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可能是因為沐浴在朝陽下, 栗昭臉都開始發燙。
什麽叫她眼饞,說得好像她多幼稚似的,她又不是三歲。
而且這還有外人在呢, 真夠沒眼力見的。
雖然這樣想着, 笑意卻在眼底流露。
栗昭撇撇嘴:“那你也應該和我說一聲,下次不能這樣了。”
梁西檐“嗯”了聲:“知道了。”
他這句話說得太乖了,栗昭徹底沒了脾氣。
靜默一會, 一旁圍觀的尤雪突然笑着打趣:“你們倆不愧是青梅竹馬,感情真好。”
“也沒有啦,主要是我比較好。”
栗昭接了句俏皮話, 随後扯開話題:“你過來這邊是?”
尤雪說:“我先生高中老師住這邊, 我陪他過來拜訪一下。”
栗昭“啊?”一聲,故作驚訝:“你都結婚了呀?”
她一邊說着, 一邊不經意般看了梁西檐一眼。
對方表情很淡, 像是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
栗昭心情又低落下來, 她看見尤雪點了點頭:“對, 結婚快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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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栗昭幹巴巴地說, “恭喜你噢,新婚快樂。”
正說着, 一輛黑色轎車忽從後面過來, 停在旁邊的馬路上。
尤雪往那邊掃去一眼,再回頭時,語氣明快了幾分:“他過來了, 那我先走了, 下次再見。”
栗昭颔首:“下次見。”
她看着尤雪往路邊跑去,快到達時, 駕駛座的男人從車上下來,一邊幫她拉開副駕車門,一邊問:“你朋友?”
尤雪遲疑了一下,才“嗯”了聲:“我大學校友。”
男人了然,隔着街道跟兩人禮節性地點頭示意了下。
等車子駛遠了,栗昭長長嘆了口氣,側頭看向始終一言不發的梁西檐。
她笑嘻嘻:“哎,尤雪她老公還蠻帥的嘛。”
梁西檐沒吭聲。
栗昭接着說:“之前看照片,還覺得他笑得有點憨,沒想到本人看着氣質這麽好,溫文爾雅的樣子,感覺應該是那種很溫柔體貼的性格。”
他睇過來一眼:“你跟他才一面之緣,你就知道他溫柔體貼?”
“我這叫女人的第六感,很準的好吧。”
栗昭頭頭是道地分析:“沒看剛尤雪跑過去的時候,笑得多開心,甜蜜得都快化了。”
見他表情冷淡,她忍不住笑出聲:“哎呀,看着就讓人羨慕。”
梁西檐冷笑一聲,懶得理她。
-
因為這段插曲,兩人回家時已經快九點了。
晚上要去爺爺奶奶家吃年夜飯,中午就只簡單對付了幾口。
下午時分,一家人收拾妥當後,在院子裏排排坐曬太陽。
黃玫不知道還在倒騰什麽,等她半晌都不見人,栗昭在院子裏沖陽臺喊:“媽,你幹嘛呢,得出發了。”
“好了好了,這就來了。”
黃玫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催什麽催。”
她雖然這樣應了,人卻沒動靜。
又過了五分鐘,屋裏頭才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察覺人走近,栗昭回頭一看,接着就被黃女士的穿搭閃瞎了眼。
她打量她脖子上挂着金項鏈,又看了看她的珍珠耳飾和鑽戒,眼角抽了又抽。
“媽,你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你懂什麽,我這叫不蒸饅頭争口氣。”
黃玫抻了抻穿在外面的羊絨大衣,語氣頗有些勢在必得,“今天不把你那大伯母踩腳下,我就不姓黃好吧。”
“……”
餘下三個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好笑。
爺爺奶奶家在蕪城三中那邊,開車過去大概需要二十幾分鐘,一行人到的時候,剛好遇到正在找停車位的大伯一家。
隔着老遠,就見一群人下了車,無頭蒼蠅一樣左顧右盼。
“這是怎麽了?”黃玫明知故問,“找不到地停車啊。”
大伯母臉紅了又白,瞥見他們把車停在兩個車位中間,她眼睛一瞪:“哎呦,你們就一輛車,還占兩個位置哦?”
“沒辦法喽。”
黃女士笑得很猖狂:“自家買的車位,想占幾個占幾個。”
見她呲牙咧嘴,大伯母就有些悻悻的。
梁西檐安靜看了會熱鬧,在栗昭耳側問:“關系不好?”
栗昭跟他使了個眼色,小聲:“可差了。”
這兩車位都是黃玫買的。
當初原本是說好兩家平分,一起在這小區買個停車位的。結果到了該掏錢的時候,大伯突然又改口了,各種哭窮不說,還諷刺他們家要有錢就多買幾個。
給黃玫氣得不輕,腦袋一熱就直接買了兩,雖然她事後想起來也是各種後悔,但至少此刻是揚眉吐氣了。
後來也不知道他們把車停哪了,兩家人是前後腳進的屋。
老式的單位樓,房間都還挺小的,客廳就那麽巴掌點大,一堆人擠做一團,下餃子似的。
栗昭覺得這屋裏實在有些悶,便去陽臺透了會氣,再回來時,裏頭格局已經很明确的分成了兩派。
栗炜良、黃玫還有梁西檐坐在這頭,大伯一家則坐在了另一邊,爺爺奶奶雖然是往中間坐着,但屁股很明顯是往大伯那邊偏的。
看起來似乎是以少對多,但因為三個人都不怎麽在乎,所以場面還是維持在了一個虛假的和諧。
聊的東西也都是些陳詞濫調,無非是這邊炫耀一下,那邊又暗諷幾句,年年如此,栗昭耳朵都要聽出繭了。
她在梁西檐旁邊撿了個位置坐下,剛掏出手機,就聽大伯母宣布了一個好消息——栗瑤懷孕了。
栗昭一頓,下意識先看了眼栗瑤,見她小腹平坦,似乎是不太習慣被衆人注視,表情有些局促。
随後才往那位堂妹夫身上瞥去一眼,他倒是對這種場合十分熟稔,怡然自得,偶爾還能信手捏來幫幾句腔。
他長相稍顯富态,但并不顯得憨厚,反而是精明樣。
栗昭對這話題興致缺缺,很快就收回了視線,繼續像只猹一樣竄進各個群裏搶紅包。
可大伯母卻不讓她安生,追着把話題繞到了她身上:“你們昭昭打算什麽時候要小孩啊?”
栗昭無語地“啧”了聲。
耳邊,黃女士打太極:“不急,她自己都還是小孩呢。”
“都結婚了還小孩啊?”
大伯母眼風突然掃過來,落在梁西檐身上,“這是昭昭老公吧,怎麽半天不見你說話,不習慣嗎?”
梁西檐表情匮乏,不鹹不淡地開口:“還行。”
“還行不就是不習慣?”
大伯母擺擺手,一臉“我懂不用解釋”的表情,又說:“看你還蠻內向的,哪裏人啊?做什麽工作的?一個月工資多少?”
“……”
這怎麽突然就刨根問底了?
栗昭剛要打岔,對面坐着的堂妹夫若有所思地盯着這邊看了會,忽然問:“是……銘越的梁總嗎?”
梁西檐往他那邊看了眼,确認沒印象,輕描淡寫地扯了下唇:“嗯。”
男人臉上的笑意立刻明顯了十倍,想和他握手,爪子剛遞出一半,又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才伸手過來:“您好您好,我是財經新報的,上次咱們電話溝通過,您還有印象不?”
栗昭:?
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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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栗昭眼角抽了抽。
這頓飯幾乎是她這麽多年來,在爺爺奶奶家吃過最其樂融融的一頓飯。
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冷嘲熱諷,有的只是堂妹夫一句接一句的奉承,和梁西檐略顯簡短的回應。
以及黃女士樂開花的一張臉,就連栗炜良臉上都多了幾分得意。
她心下好笑,見梁西檐似乎有些不耐了,打開手機,正要問需不需要解救一下他。
屏幕突然彈出條新消息,陶星葉發來的。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我昭,祝你新年快樂!」
栗昭剛打下兩個字,她又發來一條。
這次是語音,栗昭左顧右盼了一下,确定沒人注意到這邊,才調小了音量放在耳邊。
陶星葉語氣很賊:“我忘記了,你有你竹馬老公一起過年,哪還用得着我祝,想必這個年早就已經過得樂不思蜀了。是吧?心、裏、有、鬼、的、人。”
最後幾個字,她着重強調了下,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栗昭唇線落下,把剛打出來的字删掉,随後退出了她的對話框。
決定裝沒看見。
吃過了飯,幾個長輩又圍一桌搓了會麻将,回家時已經快夜裏九點了。
夜深露重,小巷煙火氣未熄,家家戶戶燈光明亮,一家人走在巷子裏,還能聽見前面坪裏飄來的煙花爆竹聲。
栗炜良被灌了不少酒,手抖得不行,拿着鑰匙半天對不上孔。
或許是難得給了大伯母吃了次癟,黃玫難得沒催他,全程嘴角上揚,時不時還樂出了聲。
栗昭無語:“媽,你就不能沉穩點嗎?”
黃玫嗔她:“這又沒外人,我偷着樂一會還不行?”
“……”
你那是偷着樂嗎,你那是明目張膽的樂。
許是想到了什麽,黃玫突然轉過頭,看着栗昭。
“剛你是沒看見,她女兒懷個孕還要跟我炫耀,幹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懷裏揣了個金蛋。”
栗昭想說她看見了。
結果黃玫接上了下半句:“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和西檐又不是不能生。”
栗昭:?
栗昭:“……”
栗昭哽了下,偷偷拿眼瞄了瞄梁西檐,他在回消息,似乎沒空注意這邊,但眼裏噙着笑,明顯是聽見了。
“媽,”栗昭腦瓜子嗡嗡的,“你說這個幹嘛?”
“我說一下怎麽了?”
大概是被她提醒,黃玫說得更起勁了,“你倆結婚也有段時間了,怎麽個打算啊?”
梁西檐這會兒終于回完了消息,見栗昭卡了殼,他風輕雲淡地笑笑:“媽,我和昭昭結婚也才半年,不急。”
“你說說你倆,幹什麽都是不急不急,到時候真事到臨頭了就随便一糊弄,結婚是這樣,孩子也要這樣?”
黃玫皺了眉,不贊同地看着他:“我不是說催你們啊,但總得有點規劃不是。”
這個時候,栗炜良手裏的鑰匙終于對準了,哐當一聲,院門推開。
黃玫一邊走一邊說:“你們到底是年輕,不知道現在養個孩子多麻煩,要是不提前預備着做功課,以後有的是……”
栗昭真佩服黃玫的引申能力,随便說說又讓她逮着了,眼看着又要長篇大論,她忙撞撞一旁的梁西檐,給他使了個眼色。
梁西檐偏頭過來,很平靜地看着她,“嗯?”
栗昭眨眨眼,支吾幾句:“你早上不是買了仙女棒嗎,咱們現在放了吧。”
說着也不等餘下兩人反應,自顧自進了客廳,不一會又拎了塑料袋出來。
她扯着梁西檐到院子空曠的地方:“打火機拿一下。”
梁西檐沒說什麽,很順從地從兜裏掏出打火機給她。
夜裏風有點大,打火機被吹滅好幾次,怎麽都點不起來,栗昭便讓梁西檐往風口站着擋擋。
過了會兒,仙女棒終于點燃了。
雖然剛才是為了應付黃女士才拿的這個,但真放起來,她心裏還是蠻雀躍的。
栗昭咧開嘴,剛要喊梁西檐一起看,剛擡頭,就撞見了他含笑的一雙眼。
她這才發現他們原來站的這樣近,只是一根仙女棒的距離。
兩人面對面看着對方,他眼裏倒映着閃爍的花火,在明明滅滅的光芒下,流光溢彩,亮得發燙。
栗昭心跳都被這樣的光亮燙的漏了半拍。
随後,栗昭看見梁西檐嘴巴動了動,她聽見他的聲音。
梁西檐問得很認真:“喜歡嗎?”
“……喜歡。”靜了會,栗昭嗫嚅着承認。
陶星葉說得沒錯。
栗昭想,她确實心裏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