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可能是太久沒充電的緣故, 床頭的臺燈光亮逐漸黯淡,在電量耗盡之前,燈光跳躍着閃爍了兩下, 接着便直接熄滅了。

眼前有一瞬的漆黑, 栗昭适應了一會,梁西檐的輪廓才重新浮現。

那句“不會有那一天”似乎還在耳邊萦繞,栗昭別開眼, 胸口輕微起伏。

想說他這個回答表述得不大清楚。

不會有哪一天呢?

是不會有離婚的那天,還是不會有喜歡別人的那天?

可現下,她已經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勇氣随着臺燈一同熄滅, 被黑暗吞沒。

房間裏昏沉寂靜。

“這樣啊, ”她摳了摳被套上的刺繡花紋,“知道了。”

梁西檐晦暗不明地看着她:“沒別的話想說了?”

“沒。”

栗昭裝模作樣地抻了抻被角, 重新鑽進去, “睡覺吧。”

被子蒙住頭, 過一會, 又自覺扯到下巴處。

見梁西檐還側頭看着自己,她輕咳一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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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晚安。”

-

淩晨時分。

梁西檐睫毛動了動, 緩緩睜開了眼。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翻個身, 可卻動彈不了半分。

——栗昭的腿壓在了他的身上。

其實上次一起躺在這張床上, 梁西檐就發現了,這姑娘睡相差得離譜。

剛入睡的時候還能收斂着,可只要一旦睡沉了, 人就開始跟鐵鍋上的煎餅一樣, 翻來覆去的烙。一會撓癢,一會搶被子, 再過一會就直接打滾了。

一個覺睡下來,她能在床上打一套軍體拳。

梁西檐斂了斂眉,努力忽視她在自己身上亂蹬的腳,偏過頭打量她的側臉。

栗昭睡得很沉,眉頭舒展,呼吸綿長,只鼻子偶爾皺一下。

見她睡得沒心沒肺毫無負擔,梁西檐有點心梗。

也不知道旁邊躺了他這麽一個異性大活人,她是怎麽做到睡得這樣旁若無人的。

更甚至,就在不久的剛才,她還在和他探讨離不離婚的話題。

想到這裏,梁西檐眼眸暗下來,目光幽深地注視着她。

他承認自己卑鄙。

她自以為好心地替他考慮着以後,可從她嘴裏吐出“離婚”這個詞時,他腦子裏卻只是想,不管怎樣卑劣的手段,他都要将她綁在身邊。

可笑的是,他這些諱莫如深的心思,在她的眼裏,又成了所謂“純真友情”的佐證。

視線下移,落在她微微啓合的唇瓣上。

從前她朋友只是随意開了個和他有關的玩笑,她就大驚失色,甚至用上了“亂/倫”這樣的詞彙來形容當時被玷污的心情。

如果讓她知道,他腦子裏一些比玩笑更肮髒百倍的念頭,那她恐怕不止是要考慮離婚,而是會直接吓得魂飛魄散。

估計是覺得癢,栗昭縮縮脖子,臉往被子上蹭了蹭,随後翻個身,手也搭了過來。

她似乎是把他當成了抱枕,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側,頭往前拱了拱,發絲蹭着他的頸窩。

梁西檐任由她抱着,沒閃躲,也沒推開她,他面色始終很平靜,眼睫都未曾顫一下。

只是眼底橫生的欲念暴露了此刻身體的變化。

一室靜谧,房間裏的空氣逐漸稀薄。

在這悄無聲息的夜裏,他放任情/欲肆意滋長。

不可告人,不知悔改。

半晌過後,他側身擡起手,溫柔地拂開了她額前遮擋的碎發。而後,腦袋歪過,下巴輕輕擱在了她的頭頂上。

将粗重的呼吸壓下。

忍耐着,等點燃的燥意消退。

-

次日是大年三十。

栗昭是被熱醒的。

醒來的時候人還有些恍惚,只覺得身體滾燙,好像抱了個大暖爐。

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最開始入目的是一堵牆,牆體堅硬,但觸感卻柔軟,還有些回彈。牆面刷了白灰,不過并不是純白色,反而有點像人的膚色。

等等。

人的、膚色?

腦子裏殘存的睡意頃刻間消失殆盡,意識到現在的狀況,栗昭脊背一僵。

她第一次覺得這張從小睡到大的床有這麽寬敞,明明也才一米三,可她和梁西檐一起躺下,兩邊竟然還能空出這麽多的位置。

——她正擠在梁西檐的懷裏。

兩人之間的距離甚至不能用近在咫尺來形容,因為他們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

她像只樹袋熊一樣,手腳并用的挂在了梁西檐身上。而他則弓着身,手臂搭在她的腰間,很配合地摟住了她。

“……”

栗昭腦袋一片空白,眼睛緩緩瞪大。

三秒後,她像只受了驚的鳥雀,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

大概是她這一下動靜鬧太大了,梁西檐從睡夢中悠悠轉醒,迷迷糊糊地看過來。

反應半晌,才緩慢開口:“大清早的,你幹嘛呢?”

模樣看起來很茫然,似乎對剛才的情形一無所知。

栗昭噎了噎。

想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床上多了個人都沒處下腳了,要收他一半的床位費。可話到嘴邊滾了又滾,始終吐不出來。

又過幾秒,他擡手按了按眉心,神色清明了些:“你還睡不睡了?”

栗昭結巴兩下:“不睡了吧……”

梁西檐往床頭摸了摸,拿過手機看了眼,狐疑道:“現在還不到六點。”

栗昭捏捏手心,鎮定道:“我睡飽了。”

她說完,也不管他之後什麽反應,直接翻身下了床,從衣架上取下外套後,開門去了客廳。

梁西檐說得對,現在還不到六點。

黎明時分,太陽尚未探出頭,只周身光芒泛出了地平線。

一大早的,爹媽都沒起,屋子裏靜悄悄。

栗昭站在客廳中間,茫然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拎着杯水走去陽臺。

時候尚早。

她坐在陽臺躺椅上,對着遠處的朦胧天光想事情。

坦白說,在回春奉巷之前,她就預料到了這幾天得梁西檐一起睡。

只是她原本還以為,有了上回的經驗,這一次應該會更從容才對。

可自打昨晚進了房門,她就哪哪都不自在,仿佛渾身上下爬滿了虱子,癢得慌。

好在睡覺嘛,也就是眼睛一閉一睜的事,她于是又想,睡醒就好了。

結果睡醒後非但沒有變好,反而更糟糕了。

她居然和梁西檐抱在一起!

像情侶一樣、躺在床上、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栗昭覺得自己要喘不上氣了,十分窒息,溺水一樣。

她手抱着雙膝,腦袋埋膝蓋上。

“怎麽辦啊……”

語氣軟綿綿的,沒什麽力道,像是哀怨,又像是撒嬌。

-

過了不知多久,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梁西檐出現在陽臺,在矮桌另一側的躺椅上坐下。

栗昭扭頭看他。

梁西檐解釋:“睡不着。”

栗昭“噢”了聲,沒說什麽。

又沉默下來。

新春的清晨,街口沒幾個人,只有輕微的風吹樹梢聲。

天空已經翻起了魚肚白,朝陽初升,天光驅走黑夜。

一直到那輪紅日完全露出後,栗昭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梁西檐陪她看了場日出。

她咽了咽口水,剛要起身,他忽然喊住她。

栗昭側頭:“嗯?”

梁西檐說:“能陪我出門吃個早餐?”

“噢,好。”

這時候外面其實沒什麽早餐賣了。但換了身衣服,兩人還是溜達着出了門。

春奉巷不算長,從巷頭走到巷尾,也就幾分鐘的事。

一路上都沒見到開張的店,栗昭有些洩氣,剛想說要不回去煮兩碗挂面算了,一扭頭,就見後頭馄饨店的門緩緩開了。

賣馄饨的李奶奶正手腳麻利地搬桌椅,見門口站着兩人,有些驚訝:“這不是小昭嗎,前些日子聽你媽說,你結婚了?”

栗昭偷偷瞄了眼旁邊的梁西檐,動作遲緩地點點頭:“對。”

老太太将兩人迎進來,打量另一個人:“是梁家小子吧,多少年沒見過你了,上回小昭還和我說你來着。”

兩人進店坐下,梁西檐挑眉:“說我什麽了?”

“說你工作忙,總是沒時間。”

老太太拿抹布擦了擦桌子,“你說這才多久,你倆就結婚了。”

栗昭沒吭聲。

梁西檐笑:“是啊。”

“挺好的,你倆一看就般配,往這一坐,看着就像兩口子。”

“……”

這兩人說的沒完沒了,栗昭挪了挪板凳,試圖轉移話題:“大過年的,您還開店啊?”

“最後一天,”老太太擺擺手,“幹完今早,明天我也休息了。”

她說着,鍋裏水終于開了。

見她轉身走開,栗昭松了口氣。

等馄饨的間隙,門外忽然又跑過來幾個小孩,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栗昭繞有興致地看了會,見中間有個男孩子拿出了打火機,幾個小腦袋圍一塊,不一會兒,就點燃了好幾個仙女棒。

火苗瞬間張開,金色的光芒在手間跳動,火樹銀花,很是好看。

栗昭忍不住小小“哇”了聲。

梁西檐問:“喜歡這個?”

她眼睛還看着外面,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之後也沒了下文。

等那群小朋友走開後,她才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然而卻發現對面位置上的人不見了。

栗昭懵了下,忙站起來左右張望。

“剛出去了。”

看她這着急忙慌的樣子,老太太直笑,“放心吧,那麽大人,不會丢的。”

話雖如此,可等她一碗馄饨下肚,還不見梁西檐人影。

又等了一會,見人還沒回來,栗昭起身,準備掃碼付款,可手摸進兜裏,才發現沒帶手機。

她有些窘,只好說:“我去找一下他,錢一會給您。”

老太太低頭包着馄饨,聞言笑笑:“不用給,一碗馄饨,我請你吃。”

“要給的。”她堅持。

栗昭是在馄饨店後的另一條街街角找到梁西檐的。

認清他的背影,她腳步頓時加快了些,卻在距離兩米的位置又停了下來。

梁西檐在和人說話。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羽絨服,身量很高,将對面的人遮了大半。

那人不知說了什麽,他沒聽清,俯身下去,聽她又說了一遍,接着便笑了起來。

笑聲很爽朗,肩背都在抖動。

或許是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梁西檐的笑聲倏忽收斂了些,冷不丁回頭看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

栗昭想,自己現在的表情應該挺難看的。

比尤雪難看。

他卻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誰啊?”見他動作,對面尤雪也停住了話頭,探身看過來。

等看清人後,她語帶訝異:“栗昭?”

栗昭深吸口氣,不情不願地走上前,勉強擠出來個笑:“好久不見哈。”

尤雪說:“是好久不見了。”

感受到她目光始終追着自己,栗昭莫名有些不舒服。

她蹙了蹙眉,側頭看向梁西檐,語氣不太好:“你出來怎麽不說一聲,我都沒帶手機,差點吃霸王餐。”

梁西檐誠懇道:“我的錯。”

他态度端正,栗昭一時又不好發作了。

她餘光偷偷瞥一眼對面尤雪,悶聲:“所以你幹嘛來了?”

“買點東西。”

梁西檐說着,擡手跟她示意了一下。

栗昭這才發現他右手還拎着個塑料袋。

他從袋裏掏出盒仙女棒,笑着看她,揶揄:“剛不是眼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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