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冬(已替換
第28章 冬(已替換
下一刻。
意識到自己腦子裏在想什麽, 栗昭心情比剛才更複雜。
她臉從被褥裏擡起來,目光呆滞,喃喃自語:“神經病啊你。”
“那是梁西檐哎, 那可是梁西檐。”
蕪城雖然地處南方, 但冬天氣候濕冷,到了夜裏更是凍得人手腳蜷縮。
栗昭還維持着跪坐的姿勢沒動。
她莫名覺得熱。
雖然此刻房間裏開着暖氣,但也不應該這麽熱。
熱得她發燙, 好像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她擡手貼了貼自己紅撲撲的臉,聲音發顫,欲哭無淚。
“……不至于吧。”
-
栗昭這輩子都沒這麽熱愛工作過。
她恨不得天天加班, 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加班, 直接把床搬去公司的那種程度的加班。
她太需要忙碌的工作了,只有這樣, 她才能得以短暫逃離和梁西檐共處一室的局面, 逃離自己最近莫名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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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年底事再忙, 終究也有幹完的時候。
臨近年關前, 手頭的活計也差不多要收尾了,栗昭沒急着回家, 抽空和陶星葉約了頓飯,算是上次在奶茶店提前離席的補償。
她們約在雲浮廣場的一家烤肉店。
因為在路上堵了會兒, 栗昭遲到了幾分鐘。
她到的時候, 陶星葉正撐着下巴,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讪旁邊幫忙烤肉的店員小哥哥,直把人逗得滿臉緋紅。
看她笑得花枝亂顫, 栗昭腳步微頓, 随後輕手輕腳在她邊上找了個位置坐下,也沒去打擾她。
陶星葉是在烤肉小哥離開後才發現栗昭已經來了, 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你來了怎麽不說一聲?”
栗昭笑:“我這不是看你有別的狗了。”
陶星葉擺擺手,瞥見剛才的店員去忙別的了,才在她耳邊小聲說:“不是我的菜。”
栗昭挑了挑眉,對她這話不置可否。
轉而想到別的:“那個私房菜老板呢?”
“啊那個,他實在太難釣了,我給放生了。”
陶星葉說着,又跟推車過來的服務員點了份慕斯蛋糕和藍莓冰沙。
甜品上的很快,她換着濾鏡拍了好幾組照片,接着打開相冊,一張張對比挑選,準備發到朋友圈裏。
栗昭看她忙個不停,只覺得她這金牌房屋中介也不是那麽好做的,難得休息也要絞盡腦汁的給自己捏人設,維持客源的穩定性。
等陶星葉發完圖,冰沙也化的差不多了。
栗昭用小勺子調料汁,給陶星葉使眼色:“剛那烤肉小哥哥偷瞄你好幾次了。”
她語氣裏是滿滿的調侃意味。
陶星葉放下手機,正色:“你這什麽表情,講得好像我始亂終棄一樣,我只是單純和他聊兩句好不好。”
見栗昭一副不怎麽信任她的表情,陶星葉幹脆把鍋往她身上扣:“再說,怎麽就一定是在看我,說不定是在看你呢?”
栗昭沉默兩秒,有點無語:“我可是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你這屎盆子扣的有點不講道理了吧。”
“知道了,你有夫之婦嘛。”
陶星葉原本只是按照慣例調侃她,可對面的人卻沒有做出期待中的回答。
她稍稍擡眼,見栗昭低着頭,手指來回摳着杯子,一副心事繁雜的樣子。
她揚眉:“不是,我說你是有夫之婦,你怎麽是這反應?”
栗昭下意識道:“不然我該是什麽反應?”
陶星葉說:“你不是應該立刻捂我嘴,說你和他是好朋友,叫我別瞎說嗎?”
“那你都學會自問自答了,”栗昭虛張聲勢地和她對視,“我還說什麽?”
“不對。”陶星葉眯眼,“你不對勁。”
她質疑:“你倆該不會——”
話還沒說完,被栗昭迅速打斷:“沒有!”
“你激動什麽?”
栗昭:“……”
她嘴硬:“我哪激動了?”
一向咋咋呼呼的陶星葉這次卻沒立刻回怼她,而是神情古怪地盯她半晌,把栗昭快給看毛了。
才嗤笑一聲:“還真讓我說中了。”
栗昭:?
陶星葉笑得很賊,“我說什麽來着,男女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什麽純友誼,如果有,那一定是另一個人——”
“心、裏、有、鬼。”
“……”
栗昭覺得今天請陶星葉一起吃飯就是個錯誤。
還說她心裏有鬼,她心裏能有什麽鬼。
憤慨地夾一筷子烤肉。
栗昭想,她心裏只有餓鬼。
真是吃都堵不上陶星葉那張四處跑火車的嘴。
從烤肉店出來後,兩人沒再約。
生怕陶星葉再說點她不愛聽的,栗昭推說自己還有事,在門口便攔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可到了冷萃雲灣,她卻又開始後悔沒和陶星葉在外面多待會兒,總覺得自己回來早了。
她正在家門口猶豫躊躇,門卻突然自己開了。
有顆腦袋從門後探出來。
“陳嫂?”栗昭稍怔,“你今天怎麽來了。”
陳嫂是個鐘點工。
因為栗昭和梁西檐都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生活的緣故,所以家裏一直沒請阿姨,只讓陳嫂每周固定兩天過來一次。
今天并不是需要她上班的日子。
陳嫂把手裏提着的垃圾先放到門外,扶着門說:“梁先生說臨近年關了,讓我過來幫忙做個大掃除。”
噢。
栗昭點點頭:“辛苦你了。”
“不辛苦,”陳嫂滿臉笑意,“賺錢有什麽辛苦的。”
因為陳嫂是在這邊做慣了的,也知道哪裏能碰哪裏不能,遇到不清楚的還會主動來問,所以栗昭并沒多交代什麽。
想到自己在這裏也住了好幾個月了,也該收拾一下,便回卧室做起了簡單的整理。
其實也沒什麽好整理的,因為平常打掃的勤,這會子也只是翻一下房間裏不要的東西,做個簡單的斷舍離。
她正貓腰收拾。
就聽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栗昭趿拉着拖鞋走過去,開了門,陳嫂站在門後,手裏還拿着個小小的東西。
她游移不定地問:“太太,這個還要嗎?”
栗昭仔細瞅了眼她遞來的東西,是個木匣子,看起來有點陳舊了,上頭的卡扣都脫落了。
她走出卧室,在客廳左右張望一圈。
陳嫂解釋:“先生出門去了,還沒回來。”
栗昭“哦”一聲,回頭朝她伸手:“那給我吧。”
陳嫂沒再多言,直接把盒子交給了她。
說來也奇怪,她在這家幹了也有好幾個月,知道這屋裏住的是一對小夫妻。
可兩人年紀輕輕的,卻一直分房睡,看着也不像感情不好的樣子。
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麽想的。
她拿起抹布,自顧自去幹活了。
-
栗昭把這個老古董抱懷裏,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處理。
這玩意看起來實在是太舊了,仿佛是上個世紀的産物。
看上面的歐式花紋,大致能判斷出,估計是梁西檐在英國留學那會買的。
她拿不準梁西檐還要不要這東西,索性把它放客廳櫃子上,準備等梁西檐回來,讓他自己處理。
可轉身時沒注意,手肘不小心蹭了下櫃沿。
耳邊傳來哐當一聲響,盒子應聲倒地,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
栗昭低頭去看。
是個錢夾,看起來比那個盒子更舊。
上面的皮革都開始泛黃,邊邊角角還掉了點皮。
她半蹲下,伸手撿起,嘴裏還嘟囔着:“這年頭誰還用錢包。”
不過這錢夾看着好像有點眼熟啊。
不知是在哪見過,栗昭下意識想打開看看。
“別動它。”梁西檐突然從玄關冒出來。
他語氣急切,栗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到,手一松。
“啪嗒”,那個錢夾又重新掉回地上。
栗昭大腦宕機了一會,幾秒後才緩慢重啓。
她撇撇嘴,小聲嘀咕:“那麽兇做什麽。”
說着,她彎下腰,手還沒碰到錢夾,已經有人先她一步。
見梁西檐俯身,栗昭于是收回手。
那個錢夾穩穩落在他掌心。
起身的時候,兩人對視幾秒。
栗昭扯了扯嘴角:“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用這個。”
她說話夾槍帶棒,梁西檐卻少見的沒有回嘴。
他的沉默,讓栗昭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她佯裝若無其事地打探,“什麽寶貝啊,看都不能看一眼。”
梁西看她一會,不鹹不淡地說:“沒什麽,你不會想知道。”
“……”
不想知道,那她會問嗎。
栗昭哽了下,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想到些偶像劇裏的情節。
她舔舔唇,試探:“你該不會是在這個錢包裏放了什麽照片之類的東西吧?”
她本來只是随口一說,可話音剛落,梁西檐手猛地僵了下,拿錢夾的手指微微彎曲。
注意到他的動作,栗昭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真的假的,還真被我說中了?”
梁西檐慢條斯理地把櫃子上倒下的小盒子扶起來,輕描淡寫道:“你想象力挺豐富。”
模棱兩可的回答。
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
“誰的照片?”栗昭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識猜測,“尤雪?”
他否認:“不是。”
她抿唇:“那不然是誰?”
他無奈:“誰也不是。”
栗昭審視着他,随即,扯着唇笑了下。
換上風輕雲淡的表情:“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又不會嘲笑你。”
可他不吭聲了。
沉默的間隙,時間都被拉長。
靜了會,他突然問:“不是說要收拾房間?”
栗昭覺得好笑:“梁西檐,你轉移話題的方式好爛啊。”
梁西檐:“……”
看他這副不願透露又舍不得徹底否認的樣子。
栗昭只覺心裏堵得慌。
真是沒勁。
她別開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算了,反正我本來也不是很感興趣。”
等了會,确定他不會有下文了。
栗昭切了聲:“我去收拾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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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昭走後,梁西檐獨自在客廳待了很久。
傍晚時分,橙紅色的霞光灑滿房間一角。
他站在光與影的分界線,身體劃分成明暗各半。
陳嫂從洗手間出來時,就見梁西檐垂頭站在拐角處。
看着不大高興的樣子。
她摘下手套,走到他旁邊。
察覺到來人,梁西檐斂起面上神情,轉頭看去。
陳嫂矮他一大截,微微仰頭:“梁先生,客廳廚房這些地方都打掃完了,你那兩個卧室要收拾一下嗎?”
“辛苦你了,”梁西檐笑笑,“卧室就不用管了。”
她于是點點頭,準備離開之前,瞧見他手邊的盒子。
“這是剛在那個小房間找到的,看着蠻舊了。”
出于職業素養,陳嫂問,“你還留嗎,不留的話我下樓等會幫你一塊扔了吧。”
梁西檐客客氣氣地回絕她:“不用,你走吧。今天謝謝你。”
陳嫂點點頭,說不用謝。
兩分鐘後。
家門打開又關上。
梁西檐在沙發上坐下,整個人完全掉落在夕陽的餘晖裏。
影子拖成長長的一條,從地板爬上茶幾。
靜坐了會,他打開錢夾,裏頭看起來什麽也沒有。
食指推開中間的隔層,暗裏的夾層裏,放着一張證件照。
梁西檐把那張證件照取出來。
是栗昭大一入學前拍的。
那時她還紮着高馬尾,穿藍白相間的v領襯衫,眼睛彎成月牙形狀,笑容很燦爛。
眼前好像又浮現那天的場景,她拍完照不滿意,說出了太多汗,劉海都黏在腦門上了。
她不喜歡,以至于忘了這張相片,是她親手塞進的這個錢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