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紅鵑啼(二)
紅鵑啼(二)
燭油輕輕滴落,淌作蜜麥色的河。
燕流哀手執佩劍,被這一幕驚呆。
鴛鴦帳下翻紅浪……和皇後在一起的那人,怎麽會是秦修雲??“晴,晴,擎……啊啊啊……”
秦修雲情/潮褪去,從皇後身上下來,對着殿中闖進來的人眯了一眼,笑道:“你還站在那裏幹什麽?還不過來?你也忍得住?”
燕流哀覺得眼前恍然是夢,愣了一秒反應過來,自己沒有那麽聽燕流亭的話。他是易容成燕流亭的樣子進宮的。本想着如果燕流亭要作梗暗害他,他就順水推舟把自己做的事都栽贓給燕流亭,誰知遇到這種情況!
什麽叫讓自己過去?
榻上的皇後坐起來看着燕流哀,對着燕流哀撫弄起自己,樣子極是荒唐。燕流哀走到秦修雲面前,憋出個笑道:“你這又是換了一種秘術?”
燕流哀怕暴露自己,幸好,他這話賭對了。說起來,知道秦修雲有研究閨房秘術的事情,還是毓紫曾透露給他的。想到毓紫,他隐隐覺得,毓紫的所作所為,似乎冥冥中幫的都是他。
“她越發欲求不滿了,我一個人無法滿足她,所以傳信叫你過來。現在你上吧。她現在是一個被欲、望奴役的人,不再是能操縱命令我的人了,哈哈哈……”
燕流哀伸手拍了拍秦修雲的肩。秦修雲本來還一臉疲憊自足地笑着,笑着笑着忽而僵住了。他的手指猛然弓起,想擡起來指着燕流哀,卻只能像五只蜘蛛腿一樣不受控地抖動收縮。只見秦修雲漸漸倒了下去,縮成一團,脖子後面刺着一枚毒針。他牙齒喀拉拉地作響,眼睛還睜着,撐着一口氣,死盯着燕流哀的鞋底,憤怒與不甘地看着那鞋從自己眼前走過。
燕流哀走到皇後身邊,皇後聞見他的氣息,一下子就貼了過來。
他看着這個曾給予她屈辱和蔑視的女人。
皇後曾經對他有恩。只是,他從不把刻意的利用當做恩惠。
交易結束了。
“娘娘,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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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了那個女人,他又回到秦修雲身旁,把他趴着的一團翻過來。秦修雲斜瞪着他,齒縫裏噴着粗烈的氣,好像想拼命啐眼前的人一口。燕流哀先讓他的下巴脫了臼,然後給他喂了一粒藥,再解了他的啞穴。秦修雲這時立刻發出啊啊啊的慘叫,卻都只有氣聲,因為那粒藥是毀人聲帶的藥。現在,他說的話,只有燕流哀能聽見了。
“你殺了我,也走不出這皇宮。”
“我問你,我娘愛過你嗎?”
秦修雲聽到這個問題,臉上忽然現出快意,是比他方才達到高/潮時更加放肆的神情,就好像這個人一生中做的最滿意的事情,不是成為京城第一才子,也不是睡過皇帝的妻子,而是他能讓所有人以為,符晴,那個全京城最高傲的女人,曾經為他折服。
燕流哀覺得自己已經從這個瘋狂的人的眼神中知道了答案,他本還想再問更多,卻看到秦修雲的眼珠鼓脹得似要爆裂,喉結也不再巨顫了。他連忙摸了一下秦修雲的鼻息和脖子上的脈搏。秦修雲剛才竟然激動得以致毒氣攻心,倒氣而亡。這個人,對自己娘親的執念那麽深嗎。還是說,娘親是他終究得不到的人,所以才深刻。父王得到了娘親的真心後,那麽快就不珍惜了。燕流哀感到有點悲涼,但他沒任自己過多思考,畢竟,他得趕緊出宮了。
他出了宮後,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為什麽沒遇到大內高手。想來必是皇後要私會外臣,放他倆遠離了自己宮殿。燕流哀擡頭看着天,忽然無聲大笑。
這次他來到相國府前,看見兩個仆從,一輛馬車。一仆從看了他一眼,剛想叫喝,燕流哀袖中射出一針,立刻紮中他眉心,這人撲地暈倒。另一個仆從當場跪在地上哭着求饒。燕流哀剛走近他,便見他口裏吐出一枚桃核。燕流哀執劍把它劈作粉末,劍面一掃,還把粉末掃在了那人臉上。那人登時氣絕。
燕流哀搜了兩個仆從的身,除了別的毒藥外,沒發現別的東西。他警惕地掀開馬車車簾,見車內坐着一個口裏塞上了布塊的熟人,竟是林毓。“林大夫?!”
他沿着林毓的下颌處打量了一下,确定不是藥泥易容出來的,便把人背出來,倏地跳出馬車,跑遠了幾公裏後,才将人口中布塊解了。
林毓道:“你快替我去一趟杏方谷!我求你!王輔成和燕流亭的勾結斷裂,這個王八,他竟然要把杏方谷的人也滅口掉。分館的人我已經報了信,叫他們都躲起來了。我現在相信你,我告訴你杏方谷在哪,你……我沒什麽條件能給你,你就當報答我十幾年前在懸崖下救了你的命吧……還有小九他……”
林毓說得急促,燕流哀撫着他的後背給他順氣。看到他突然頓住了,從懷裏掏出一粒救心丸,給林毓服下。
林毓吃完藥後,一把抓住燕流哀的衣襟,流出懇切的淚水道:“我知道你和我那徒弟互相愛慕,我不在意你們的性別,一開始我擔心你們身份懸殊不會有好結果……你寫給他的信,都是我偷偷截走燒掉了。但是你現在已經可以做普通人了,我願意把他交給你。只要你對他好,咳咳咳……”
燕流哀突然聽聞如此真相,心中卻沒有歡喜,而是泛起一種落空的疼,與隐藏的點點不甘:“……我傷了他。”
林毓陡然睜大眼睛,虛弱無力的他忽然擡手扇了燕流哀一巴掌:“你碰過他了?”
“我沒碰他,我傷了他的心,一言難盡。林大夫,若我去了杏方谷,你去哪裏?”
“我有別的徒弟來接應我,放心吧。”
燕流哀不知道,在他轉身離去後不久,林毓就把燕流哀寄放在林毓口袋裏的,那在仆從身上搜出的毒藥掏出來挨個盤了一遍,臉上升起一種毅然的神色,往王府的方向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