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在梁西檐同事的幫助下, 栗昭總算把人抗上了車。

但又面臨第二個問題——

這車誰來開?

他喝了酒肯定不能開車,她駕駛證又沒考下來。

無言幾秒。

看梁西檐這不省人事的模樣,栗昭嘆口氣, 打開手機嘗試找代駕。

好在這地方繁華, 沒一會就有人接了單。

接代駕的是個看着挺年輕的男人,像是剛畢業,手裏還拿着個電腦包, 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他看着導航,和栗昭确認:“是去冷萃雲灣?”

栗昭點頭:“對。”

因為梁西檐醉得不輕,她便沒去副駕駛指揮, 只和梁西檐一同擠在後座。

和代駕溝通完後, 栗昭偏頭看向梁西檐。

他人還是醒着的,只是眼神很不清明, 在昏暗朦胧的光線下, 帶了點難以形容的迷昧。

兩人對視的時候, 他倏忽笑了下, 是很純粹的一個笑,很天真的模樣。

随後, 他開口:“我好像又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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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和栗昭對話,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語。

栗昭就當他自言自語, 沒吭聲。

緊接着, 梁西檐又偏過頭,視線巡視整個車子,最後定格在駕駛座上。

“他是誰?”

栗昭确定了, 是在和她對話。

“哥你酒醒了, 我是代駕。”不等她回答,司機先行自我介紹。

“夢裏也會這樣嗎?”

梁西檐沒給他眼神, 自顧自看向栗昭:“他找你做什麽?”

他這醉了還挺好玩的。

栗昭說:“他是代駕,帶我們回家。”

“他為什麽要帶你回家?”

他突然攥住她的手,用了十足的力道,将她手腕都勒出了紅痕,“他喜歡你?”

栗昭:“?”

前面代駕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栗昭臉頓時紅成番茄色。

她手慢腳亂地去捂他的嘴:“沒有,你不許說話了!”

随後十分歉疚地看向前排:“不好意思啊,他神經病,你別放心上。”

代駕笑得不行:“沒事沒事。”

-

剩下的路程,栗昭無時無刻不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唯恐梁西檐再發瘋,只好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弄得她手心都濡濕了,全是他呼出的水汽。

十分鐘後,車終于開到冷萃雲灣,栗昭硬着頭皮和代駕結清賬單,趕着梁西檐這個酒鬼回了家。

這個小區的大部分房子都是一梯一戶,栗昭一邊輸密碼,一邊數落梁西檐:“你知道你剛剛丢了多大一個人嗎?”

感受到頭頂的呼吸聲,栗昭密碼都按錯了,她深吸一口氣,“算了,和你一個醉鬼計較什麽。”

開了門,她站在門框處,回身看他:“愣着幹嘛,還不進來?”

梁西檐定定看着她,神色木然,過了一會兒,他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你覺得他帥嗎?”

“?”在說什麽東西。

栗昭覺得荒謬:“什麽?”

像是感知不到她的情緒,梁西檐固執重複:“他很帥嗎?”

他這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栗昭忽然有點想笑,忍住了。

她強行冷淡:“你能進來說話嗎?”

“那你說,他帥還是我帥?”

栗昭:“……”

漫長的沉默後,她嘆口氣,“你帥,你最帥了,好了嗎大帥逼?進來吧,請進。”

說完,抖着肩笑岔了。

梁西檐沒動作,只是盯着她,像是在判斷這話的可信度。

栗昭搞不明白他現在是鬧哪樣,只覺得他這樣子就像要不到糖的小朋友,無賴般撒潑打滾。

栗老師吓唬他:“不想回家也行,那你就在這裏罰站一晚算了。”

他就這麽沉默盯着她,眼睛機械地眨兩下,然後冷哼一聲,手臂擦着她的肩膀,進屋了。

等換上家居鞋,他又開始:“騙子。”

栗昭:“……”

她真服了。

她把梁西檐趕去客廳,本來不想管他,但考慮到他就這麽睡,明天起床肯定得頭疼,于是把他摁到沙發上。

梁西檐雖然酒品堪憂,但醉相還行。神态自若、臉都不紅一下,只目光有些渙散。

他看起來有點累了,剛一坐下腦袋就撇着,姿勢看起來很別扭。

栗昭盯着他看,半晌後咬了咬牙。

真是個祖宗。

她塌下肩,給他拿了個抱枕墊腦袋後面。

整個過程,梁西檐都沒什麽反應,只是安安靜靜地盯着她看,因為喝過酒,他眼皮不怎麽擡得起來,耷拉着,一臉的無害。

栗昭嗤他一聲,手從他後腦勺抽出,準備去廚房。

人才剛轉過身,衣服下擺突然被拽住了。

栗昭被拽的往後一仰頭,差點摔他身上,她生氣:“做什麽?”

他不答,看向她的眼神像是游離,但又很直白。

客廳裏還沒來得及開燈,只有從玄關處流轉來的一絲光亮。

半明半暗的空間裏,他半眯着眼,漆黑的瞳仁被酒精染上一抹欲色。

栗昭稍怔,随即回過神:“不說話?那你把手松開。”

梁西檐不為所動,只是直勾勾瞧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你還挺犟。”栗昭無可奈何。沉默兩秒,她彎腰,視線與他持平,“梁西檐。”

他偏下頭,情緒不明朗:“嗯?”

靜默的空間無聲息,栗昭感到頭大,耐着性子同他商量:“別折騰我了,成不?”

梁西檐反應遲鈍,大腦宕機一般,沒什麽表示。過了很久,他才冷淡地:“嗯。”

“那你松手。”

梁西檐又不吭聲了,看向她的視線晦暗不明。

栗昭盯他良久,氣笑了:“你到底想幹嘛,有你這麽發酒瘋的嗎?”

她話音剛落,很快頓住了。

因為梁西檐忽然笑了下。

是那種自嘲般的笑,他眼底流露出一種類似悲哀的情緒,近乎脆弱。

栗昭張了張嘴,一時有點手足無措。

半晌,她低聲嘀咕:“怎麽?說你兩句你還委屈上了?”

梁西檐眼皮耷拉下來,手也跟着卸了力,從她的手腕處滑落,掉在沙發上。

他像是被抽幹了精氣,一瞬間變得頹喪。

他這個樣子,栗昭心底的歉意霎時咕嘟咕嘟往外冒:“對不起嘛。”

她咬唇,生硬地安慰他:“你別傷心了,要不,我去給你倒杯蜂蜜水?”

見他沒反對,她直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去了餐廳。

從吧臺架上抽出一個玻璃杯,又打開冰箱翻翻找找。

他家裏沒什麽吃的,喝的卻塞滿了一個冰箱,都是栗昭一點一點堆起來的。

她像只倉鼠一樣,喜歡的東西就要買很多,總愛囤起來,最後又喝不完浪費掉。

這會冰箱被塞的滿滿當當,正經要找東西就顯得格外麻煩。

栗昭搗騰半天,才從角落掏出她要的蜂蜜。

但下一刻,她忽然犯了難——她不知道蜂蜜和水的比例該是多少。

對着面前的瓶瓶罐罐沉默三秒,栗昭決定看着辦。

她沒伺候過人,許多廚房知識也沒什麽概念,看着辦的結果就是蜂蜜怎麽放都嫌少,越挖越多,最後小半罐都進了玻璃杯裏。

幾分鐘後,栗昭看着面前不再透明的水杯,抑制住了自己還想再加一勺蜂蜜的沖動,用勺子拌勻後,稍稍挖了點嘗了下。

然後一股甜膩味就直沖腦門,把她整個人都給齁住了。

她頓時産生了一種自己在謀財害命的錯覺。

不過解酒嘛,加點猛藥總是沒錯的,這程度應該能一杯醒吧。

栗昭胡思亂想着,一邊擰着蜂蜜瓶蓋,一邊打開冰箱門。

瞥見貼在冰箱門上的日期時,她忽然愣了下,腦子裏閃過什麽。

腳步凝滞,腦海裏有什麽呼之欲出,她拿過手機翻出日歷。

原來如此。

這周五是梁西檐母親沈英芝的生日。

她所有動作都停住,下意識往客廳的方向看了眼,隔了道牆,什麽也看不見,也沒任何動靜。

栗昭忽然覺得心裏堵得慌,難怪他今天這麽反常。

從廚房出來,梁西檐已經由剛才的坐,改成了躺。

沙發有點小,他沒辦法一整條都躺下,腿懸在空中。栗昭剛給他塞的抱枕不知什麽時候掉落下去,孤零零躺在地上。

栗昭走近了,彎腰撿起粉紅小豬抱枕,随手放在他身側的空隙裏。

梁西檐像是睡着了,呼吸很均勻,胸腔微弱起伏着。

栗昭低頭瞧了會,他眉頭微微皺起,仿佛在睡夢裏也思緒萬千,睡不安穩。

她忽然有些心軟,伸手想給他把腦袋擺正。

但她手剛落下,梁西檐忽然睜開了眼。

就這麽四目相對,栗昭被吓到,心跳漏了一拍。

“你……”栗昭話音停頓一秒,“這是清醒了?”

梁西檐擡手按着太陽穴,答非所問:“頭疼。”

栗昭靜默片刻,觀察着他現在的狀态:“起來把這個喝了。”

梁西檐瞥一眼她手裏端着的蜂蜜水,接着皺眉,表情難掩嫌棄:“什麽東西?”

你還挑剔上了?

栗昭叉腰,舉着杯子的手遞他面前:“蜂蜜水,快喝。”

她看他皺了下臉,像是在忍耐什麽,欲言又止,表情變換的精彩程度堪比唱戲。

最後他擡眸:“你給我弄的?”

“那不然呢?”

梁西檐這才乖乖接過,但沒直接喝,而是先拿鼻子聞了聞,似乎在判斷味道。

喝醉了還這麽不好忽悠,栗昭眼睛不自覺彎了彎:“幹嘛,以為我下毒啊?”

他只是定定盯着她,接着就把她調的蜂蜜水一整杯都灌了下去。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把栗昭都給看呆了。

她下意識清了清嗓子,感同身受般,好似自己的嗓子也被這蜂蜜水齁住了。

然而梁西檐表情卻絲毫沒有任何變化,他把水杯倒扣過來,示意她看:“喝完了。”

簡直乖得不像話。

和剛才使小性子的模樣判若兩人。

栗昭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你喝完之後,就沒點感想?”

“太甜了。”

那就對了。

栗昭嘴角翹起。

“你果然下毒了。”

她笑容凝固。

克制着,她面不改色地哄他:“沒有,你想多了。”

“沒關系的,我甘之如饴。”

“……”

這說的都是些什麽?

被他用一種炙熱而虔誠的眼神盯住,她突然手足無措起來。

默了默,他忽然又說:“你心虛了嗎?”

栗昭結巴了一下:“哪……哪有。”

“沒關系的,我很好哄的。”

他說,“你就哄哄我,好不好?”

身上好像爬滿了蟲子,哪哪不自在。

她手腳蜷縮,敷衍道:“乖乖睡覺,好吧?”

梁西檐不依不饒,“只是讓你哄一哄我,這都不願意嗎?”

“……”

蒼天啊。

她這是造了什麽孽。

栗昭沿着沙發邊邊坐下,微微彎下腰,硬着頭皮問:“那你想我怎麽哄?”

“我想——”

他話說一半,含含糊糊的,栗昭只當他呓語,剛從沙發上起身,腰間忽然被他一只手摟住。

栗昭沒防備,天旋地轉間,整個人跌在他身上。腦袋貼在他肩窩,鼻尖碰到他的脖子,聽見他的心跳聲。

撲通。

撲通。

她懵住了。

梁西檐看着清清瘦瘦,但并不是那種沒什麽肉的柴,而且他骨頭實在太硬了,砸得栗昭頭昏眼花。

他手還摟在她腰上,那樣用力,勒得她生疼。

她動了下胳膊,掙紮着想要坐起來,可梁西檐力氣太大了,一只手就能輕易鉗制住她。

她還在喘氣,耳邊突然傳來梁西檐的咕哝:“英國一點也不好,吃不好,睡不好。”

或許是光線昏暗的緣故,他語氣也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脆弱:“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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