亦跟着喚了聲:“祖母,您請。”

老太君瞧了瞧他們的手,忽然笑了,拉過沈蘊纖另一只手:“好孩子,快進屋,凍壞了吧。”身後的衆女眷也跟着起了身,叽叽喳喳地說笑開。

沈蘊纖和衛忠一人一邊,坐在老太君身邊。老太君只拍着沈蘊纖的手,慈愛道:“先前聽說殿下病了,忠兒不許我們去看,說是你需要靜養,不知道現在如何了?摸着你的手卻還是涼,小姑娘家最怕寒涼,平日須多注意些。忠兒若照顧你不周,你回來告訴我,我拿他爹的軍棍打他,準治得了他。”

沈蘊纖幹幹笑道:“多謝祖母惦記,我已經大好了。侯爺待我很好。”說完不知為何,臉上卻飛紅了。

衛忠道:“祖母,前頭還有許多客人等着拜見您,不如我先帶殿下在府裏轉轉,等祖母見完了客,再和殿下敘話也不遲。”

“好,好,知道你小子的心。”衛老太君橫了衛忠一眼,笑眯眯地将沈蘊纖的手放到衛忠手裏:“讓忠兒帶殿下轉轉,老身去前頭招呼。若殿下不喜歡熱鬧,就在後院休息,等開宴了再去前頭。”

衛老太君率衆女眷到前頭去了,衛忠自覺松了手,帶沈蘊纖進了暖閣:“殿下可以在這裏安歇,我在隔壁候着,有什麽事喊我一聲。”見她踟蹰,又補充道:“殿下既視我為兄長,便視我祖母為自家親眷便可,她有些說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沈蘊纖東瞧瞧西摸摸:“可是老太君要你帶我轉轉诶。剛才聽到你小時候經常挨打,那你一般在哪兒挨打,能不能帶我看看?”

沈蘊纖只是随口淘氣一下,但沒想到衛府真有個專門行罰的地方,在偏院的角落,有幾張板子,旁邊一排軍棍,還有幾間用來禁閉的屋子,看上去有些可怖。

衛忠抱臂問他:“你想看這個?”

沈蘊纖掂了掂軍棍,發現木頭很沉實,根本拿不動,問他:“這個打在身上很疼吧?”

衛忠說:“不記得了,我小時候其實挨的打很少,幾個弟弟挨的多,每次挨完打身上都要青腫個把月。”

沈蘊纖剛想繼續往下問,想起他有兩個弟弟先後戰死在幽州,忙噤了聲,裝作打了個哆嗦道:“怪吓人的,咱們走吧。”

衛府實在沒有什麽可以逛的。“這裏,這裏都是練武的地方。那裏能生火做飯,如果家裏來的人多,就在那裏吃。這個湖是引的活水,夏天能洑水,冬天能用來洗澡。就這些了。”衛忠指完一遍,問道:“是不是很無趣?”

“我覺得挺好的,”沈蘊纖好奇地摸了摸校場上鋪的粗砂:“聽上去你們還有人一起練武,有人一起吃飯,多好啊。我在宮裏的時候,春華殿就只有我和芙楹雪念幾個人,大多時候都很無聊,所以雖然我讨厭讀書,還是盼着上太學的日子。但宮裏有個大荷花池很漂亮,以後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衛忠問道:“……殿下不喜歡讀書嗎?”

“啊?莫非你覺得我看起來是喜歡讀書的那種人?”

衛忠失笑。

沈蘊纖道:“說起來,我确實喜歡看人讀書,但自己不喜歡。”她拍拍手上的土站起來,徑直向暖閣走去:“我累了,躺一會兒,待會兒開宴了叫我。”

衛忠說來的只是衛老将軍的舊部,沈蘊纖只需要露個面就行。卻沒想到因聽聞玉昌公主出宮後第一次露面,來為衛老太君祝壽,來了好些女眷,尤其是從前不好進宮的那些,凡沾親帶故的都要托個名目跟來一睹公主的風采。剛過半午,衛府前廳就開始擠得水洩不通,只好在從前的校場上臨時搭了幛子供大家就坐。

壽宴開始,沈蘊纖攙着老太君,在上首為大家祝酒,底下的歡呼聲聽上去明顯有些激動。沈蘊纖剛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就有各家夫人小姐相攜而來見禮。沈蘊纖一一微笑應禮,卻實在很難記住她們各自是哪家的,又是什麽關系,只好誇這個小姐的花钿別致,那個小姐頭上的簪花美麗。被誇的小姐摸着簪花喜滋滋地離去,沈蘊纖遙遙看見她摘下簪花,興奮地和小姐妹們一起欣賞。

應酬得差不多,沈蘊纖口幹舌燥給自己倒水喝,卻又有人站到她跟前:“你現在好大的風光。我娘叫我過來敬你一杯,你快喝了,我好回去複命。”

沈蘊纖一擡頭,看見一張熟悉的冷臉,乃是她自幼的伴讀,武威将軍府二小姐劉餘貞,便沒好氣地說:“我不喝,你回去跪祠堂去吧。”

劉餘貞拉過墊子坐下,裝作笑盈盈地敬她,卻小聲道:“果然是嫁了人不一樣了。學也不上了,人也不聯系了,我給你府裏遞帖子,你為什麽不回我,好,以後我不會再遞了。”

沈蘊纖一愣:“什麽帖子,我沒有收到。”

劉餘貞也一愣:“好吧,那暫且放過你。前日太傅還叮囑我,叫我見了和你說,便是嫁人成了家,女子也要自立,莫要荒廢學業。好了,我轉述到了,那改日有空我叫你出來玩。”

劉餘貞起身要走,沈蘊纖忽然輕聲問道:“管鴻疏,他可有話要轉給我?”

早就料到會聽見這個名字,可劉餘貞還是僵住,有些不忍心,良久低聲道:“……沒有。我替你打聽過,阿姐跟我說,見過幾次他進宮,去了長樂宮。”

劉餘貞擔心地看着沈蘊纖,可她卻只是淡淡一笑:“果然如此,我明白了。”她推一推劉餘貞:“你快走吧,以後少來見我。你娘要是看見你真和我走得近,又要不高興了。”

不過劉餘貞既然提了,沈蘊纖便想起自己離宮匆忙,還沒來得及去拜辭太傅。她當年在太學的時候曾經被人排擠,可太傅一向對她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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