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床或者浴室

第29章 “床或者浴室。”

門開後,江杳是被段逐弦從後方半擁着推進門的,然後迅速和段逐弦拉開一點距離。

段逐弦不知從哪修煉來的新招數,最近總愛講這種模棱兩可的話,偏偏殺傷力還特別大,搞得他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就像被掀開鱗片抓住把柄,短暫喪失回擊能力。

事實上,這樣的挑釁在男人之間壓根不算新鮮事,什麽“爸爸愛你”“做我老婆”……諸如此類的騷話,他以前也偶爾用來跟他那群狐朋狗友互怼。

可是面對段逐弦,他喉嚨就像被心跳堵住了,說不出一句。

就連想象一下都會汗流浃背,腳趾抓地。

肯定是因為他沒有段逐弦臉皮厚!

為免暴露弱點,江杳選擇無視,換上拖鞋進門後,耳尖被“模範老公”四個字撩起熱度仍舊沒有消退。

今天一起賽車的朋友給江杳發來一條消息:【快看熱搜!!!】

江杳随手點開朋友發來的鏈接,愣住了。

二十分鐘前,張笙被曝出道前的嗑藥史,這會兒正在熱搜上水深火熱,要求他退圈謝罪的評論已經上萬。

江杳冷笑一聲,這人還真是無惡不作啊。

爆料方是新瑞周刊,一家公信力極強的媒體,平時發布的都是知名藝人的獨家,這次報道一個糊咖,屬于殺雞用牛刀,加之拘留時的照片和記錄皆有,簡直一點兒公關餘地都沒留。

至于當事人張笙,可以直接蓋塊白布擡走了。

能搬動新瑞這把利器,還做得如此幹脆利落冷酷無情,大概率和段逐弦有關。

江杳擡眼,段逐弦已經穿過玄關的走廊進入客廳,朝擺滿茶具的島臺走去。

回家後親手煮一壺茶是段逐弦的習慣,但不一定會喝,大多時候,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茶香溢出。

江杳撞見過好幾回,總覺得茶煙後的段逐弦特別像個斯文敗類。

收起手機,江杳問段逐弦:“你怎麽一下就猜到是段飛逸在陷害你?”

“因為這不是第一次。”

段逐弦已經洗完手,正往茶壺裏放茶葉,他站在島臺的小吊燈下,半邊臉背着亮,莫名有點陰森。

再一晃,又好像只是光影錯覺。

江杳眯了眯眼:“你從來沒跟我講過這些,關于你弟的事。”

他原本不想過問太多段逐弦的隐私,但段飛逸都打起往他頭上拉屎的主意了。

被蒙在鼓裏任人捏扁揉圓,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江杳走到對面的沙發坐下,抱胸翹起腿:“說說吧,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麽矛盾?”

壺嘴呈線型均勻流出的水柱斷了一瞬,随即再度注入杯中。

“小時候,是有些小打小鬧。”段逐弦拎着茶壺,淡淡道,“比如犯錯推到我頭上,擅自損壞我的私人物品,聯合他媽一起,試圖把我趕出段家。”

在江杳驚訝的表情中,段逐弦頓了頓。

“再比如,高考的時候,他在國外遠程買通一個學生,掉包了我的準考證。”

話音落下,江杳眉頭一點點皺緊,直到深得能夾死蒼蠅。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

一堆老師同學圍在考場前的空地上,人群中心的段逐弦面色不虞,江杳路過,拉人詢問,才得知段逐弦準考證丢了。

時過境遷,江杳已無法準确形容當時的心情,但那種被當頭棒喝的感覺依舊清晰,大腦忽然空白,好像渾身血液都逆流了。

站在烈日和蟬鳴制造的混亂裏,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比段逐弦表現出來的還要焦躁。

倘若段逐弦因為準考證的問題,考不上B大怎麽辦?

他分不清自己是在為段逐弦的前程憂心,還是單純不想失去一個可以和他繼續在B大鬥法的競争對手。

甚至後來的某天,這件事以噩夢的形式重現于他睡夢之中,他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依舊沒能得出答案。

好在有驚無險,準考證通過監控找到了。

雖然最後,段逐弦更改了最初的志願,沒去B大,而是和沈棠一樣報了Q大……

這哪裏是段逐弦說的“小打小鬧”?甚至已經遠遠超過兄弟阋牆的範疇,是純粹的霸淩,鐵了心不想讓另一個人好過。

“如果我是你,十條命都不夠他揮霍的。”

江杳臉色黑沉如鐵,聲音冷得不似出自他口。

茶香缭缭而起,段逐弦擱下茶具,看了江杳一眼,唇角向上抿起一個弧度。

他了解江杳,真要站在當時的處境裏,江杳絕不可能做出以卵擊石的蠢事,因為江杳和他一樣,是會審時度勢的人,哪怕大多時候都散發着咄咄逼人的嚣張氣勢,也能在必要時瞬間蟄伏,伺機再動。

在大是大非上,他和江杳有着幾乎同頻的理念。

甚至有時他看江杳,會如同照鏡子一般,偶爾透過截然相反的表面,檢查自己的精神內核是否偏移軌道。

但他喜歡看江杳為他抱不平的模樣。

毫無理性,特別可愛。

“那你還想繼續聽麽?”段逐弦問。

“不聽了。”江杳陰沉沉地說。

他怕自己忍不住暴脾氣,轉頭回去把段飛逸揍一頓。

段逐弦看着江杳握緊的拳頭,笑了笑。

餘下內容,即便江杳想聽,他也沒打算再說。

譬如十幾年前,他初露鋒芒,被段老爺子叫去老宅談話,小小年紀的段飛逸心生嫉妒,便試圖制造一場車禍,想要他有去無回。

後來敗露,人贓并獲,他将段飛逸抓到段松面前,何璐得知後,哭哭啼啼鬧了一陣,最終段松以“弟弟不懂事”為由,輕輕揭過,從此勒令所有知情人不許再提這件事。

他不希望江杳接收到和他有關的,太陰暗、太殘缺的東西。

在喜歡的人面前,人總希望展現自己最完美的模樣。

算是他的一點私心。

段逐弦道:“把你卷進來,是我思慮不周。”

江杳挑了下眉,絲毫不以為意:“婚都結了,就別在這馬後炮了,再說你看我像怕事的人麽?”

段逐弦笑了笑,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喝不喝?”

“來一杯吧。”正好有點渴,江杳懶懶散散站起身,邊走向段逐弦邊嘀咕,“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麽好喝的,出去談公事,一個兩個都愛請人喝。”

江杳半倚在島臺外側,手肘撐在臺面上,漫不經心伸出幾根指頭,像找吧臺裏的調酒師要酒一樣,他心裏還在琢磨段飛逸的事。

茶遞到手上,他毫無意境地亂吹了兩下,皺眉往嘴裏灌了一口,準備接受苦澀沖擊的表情一怔,緩緩舒展開來:“怎麽是甜的?你加糖了?”

段逐弦道:“太苦的茶你喝不慣。”

若是以往段逐弦這樣說,江杳肯定會覺得段逐弦是在嘲諷他嬌生慣養,但此時此刻,他捧着一杯香甜的熱茶,剛聽完段逐弦親口陳述的那些稱得上憋屈的過去,怎麽都發散不起來,連條件反射都失靈了。

這種感覺很奇異,就好像面前這個滴水不漏的男人,突然向他打開了一瞬心門,他猝不及防看進去,又被推出來,思緒還處在失衡的狀态。

喝光杯子裏茶,江杳把茶杯推還給段逐弦,示意再續一杯。

借着頂光燈,他看到段逐弦眼下半圈淡青色的陰影,似有幾分疲态,倒是罕見。

他還以為像段逐弦這樣的卷王,都是鐵打的。

想到段逐弦馬不停蹄往返兩座城市,還沒歇口氣,就第一時間跑去賽車場處理他的事,江杳心裏有點小小的觸動。

兩人一起分完一小壺茶,段逐弦卷起袖子收拾茶具,動作利落不失優雅,小臂肌肉在燈光下流淌出漂亮的線條感。

江杳雙手撐住下巴,在旁邊無所事事地看,突然發現,段逐弦有一雙好看的手,十指修長,掌心寬大,就連凸出的指關節都透着幾分性感。

作為男人,段逐弦的外形條件無疑是完美的,江杳一貫承認這點,但也僅僅是完美。

或許是太熟悉的緣故,又或是多年以來的審美疲勞,他無法在段逐弦身上挑出他最欣賞的部位,就像看一團哪哪都刺眼的光。

這是第一次,他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雙手堪稱優越,甚至蠱惑,尤其握住他時,手背青筋微隆,動作的速度、指骨的力道和掌心的溫度都剛剛好……

江杳盯得正出神,思緒也逐漸超不可說的方向跑偏,忽然,耳邊落下一道微沉的嗓音:“你受傷了?”

擡頭,下意識順着段逐弦的視線看過去,遠處的茶幾上擺着藥箱,旁邊散落着緩解腫痛的藥膏。

江杳“哦”了聲,指指後背,沒所謂道:“昨晚在會所有點小磕碰,肩胛骨這塊兒,早好了。”

李睿智帶的那幫廢物打起架來就跟小雞啄米一樣,群毆他一個,連點皮都沒弄破,況且他體質強,一天一夜過去,那點鈍痛已經散盡了。

“是嗎?”段逐弦挑眉似是不信,擡手覆上江杳後頸,指尖貼着皮膚,若即若離地伸進領口,“我要檢查一下。”

後半句聲音放得很低。

江杳眯着眼問:“在哪兒檢查?”

島臺內的地面略高,段逐弦手肘撐在臺面,湊近了一些,灼熱的呼吸由上至下壓了過來,打在江杳頸窩,隐隐激起皮膚之下的,某種放縱瘋狂的肌肉記憶。

“床或者浴室,你挑。”

江杳翻了個白眼,就猜到這人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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